“下毒……这就是月夜家的地主之谊，待客之道？”
阁主随手一挥。
银色粉尘瞬间消失，虚空清明，不掺任何杂志，空气都升华几分，让人感觉清爽无比。
“我自东门入城，繁华的街景人潮似水，却是不太祥和，随后去了城北，也是相同情景，铁蹄招摇过市，城防不闻不顾，百姓哀怨难鸣……这城主的位子，看来不太好坐。”
阁主继续挖苦。
“不劳阁下费心，身居高位，哪有简单可言，老朽已至暮年，却也身体硬朗，暂时还乱不了……”
流觞冷哼一声。
黑衣男子容貌清秀，身为晚辈，纵然才情盖世，被天人所眷顾，也不该当面议论他城内政。
“沙家主人不幸猝亡，我想推荐此人，代理沙家门下产业，城主意下如何？”
阁主淡然开口。
沙家大公子贪图享乐，横行霸道，不将百姓放在眼中，掌握大权后，定然是个恶贯满盈的主。
起不到什么改变。
与其期待沙家人良心发现，悬崖勒马，不如将财富掌握在自己手中，济世扶贫，施恩布德。
“这可使不得，我只是个当差的，小家小户，怎能打理那么大产业，城主……这句是玩笑话，万万不能当真。”
荐掌柜连忙解释。
这是将他往火坑上推。
“如今的节骨眼上，谁与沙家争夺产业，都会受到敌视，轻则远离他乡，重则长埋黄土，连死期都不知道是哪天。”
荐掌柜额头冒汗。
沙家群龙无首，残存势力不可忽视，足以扶持一窍不通的沙家公子，成长为下个沙币。
不过是时间问题。
“你掌管荐玉楼这些年，虽然每笔账都锱铢必较，却从不吝啬自己的善心……四位伙计家中逢难，无处可去，是你收留他们，还有城北的戮州，也是个可怜孩子。”
阁主一一举列。
荐掌柜清明廉洁，曾因一己之私，挪动公款替戮州买命，却也花数年光阴填补空缺。
是个重信之人。
“您怎么知道？”
荐掌柜目瞪口呆。
身为情报的管理者，竟被他人看得如此透彻，浑然不知，或许在无意中，透露出了更深层的秘密。
“我何德何能，年过半百的糟老头子，只想做好自己的事，远离纷争，清闲地度过余生……”
荐掌柜谨慎小心。
渐渐离开黑衣男子。
不露声色，就探知他人秘密，绝对是个危险人物，加上复生之术，让人浮想联翩。
或与北境的谣言有关。
以复生亡者作乱。
“就凭你为天选阁办事，而他是阁主……”
流觞语气冰冷。
“什么……”
荐掌柜难以置信。
天选阁来人无数，皆只是情报传递者，连楼主都不曾见过，更不说阁主亲临。
“想掌握逐月城的经济，自然要安插自己人，有一点我不明白，阁下身份尊贵，拥有金银财宝无数，却广纳四方之财，收取灵玉，究竟有何目的？”
流觞开门见山。
他曾检查过戮狸圣的伤口，死状凄惨，被高深的灵纹束缚致死，直接碾碎了全身骨骼。
灵痕玄奥，繁杂无章，世间不乏修习者投入，不撞南墙不回头，有所成就者寥寥无几。
将戮狸圣残忍杀害，定然是力量恐怖的灵纹师，流觞心中忐忑，忽然闪现出可怕的念头。
天选阁主。
一个让人闻风丧胆的称呼。
“沙家产业，毕竟是逐月城的资源，岂容外人争夺，让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何好处？”
流觞不与人兜圈子。
直击重点。
纵然事态恶化，已到无法挽回的地步，身为城主，必定要垂死挣扎，求取一线生机。
不放弃任何希望。
“我有一种灵术，可以替人续命，虽然无法清除天险痕迹，却能多活十年光阴，当然……你可以一死了之，逐月城这么庞大的资源，我志在必得。”
阁主语气冰冷。
他目的明确。
“成交……”
流觞没有选择。
留住一命，才是守护逐月城的基本，以流华的微薄之力，不久就会掀起血雨腥风，改朝换代。
……
脑袋晕沉。
身上火辣辣的疼。
戮州从噩梦中惊醒，只觉得四肢酸疼，血肉组织被割断，稍微拉扯，都会阵阵发疼。
他只能躺在床上。
寸步难移。
“黑影究竟是谁，虚无缥缈，速度却是迅猛无比，千钧重击，真是让人难忘……”
戮州眉头紧皱。
早已上了药，愈合速度依旧缓慢，长时间不能下地走路。
“水……”
戮州觉得口渴。
他侧过头，黑色木桌被挪到床头，摆放一篮水果，青色汤药，不用猜也知道是荐掌柜。
“还挺了解我……”
戮州微微皱眉。
水果篮子后面，藏着一坛陈年佳酿，唤名烈果酒，是千年的老酒坊了，戮州的父亲很是钟爱。
酒香丝丝溢出。
令人心动。
戮州想要起来，却是难以爬起，别说喝酒了，倒水都困难，要承受莫大的痛苦。
“嗒。”
有人踏在木板上。
声音柔软。
似是赤脚走动的少女，脚步轻盈，她每走几步，就会停下，可能是在观望什么。
向着下楼方向。
定然要经过戮州的房间。
“姑娘……难道是寒衣回来了？”
戮州心有猜测。
埋骨山上，只见少年被黑影胁迫，不见小姑娘的身影，或许她被落下了，并未同行。
听着轻盈的脚步声。
越来越接近。
“是寒衣吗？”
戮州再次询问。
没人回答。
他的心被提到嗓子眼，只能听见清晰的心跳声，扑通扑通，每一秒都格外漫长。
“哥哥？”
懵懂少女轻唤。
她缓缓推开木门。
素衣纯白，一如戮州离家时，妹妹的天真模样。
过去数年时光，他也不曾忘记，可是那段日子回不去了，越是清晰，就越让人痛苦。
心脏阵阵绞疼。
“能看见你的幻象，这身伤也算是值了……”
戮州觉得鼻尖发酸。
“莫非阳寿已尽，妹妹前来接我了，倒也是个美好结局，没有牛鬼蛇神，也不被黑白鬼差押解上路……”
戮州有些释然。
他侧过头，望向走来的懵懂少女，看起来无比真实。
“你怎么受伤了？”
懵懂少女心疼道。
她俯下身来。
戮州上身赤裸，腹部用干净的绷带缠绕，稍微一动，就会渗出几道血痕，不能翻身。
“受了点轻伤，很快就会愈合，能看到你，好的会更快，一定……”
戮州眼眶发烫。
他抬起绷带缠绕的右臂，遮住双眼，一股热流沿着脸颊淌落，滴进耳朵里，阵阵发痒。
“咔嚓。”
楼下传来动静，上楼梯的脚步非常沉稳，轻缓有序，戮州一猜即中，是荐掌柜外出归来。
“徒儿，你醒了……我要回趟城东，整理荐玉楼的消息，你这伤势，还是让人放心不下。”
荐掌柜神色凝重。
阁主要他接手沙家，城主也默许了行动，接下来就是板上钉钉，肃清敌对势力。
他要回去组织人手。
“正事要紧，我能照顾好自己，用个一两天，就可痊愈……”
戮州信誓旦旦道。
伤口不浅。
想要下地走路，也得一周时间。
“瞎说……我有阵子回不来，得忙一件大事，你妹妹傻乎乎的，好像也不会照顾人。”
荐掌柜不禁皱眉。
冥皇修为骇人，轻轻一击，就能瞬间了结刃灵，戮州受天眷顾，能捡回条命已是万幸。
“啥？”
戮州表情诧异。
难道荐掌柜病入膏肓，也能看到戮露的魂魄了，还是说自己未曾苏醒，这一切都是梦境。
“我会！四岁时候就帮忙后厨了，做的东西色香味俱全，爹娘都说好吃，舍不得咽下呢。”
戮露明眸皓齿。
一脸天真。
让人不忍心打破她的希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