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酒馆老板的女儿，做出的东西再难吃，不会差劲到哪里去，最多戮州的胃受点苦，饿不死。”
荐掌柜轻咳一声。
死马当活马医。
“嗒。”
荐掌柜走到戮州身旁。
他俯下身来。
“复生之人会忘记死因，以及部分记忆，你要注意言辞……”
荐掌柜挥手告别。
临走前，他深深望了眼戮露，随后消失在木门后，留下迷茫的戮州，他完全没反应过来。
戮露栩栩如生。
难道并非幻觉，而是上天怜悯，愿意给他一次机会，去好好珍惜。
“我转了一圈，也没看见爹和娘，酒楼好像也变了样子，空空荡荡，他们都去哪里了？”
戮露不禁疑问。
她平时都和父母生活，早已形成习惯，遇事不决，就会想到他们。
戮露的记忆混乱，无法与过去重合，酒楼布置很陌生，多了几分冷清，楼外街景改天换地。
不见熟悉的脸庞。
与亲切问候。
戮州沉着冷静，看起来成熟了许多，记忆里明明很懂事，从不与人争斗，现在却伤痕累累。
“去城外挣大钱了，以后让你过上好日子，风风光光嫁人……”
戮州微微一笑。
他微微抬手，抚摸着懵懂少女的脸颊，光滑如玉，带着温热的气息，是真实存在的人。
“是吗……”
戮露不禁皱眉。
她深刻记得这句话，语气很模糊，不知是出自哥哥口中，还是慈爱的父亲，总之有家人要远走。
很长时间不能再见。
她垂头丧气，忽感落寞。
……
拭剑湖。
为百年前的战场。
魔族将士在此洗净血腥，纷争结束后拭剑封沉，有传言，当年湖水赤红如血，宛若沸腾的岩浆。
方圆十万里尽归地狱。
寸草不生。
“接下来的路不好走，休整一番，做好心理准备……”
和世语气淡然。
他的目标，并非水岸上的荒凉建筑，而是生死难测的绝地。
“我想知道宇前辈的事。”
寒衣开口询问。
“宁阙宇……”
和世喃喃自语。
他望向平静的湖面。
暗流翻涌，水底混沌不堪，唯有黑漆漆一片，莹白光点闪烁着，是沉入淤泥的骨骼残片。
“他们压制不了帝糸，所以放出消息，诱我前去，宁阙宇明辨事理，愿意舍生取义，以身作容器，将我带上了寒山，就这么简单……”
和世语气淡然。
“也就是说，从一开始，我也在意料之中……”
寒衣不敢想象。
自己被当做一枚棋子。
“黑剑有灵，会吞噬靠近的生命，我本想拖延时间，等寒山伤亡殆尽，再慢慢去取剑，可是上阙者说了一个秘密，让我难以等待……”
黑影眸光闪烁。
十五年前，夜城被毁灭，由于转移灵阵，部分人得以幸存，有传言寒离诞下一个孩子。
人人猜测。
是魔族帝者的血脉。
“仙阙家倾巢出动，没能找到寒离的尸体，途中偶遇妖魔婴儿，则心生怨念，将其带回寒山，活活钉死在了诛邪台上，以此泄恨……”
和世眸光凛冽。
因为此事，他与寒吟大打出手。
“夜城……为何不去找知情者？”
寒衣不禁疑问。
她出身仙阙家，曾听过不少流言蜚语，琉光剑主，自降生到凋零，据说是个风华绝代的奇女子。
可惜无缘见识。
“知情者……神出鬼没，找不到人，他也不愿意说。”
和世眸光暗淡。
夜城之主，即是夜羽阁主，他行踪诡秘，不愿再提起往事，后来收养了两个孩子。
千羽和姝儿。
年纪血脉都对不上。
“我们要去哪里？”
寒衣忽然问道。
转移话题。
和世聊起的事，总让人觉得难受，他眸光暗淡，背靠阴凉大树，凝望着波澜不惊的碧水。
“湖心。”
天生立即回答。
抓捕金槐鱼时，能感知到湖心颤动，仿佛惊醒了什么，或是魔阵，或是沉眠的水底妖兽。
“不错。”
和世缓缓起身。
他小看了少年的感知力。
双目被毁，却表现得镇定自若，确有少年英才的气概，美中不足的是，出生于仙家。
“前方生死未卜，现在回头还来得及……顺着蜿蜒山路，东走千里，能看到荒原上的城池，里面刻有转移灵阵，可送你回寒山。”
和世提示一句。
去留自决。
他身姿伟岸，向平和的湖水走去，微风吹过，纤柔的杂草都不再摇晃，固定在虚空中。
碧叶泛起白光。
如镜面一般清澈。
“哗啦。”
和世俯身蹲下。
指尖轻触碧绿湖面。
碧水变得模糊，升起缕缕寒气，水面逐渐结冰，以迅雷之势，向着湖心处蔓延，化为一条宽敞大道。
“轰隆。”
和世稍微抬手。
黑色光刃劈飞而去。
狂风猛烈，重击在冻结的大道上，寒冰崩碎，层层断裂，恰到好处地凿出两米宽小路。
透过纤薄的冰墙。
能看到湖底的奇妙世界。
“真漂亮……”
寒衣不禁感叹。
拭剑湖底风景清幽，鱼虾躲藏在海草里，爬上七彩珊瑚礁，注视着打破宁静的客人。
彩色光团漂游。
宛若幽灵。
光团向着漆黑游去，悠远绵长，汇聚成璀璨的天河，闪烁着耀眼霞光，引人瞩目。
“你看……”
寒衣惊喜之余。
想拉旁人一起观赏。
却忽然发现，少年双目被毁，见不到这番奇妙景象，她眸光暗淡，不由自主缩回了手。
“切莫靠近冰墙，拭剑湖底危机重重，绝非眼睛所见，若被湖底生物围攻，我不得兼顾。”
和世环顾四周。
他走在最前方，踏过冰封的道路，淤泥漆黑，沉淀千百年的污浊，其中闪烁着莹白的骨骼。
形状多种多样。
“我会小心。”
寒衣紧抱琉光。
一有动静，她就会利剑出鞘，纵然造不成伤害，也能用仙剑威慑，世间的妖魔，都恐惧神兵仙器。
“拭剑湖封禁已久，无人踏足，抛开丛林里的妖兽，岸底的危险不可预料，进来这么久，怎么不见异动。”
和世抬眸望去。
黑暗里光芒闪动，像巨大的眼球。
湖水搅动，莫名产生汹涌的漩涡，水底大鱼意识不对，疯狂摆尾，却无法游离出去。
皆被水流拖拽。
被远处的黑洞吞没。
是只庞大的水底妖兽，具体实力不明，倘若有意袭击，纤薄的冰墙会瞬间崩溃，涌入大量潮水。
“别跟它对视，慢慢前进……距离湖心不远。”
和世轻声提醒。
以免少女惊动强敌。
湖底妖兽长久生活于此，占尽地利，从灯笼般的大眼睛看来，是选择了修炼妖身。
意识清晰。
拥有一颗崇尚力量的心。
“知道……”
寒衣没好气道。
她小心翼翼，踏过光滑的冰面，偶尔向远方望去，白色眼球已然消失，不知所向。
“咔嚓。”
寒衣身后异动。
透明冰墙断裂，似乎遭受了攻击，像被巨型陨石撞击，剧烈颤抖，整座冰封大道都震动。
“咔嚓。”
冰墙破裂。
碎石不断掉落。
光滑地面布满了冰疙瘩，水底妖兽攻势猛烈，无需多久，冰封大道就会破出大洞。
灌进汹涌的湖水。
“退下！”
和世呵斥一声。
攻势暂停。
湖水骤然平静。
“不好。”
战意弥漫。
寒衣感觉到强烈杀念。
从冰冷的湖心散发出来，冰墙骤然震动，破出恐怖的大洞，涌进墨黑色的潮水，似要将人吞没。
“冰冻术，封！”
和世微微抬手。
光芒射向奔涌的潮水，狂奔的黑水化为果冻，速度愈来愈慢，直到彻底失去了活力。
“真厉害……”
寒衣表情凝固。
眼角余光，看到模糊的红点，她缓缓侧过头，几乎要窒息。
白色眼球露着凶光，它不停旋动，透过清澈的冰墙，将冰封大道内看得清楚，并不准备放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