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发少年?”
集楼主来回踱步。
他虽不是外阁的审核官,对入选弟子的名字样貌尚有些印象,毕竟潜力无限,有希望一鸣惊人。
银发者不出四人,性格都是典型的循规蹈矩,未曾招惹是非,况且千羽杀鸡儆猴,上任就毁人道途。
“是……可我觉得哪里不对劲,集楼主待我恩重如山,属下没齿难忘,这些事万万不敢隐瞒。”
禀报者一丝不苟。
沉淀的星尘过于诡异,疑似感染区域皆被封锁,天罗地网,点水不漏。
极奇炼这等修为都有所忌惮,当即断指求生,正前往内阁接受治疗,种种情况,让人不敢疏忽。
唯恐酿成一场大祸。
“看你郑重其事,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直觉往往暗合天意,并非空穴来风,我都想寻摸个机会见见那孩子了,幽兰苑……难道是千羽的新惩罚方式?与姝儿公平对决尚且不敌,更别说那里灵气充沛,给予幽兰无穷无尽的能量,这就是纯粹送去给人欺负的。”
“说起来……平日你们形影不离,这会儿怎么一反常态了?”
集楼主感到诧异。
极奇炼身为铸剑师,比起流金铄石,宛如火炉炙烤的剑池,更多时间都用在构思设计图上。
手指对她来说不可或缺,以其修为来算,彻底愈合也得半个月,这段期间需要人稍加安抚,分散注意。
“她想跟兽医说些悄悄话,我才没那么不识趣。”
织绘依怏怏不乐。
她本要一同离开,无奈极奇炼坚称身体无恙,想自己单独逛逛,她也觉得奇怪,可是伤者需要静心休养。
过分叨扰,可能适得其反,原本压制下来的苦楚瞬间爆发,对于设计师来说,灵活完整的手,比生命重要。
……
樱空飞雪。
丝路花雨,落英缤纷的海洋被彩雾笼罩,一片迷朦,白影以手指天,冰蓝灵核漫出寒气。
散落在各处的冰凌碎块颤抖,临空重组,化为飞雪冰花状的防御璧,他在烟雨中窜动,没有歇息空闲。
交战至今。
两人僵持不下。
“很少有人能逼我施展全力,以你的微末道行,负隅顽抗只是死路一条,葬身于荆棘森林里,我看你逃得也挺累,要不休息片刻?自称千羽的朋友,这么明显的谎言可没几人敢说,我大人大量,可以既往不咎,再给你一次机会。”
姝儿有些倦了。
她掌控者全局,本想等白衣少年主动认输,谁料对手意志顽强,竟然不甘示弱半分。
输送养分的主根茎缓慢蠕动,附有鳞状倒勾,被划伤者毒素会渗透五脏六腑,麻痹神经。
甚至威胁生命。
“当然是交给你了,我心余力绌,不想白受皮肉之苦。”
天生气喘吁吁。
他感觉些许体力不支,妖花宛如活动的黑色小山,藤蔓深埋地底,占据幽兰苑大半面积。
天生踏上花海上的云母岩,他站稳脚跟,遥望着紫柱长廊上的神秘少女,左家娇女,仪态万方。
“算你有自知之明,区区凡人,面对至高的万花之皇,不需要尝试也知必败无疑。”
姝儿浅笑娉婷。
她气势傲人,一声令下,幽兰骤然停止攻击,噬灵领域一出现,万物皆被散去灵力。
若不想被荆棘洗礼,千疮百孔,就得俯首称臣,将她奉为神明,妄动异心者唯有含恨离场。
“那你可接好了。”
天生将主玉抛出。
白色兰玉在半空旋转,画出优美的半圆弧度,它缓缓坠落,在灿烂春光下纹路闪烁着金光。
美玉本就完美无暇,此刻锦上添光,看上去愈发神异,顿时让人彻底移不开眼睛。
“赢得这般轻巧?”
姝儿赢得太容易。
贵为潇湘家的千金,万人之上,她都没机会近距离接触主玉,若是悬在千羽腰间,她可不敢动抢夺的念头。
那栋突破云端的神秘高楼,据说珍宝无数,古术仙药,能想到的几乎无所不有,古往今来踏者寥寥。
哪怕是阁主之女。
至今都没有权力进入。
“只要带上它,以我越海境的实力,虽是刚刚触及,底下一层应该绰绰有余,只是……进去能做什么?”
姝儿陷入纠结。
兰玉托在红润的手心,流转出朦胧美好,她螓首轻抬,白了一眼银发少年,看来和那些世家公子没两样。
修炼时敷衍了事。
到头来见风使舵。
遇到危险只会委曲求全,将来难成大器,在噬灵花海中逃窜这么久,八面莹澈,闻风而动,也算是头角峥嵘。
可惜放弃显得太容易,还未留下伤口就跪地求饶,主玉事关重大,倘若真放心交给他保管。
千羽该有多瞎。
“看够了吗?”
天生微微笑道。
他唇若涂脂,露出闪闪发光的银牙。
“东西在我手里,想看几时就看几时,灵力低微就算了,还这么不解风情……”
姝儿冷哼一声。
她百无聊赖,不想浪费时间在少年身上,随即将目光移回主玉,纹路清晰,镌刻着两行镏金古篆。
无非是谁谁谁的名言。
姝儿下意识跳过,她早就背得滚瓜烂熟,了然于胸。
“缚灵阵。”
姝儿听后一震。
她猛然抬头,看见少年脸上笑容不减,多了丝阴谋得逞的意味。
“不好!”
姝儿花容失色。
她匆匆向后跃去,原先站立的地上未产生异样,反而是手中的兰玉大放异彩,阵纹游离。
四面八方汇来纯净光团,姝儿顿时眼前空白,强光刺痛着瞳孔,她只得紧闭上紫幽幽的美眸。
整个人被光辉吞没。
兰玉佩闪耀出碧绿光辉,阵纹细不可闻,从中长出结满幽兰的荆棘,疯狂盘绕,沿着姝儿白皙玉臂攀去。
转眼间她就被牢牢捆绑。
无法动弹半分。
“你!你根本就没有时间刻阵纹,荆棘……它明明是我的灵兽,怎么会这样,绝不可能!”
姝儿怒不可遏。
她却这能老老实实呆在原地,柳腰稍微扭动,都会感到一股钻心疼痛,荆棘表面覆着月牙形的倒钩。
姝儿对幽兰毒素有免疫性,不足以致命,却能让她忐忑难安,做一阵子混沌的噩梦。
“幽兰,给我解开!”
姝儿目瞪口呆。
一着不慎,竟然被自己的招数困住,远处妖花半天没有反应,也未解除对她的束缚。
……
“轰隆。”
巨爪拍落。
妖狐怒目横眉,骤然施以重压,直到破碎的浮雕咔嚓响动,巨掌与地面完全磨合。
才意犹未尽,将前肢缓缓抬起,然而空无一物,没有血肉模糊的尸体,也未留下一滩血迹。
对手身手敏捷。
比预想中更难对付。
“妖狐……哦,稍微想起来了,外出游历期间,我曾途径荒原上的出云丘,杀过几只为非作歹的妖狐,莫非你们同路,是一丘之貉?”
南宫令语气不屑。
他的眼神里满是轻蔑。
“妖魔,就是一群活在臭水沟里的老鼠,生来就肮脏不堪,死不足惜,就算未曾危害过世间生灵,那也是因为不够强大,没有作恶的机会……善恶共存,真是天真得可笑,与其祈祷救世主降临,不如靠自己的双手造就一方净土,拔出祸根,除恶务尽。”
“强词夺理!”
妖狐疯狂咆哮。
它拼尽全力,才从斜落的佛焰火锥下逃生,纯白毛发被烧的焦黑,半熟的伤口火辣辣疼。
每分钟都是煎熬,它庞大躯体亮起乘黄纹,行云流水,挺拔的脊背上长出曲折云枝,瑶光濯濯。
“乘黄纹,云枝,原来如此……长者为师,有教无类,不妨就让我教教你这畜生,何为大恶,何为大善!”
南宫令呵斥道。
他心中杀意翻涌,将手抚上金玉剑柄,云枝镂空的剑鞘似有感应,泛起圈圈圣洁的光辉,周围景色晃得看不清。
火焰纠缠的浪人剑沉寂多年。
仍然像熔岩般滚烫。
“烈厌,此剑位列闻圣录,由仙域名匠极奇烈仿制,海量的极灵玉,加上一滴赤焰凰精纯血液,方铸成此剑。”
南宫令黑瞳泛红。
烈厌随他征战天下,杀伐无数,饮过的血液,远比刃身上的烈焰狂乱,足以让对手的每寸肌肤发出哭嚎。
灵魂燃成灰烬,与转生轮回彻底绝缘,唯一的归宿,只有那片终年熔岩翻滚的地狱。
“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我若袖手旁观,将来有多少无辜生命可能丧命你手……为了天下苍生,我自甘堕入永劫之地,不曾有悔,烈厌!”
南宫令挥剑指天。
冲天火光将剑身包裹,他向妖狐疯狂奔去,所到之处一片火海,妖狐猛扑之势仿佛泰山压落,拼死撞向对手。
它数次攻击落空。
立即摆动蓬松的长尾。
重整姿态,准备再次拼杀,同有杀敌利器,妖狐巨爪沉重,拍在破碎的浮雕上,都会引起一阵地动山摇。
它被仇恨蒙蔽了双眼,誓要将傲慢的南宫令就地摸杀,即使爪子钝了,也要把他碾进地底,拍成烂肉。
“十方烈焰,烬归于无!”
南宫令仰天怒吼。
他看准时机挥动长剑,刺入妖狐左臂。
“死!”
南宫令气势汹涌。
在妖狐吃痛之际,他纵身跃起,踏上健硕的雪白臂膀,沿着伤口一路向上划去,势如破竹,妖艳血花顿时四处飞溅。
南宫令在腥味弥漫的雨中飞舞,挥动手中烈厌,顿时血流如注,将浮雕都染红一片。
血水沸腾。
空气被灼得扭曲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