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吼!”
妖狐仰天哀嚎。
它嗓子冒出缕缕白烟,宛如婴儿凄厉的啼哭。悲泣声震动了空旷的天穹,围观的仙家弟子们身体一僵。
他们被妖狐的举动惊吓到,但还是因它的悲惨遭遇产生怜悯,不禁热泪盈眶。
“过刚易折,该你落子了。”
南宫令听到传声。
他双腿发力,猛然抽出臂骨中的烈厌剑,一缕缕黑烟升腾,掺杂着刺鼻的焦肉气味。
南宫令潇洒回旋。
降落在血腥战场不远处。
“杀了你。”
妖狐呲着獠牙。
因痛苦变得面目狰狞,皮开肉绽,惨白的臂骨被生生剖解,与血水相融,妖狐完全失去了对左爪的控制。
它只得三脚立地,烈火灼烤,万蚁啃食,时刻都活在痛苦煎熬中,浮雕上的血溪变成了瀑布,波光粼粼。
“看来你命不该绝。”
南宫令大袖一挥。
他将烈厌收回鞘中,火焰敛藏。
“是仙君出手了……”
“仙家历史悠久,有数位帝者坐镇,据说早已勘破天机,餐云卧石,仙域内不允许无故杀生,无人敢违抗。”
仙家弟子窃窃私语。
南宫令不屑辩解,他听闻忠告才中途收招,否则一剑至顶,直接劈开妖狐的头颅,以沸腾妖血祭奠大地。
对他来说,挑衅仙家威严的人死不足惜,更何况是只野性十足的妖兽,杀了也是替天行道。
为民除害。
……
姝儿又恨又气。
她七窍生烟,额间的鎏银眉心坠上雕刻白兰图案,迎风摆动,蓝琥珀光华四溢,深邃自然。
丹凤眼微微闭合,开始感知身上的荆棘藤蔓,这股灵力究竟从何而来,再三确认,仍旧是幽兰的波动。
在噬灵花海中。
也只有这种本源力量能够存活。
“你……到底耍了什么把戏?”
姝儿眼睛瞪大。
她蹦蹦跳跳,像只束手束脚的紫色兔子,凶神恶煞,百般威胁,白衣少年仍是充耳不闻。
眼见着希望破灭,她只得垂首默念,可花海中央的幽兰岿然不动,捆绑自己的荆棘也不肯放松。
“是……秘密。”
天生微微一笑。
他朗眉疏目,随着微笑化为弯弯的月牙,让人如沐春风,有那么一瞬间,姝儿看呆了。
觉得白衣少年其实挺清秀,风度翩翩,纵然是桃李满园的天选阁,也不见得能找出相似气质。
“我该怎么处置你呢?”
天生思索片刻。
杀是不可能杀的,放也放不得,他如虚假的幻影般,方踏出一步,瞬间就闪到了姝儿面前。
天生伸手将兰状玉佩夺回,冰凉手指抚上了姝儿裸露的香肩,少女顿时脑袋一片空白。
她耳畔嗡鸣。
仿佛世界与自己无关了。
“你……别得寸进尺!”
姝儿惊慌失措。
与千羽从小争到大,拉拉扯扯也属正常,可面对一个初见的陌生人,她竟生出如临大敌的紧张感。
肌肤接触,让姝儿开始脸颊发烫,心跳加速,连平时引以为傲的从容都抛却脑后。
“下去吧。”
天生轻轻一推。
姝儿媚眼睁大,这些话飘到她耳朵里,白皙的脸上顿时布挂满不可思议,一个重心不稳,纤柔的娇躯向后倾倒。
那缀以蓝琥珀的眉心坠,在风中晃荡出叮铃铃的美妙声音,回荡幽谷,世界都变得斑驳不清。
姝儿视线模糊。
沉进四丈深的灵池底下。
“噗通。”
落水声传来。
施术者心神紊乱,妖花再难维持原先的姿态,荆棘开始疯狂抽动,毁灭周遭的一切事物。
原本繁花似锦的海洋,被破坏得狼籍不堪,片刻之后荆棘森林彻底解体,飞灰湮灭。
彩雾逐渐消散。
被吞噬的灵气化为漫天光团,纷纷升上天际。
“滴答。”
斜风细雨。
淅淅沥沥,花海沐浴过甘霖后,塌陷的泥土里钻出白绿的嫩芽,残败花草也渐渐挺起身子。
每一寸都得以洗涤,重新恢复了活力,正如自然因果中的循环,取之于此,用之于此。
天生考虑一番。
少女蛮横无理,不可理喻,想必已经对他恨之入骨,幽兰苑,是万万不能久留了。
千羽不愿提起藏书阁,天生也不想刨根问底,可是那些尘封的秘密非常关键,他一定要找回来。
“倘若书阁重建,说不定就在这里的某一处……”
天生提起兰玉。
他忘记了那本古书的名称,以及记载的内容,自那之后,一些不相关的片段涌入脑海。
光怪陆离,甚至有自己未曾去过的世界,就像置换了个全新身份,活过一段刻骨铭心的人生。
他孤身一人,在记忆里穿街过巷,梦回一处古韵盎然的庭院前,以水为阶,光可鉴人。
深庭内广寒木压枝欲低,白清胜雪,有如霞光徘徊的云彩,将上空的苍穹都遮蔽,风吹云舒卷。
“云家……”
天生想得出神。
池水咕噜,大小气泡浮上水面,不用想也知道,惨败的少女心有不甘,正在天然灵池底下碎碎念。
大概不是赞美人的话,姝儿龇牙咧嘴,双眸睁得圆圆,宛如一对瑰美琥珀,光泽动人。
“别让我再看见,到时侯将你大卸八块,喂妖花养灵树,呸!花树都嫌恶心……”
“修灵者体魄远超凡人,运用灵力加持躯体,不惧溺水,以她越海境界的实力,呆上半个月轻而易举……”
天生一阵分析。
缚灵阵所用灵力甚少,持续不了太久,半日后就会自动解除,届时他若还在耽搁,将会引发一场真正的恶战。
再想脱身。
可就困难千百倍了。
白衣飘飘,天生来到池畔,望着水底的紫群少女,五花大绑,捆得像一个紫色肉粽子。
“只怕你的妖花无福消受……”
天生反驳道。
少女听后恼羞变怒,张牙舞爪,释放出的灵力隐隐将水都蒸发,奈何自己被困在灵池底。
薄裙浸透,露出一块块雪白肌肤,飘渺衣袂在池水里翩翩起舞,宛如闭月羞花的水妖在摆弄舞姿。
诱惑人靠近水岸。
“再见。”
天生快速逃遁。
他化为一道纯净的月芒,穿梭在阡陌小道上,似锦繁花宛如海浪般,随风潮起潮落。
幽篁曲径上冒起缕缕青烟,荆棘丛林正在崩溃瓦解,天生越过障碍,踪影彻底消失在深林间。
“我要宰了你!”
怨气冲上天际。
乌云滚滚,狂风骤雨将至。
……
“刚才是什么声音?”
寒衣蓦然回首。
她隐约听见恶鬼嘶嚎,来自升仙台的方向,寒山乃仙域重地,云集众多精英人物,胆敢闯山只怕有来无回。
她不确定自己是否幻听,只得抛去杂念,一路向北,很快进入人烟寂寥的镇魔台。
黑气蒸腾。
与仙域完全沾不上关系。
“这里并非禁地,怎么……气氛这般冷清,难道都在殿内上课?”
寒衣杯弓蛇影。
自己像是踏进一片死地,鬼哭神嚎,仙家大致分成两个派系,主战派对血脉不纯者鄙夷不屑。
主和派相对温和,也有不少人将孤儿视若己出,有高人悉心教导,寒衣依旧滚芥投针,修为提升蜗行牛步。
后来老师们渐渐放弃,只教一些理论上的知识,至于一年一度的试炼,全看她自己的意愿参与,
相比于其他弟子,寒衣的生活宽松不少,所以就有了养宠物的心思,可现在小兽也不辞而别。
“几月前,听闻镇魔台天现异象,使得灵气汹涌澎湃,剧烈流失……已经严重到这幅境地了吗?”
寒衣略有耳闻。
最近公栏上未曾张贴告示,亦没加强把守。
仙家弟子修到一定境界,就能感应出灵气浓度,是否合适修炼,所以他们的聚集地往往灵气充盈。
镇魔台日渐荒废。
无人踏足也属正常。
寒衣东张西望,她稍微一顿,薰衣草状的耳坠无风轻响,这是过生辰时母亲送的礼物。
趋吉化凶。
护佑她长命多福,免受瘴气侵害,一旦铃铛里面的银珠开始晃动,寓意着有危险降临。
地面上雕琢庞大的仙剑浮雕,墨梅流苏,玉鞘镶金,这是寒山的象征性圣物,琉光。
据说出炉后桀骜难驯,迟迟找不到能驾驭它的剑主,仙家前辈只得设下重重阵纹,将其镇入天外陨石里。
至于为啥叫做镇魔石。
众说纷纭。
琉光浮雕蔓延到悬崖边,剑锋形成一块突兀的岩璧,看似摇摇欲坠,千百年日嗮雨淋却从未坍塌。
其上立着黑纹密布的嶙峋怪岩,几十年前,琉光被仙家的绝世天才取走,镇魔石也就闲置了。
“有人说怪岩里镇着魔族强者,才会产生诡异天象,可是各族修行的功法皆不相同,魔族可以汲取特殊冰焰与矿玉的能量,还未听说他们也凝练灵气……寒山上的天地精气浓度骇人,身临其中大有裨益,倘若贪婪无度纳入体内,则难以消化,倘若不堪重负,身体将分崩离析。”
寒衣心急如焚。
寒山钟灵毓秀,鸾翔凤集,土生土养的妖兽富含仙气,可解人言,早已没有妖族的原始野性。
可是灵兽嫉恶如仇,对于臭名昭著的外来妖怪,可就没那么友善了,寒衣不禁担忧起来,生怕霜眉落入血盆大口。
“有人……”
寒衣听见叹息。
她轻摇莲步,视线越过怪异的镇魔石,修长的人影负手而立,他安静站在万丈悬崖边。
面朝天下。
心中似有无尽感慨。
“来了?”
白衣人率先出声。
他没有因为寒衣而转身,山风呼啸,黑色长发飞扬,发尾用银色丝绸束缚,豹面鹰身的凶兽绣于仙衣上。
它额生四角,双眸通红,如寒光侧漏的血色琥珀般,嘴长象牙白的獠齿,起伏的脊背竖有荆刺状的骨刃,切金断玉。
金鳞如甲。
镶满整条壮硕的臂膀。
“宇前辈,您在等人?”
寒衣尴尬打招呼。
她不禁吐了吐舌头,宁阙世家是仙门九阙之一,注重血脉,族中弟子是稷蜂社鼠,常变着法地欺负寒衣。
历史久远,祖上有只凶猛妖兽随行,名为狞,原是妖国的一方大妖,功参造化,后随仙人修行,探求真意。
狞躯如山岳,吼若风啸,境界高深莫测,自诩帝者之下无敌手,在其主人殒灭于神罚后,冲击天险,以身殉道。
死后不忘造福生灵,墓地化为雾气氤氲的崎岖山丘,名为“狞陵”,精血化为蜿蜒暗河,灌溉满山仙药。
其中瑶台凤最为珍稀,是种匙莲型的白球菊,习惯长于半阴半阳的潮湿地带,有助调和,能让人更好地突破境界。
被称为“圣丘”。
培养出无数的谢庭兰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