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神之别，如隔鸿沟，他们既然是至高的神祇，翻手作云覆手雨，为何不直接掌控自己的境界，世间法则，与万物的命运走向……”
酒娘子连忙追问。
对于未知的事情，她喜欢刨根问底，深怕错过惊天的大秘密。
修灵生涯漫无止境，枯燥乏味，各境内为人津津乐道的奇闻怪谈，人物八卦，反倒更加吸引她的注意力。
“北境神族也不例外，都是世界的产物，难以违背自然法则，更谈不上玩弄于股掌之间，受天眷顾，借用的力量比常人强些罢了。”
千羽言无不尽。
酒娘子哇的一声，秋眸放光，显然崇拜之至，潇湘酒肆的一面之缘后，她就觉得千羽饱经世故，见多识广。
没想到还是本行走的百科全书。
一旦心有疑问，总会忍不住提出来。
“我曾听人说过，造物主来自天外，那是一个无法想象的世界......“鳞”被称为源力之极，诞于虚空，可以说无处不在，由天地精华凝炼而成，历经千万载光阴，方可成就一枚。”
千羽目光暗淡。
说到这里，他有些心不在焉，古书上记载的知识并不完整，虚实参半，甚至有些事件从未添一笔墨。
唯有亲身经历。
才能发现世界的真相。
“举世无双的强者，大都伴鳞而生，最为出名的神族主宰“逆鳞帝”，听闻可将大范围的灵气化为己用，也是依靠“逆转”神鳞。”
黄衣少年滔滔不绝。
他出生贵胄，父亲天人境内的一方霸主，可谓傲视群英，情报网更是天南地北，无孔不入。
耳熏目染。
就能了解不少信息。
“那种炙手可热的大人物，挥手遮天，纵然奔逃百里，都不一定能留住小命……”
黄衣少年辞色俱厉。
他绝非危言耸听，其父雄踞一方，曾自持天命不凡，更视恐惧于无物，平生未向任何人低头。
直到某天，文武百官齐聚一堂，议论不休，谈话内容涉及北境之神，也在那刻，他看到高高在上的霸主回霜收电。
此后大病不起，卧床数月。
心中郁结难解。
“说得不错，千里外遥望也命悬一线。”
千羽侃然正色。
墨香殿内顿时哗然一片，震惊过后弟子们纷纷垂首，沉默不言。
逆鳞帝年轻时就名扬四海，举世闻名，是一座无法攀登的高峰，在战场之上，她居高临下，是残酷的生命剥夺者，
神体所到之处，灵气逆流，天地失色，至今八方来朝，万众膜拜。
“各境折服，逆鳞帝是主要原因……不过也别丧气，可谓众生平等，任何人都可能伴鳞出世，称为“灵鳞”，千万人中不存一，持有者半日千里，同辈只能望尘兴叹。”
千羽徐徐道来。
外阁弟子来自五湖四海，却无人持有灵鳞。
他们的资质为中上水平，称得上出类拔萃，即使天命加身，才情惊世，也需历经万劫，所谓福兮，祸之所伏。
……
少年跨越花圃。
远处的宫殿朱檐碧瓦，蜂房水涡，寂然屹立在虞美人花坡上，古色古香，粉墙由清爽的昆仑玉堆砌，白璧无瑕。
凌霄花藤借气生根，攀援它物，漏斗形花朵色泽鲜红，在和煦的熹微下悄然开放。
“墨香殿。”
玉门厚重，坚硬如铁。
其上雕刻奇珍异兽，琪花瑶草，镌刻手法精妙绝伦，百花在殿门上争香斗艳，栩栩如生。
天生下意识伸手，指尖轻抚上去冰冰凉凉，沿着蓝色细叶逐渐攀升，赤色的花瓣透着温热。
仿佛沐浴在日光下。
暖气洋洋。
“吱。”
殿门渐退。
天生躯体前倾，险些站不稳，他本以为殿门沉重非凡，没想到轻飘飘的，一触即开。
“呃……”
鸦雀无声。
天生不需抬头，也能感受到无数射来的目光，似要将人洞穿，这种反应也在意料之中。
突然造访的客人，总能勾起人的注意，殿内的弟子们满怀疑惑，脸上神情千奇百怪。
“谁呀，这是？”
“初生牛犊不怕虎，恐怕没见着几天前的事，这下要有好戏看了，噗……”
“又是位可怜人。”
有人不明所以，有人幸灾乐祸，有人悲天悯人，对此表示遗憾不已。
但都有个明显的共同点，众人只敢细声讨论，这片寂静空间里引起注意，仿佛就将成为众矢之的。
接受最严酷的审判。
处以凌迟。
……
“啪。”
千羽脸色阴沉。
他翩然转身，抬手轻敲白色玉桌，顿时传出阵阵美妙仙音，在这声温和的警铃下。
台前弟子一惊心褫魄，纷纷敛容屏气，没有人再敢出声，短短数秒，进入一片死寂。
心跳急促。
豆大的汗珠坠落在地。
“真是人才辈出，傲然视物.......迟到也就罢了，我说过不想被打扰。”
千羽声色俱厉。
他语调本就平淡，现在化为了冰天雪地，连空气都要冻结，凝滞不动，呼出的丝丝热气化为寒烟。
融洽气氛骤然变化，温度剧烈下降，完全没有停止迹象，其乐融融，仿佛只是一场假象。
“好厉害……”
天生抬臂，遮挡迎面而来的寒潮，不只是自己，台前的弟子也寒颤不止，瑟瑟发抖，
却没人敢抱怨出声。
“外阁守卫真是越来越松懈，不求枕戈待旦，飞鸟不渡，这么大个活人也不该轻易放行……若想挑战天选阁的规矩，最好自己下山去，是否留下，我还是能够做主的。”
千羽阴森可怖。
天选阁门禁森严，鼓角相闻，明面暗处皆有人把守，登山石阶设卡重重，纵然修灵有成，也不可能无声潜入。
招生已至收尾，纵有贵客来访，也该通报他这个少阁主才是，千羽意识到事情不对，敌意渐烈。
“老师好像又生气了……”
黄衣少年声音颤抖。
他心底本就藏着恐惧，这一瞬间，直接上升到极致，众人如临大敌。
在他们恐惧的眼睛里，千羽衣冠楚楚，除了是授人以渔的先生，还像头敌友不分的凶猛野兽。
阴晴难料。
“别说了.......”
酒娘子不寒而栗。
她灵力充盈，早在寒潮发动前，就将灵气扩散至周围，形成一圈半透明的防御壁。
怀有强烈的好奇心。
却怕被无辜牵连。
“早在上山前，就被族中长辈严厉告诫过，循规蹈矩，这两年多的日子，还不如近两日悲凉，简直血雨腥风，已有纨绔子弟付出惨痛代价，被老师打断了十二根骨头，且不伤及要害……”
黄衣弟子哆哆嗦嗦。
当日叫声凄厉，鬼哭狼嚎，听得人浑身起鸡皮疙瘩，不知道的还以为狂徒当街杀人。
那种程度的重伤，即使找到仙药恢复，实力也大不如前，等同断送前程。
对于老师这个词，外阁弟子们有了全新认识，既可带人踏上修灵大道，前尘似锦，也能废人修为，永世沉沦。
“不认识……我也从没来过。”
天生轻晃脑袋。
自光明进入黑暗，景色又变得斑斑点点，搜索遍脑海里的记忆，都没有类似地点与相似的人。
气息非常陌生。
语气亦是。
“外阁弟子不上千人，都经层层筛选，我闲暇时又批阅一遍，十有八九都有一面之交……两日敲打过后，再顽劣的孩子收敛了脾气，虽然心里不服气，表面上还是毕恭毕敬的。”
千羽英姿飒爽。
湿润的长发乌黑光亮，精致发饰嵌着绒羽，无风自扬，他轻抚额头，怎么也想不明白。
少年的举止着实反常。
“为人师表……何故让人惧怕至此，如遇天敌？”
“小......小心点。”
儒雅书生好意提醒。
他转过惨白的脸颊，偷偷朝台上瞟去一眼。
只见千羽正容亢色，宛如一座冰雪雕琢的塑像，正投来锐利目光，那深邃如渊的瞳孔涡流回旋，似要将人的意识吞没。
“对……对不起。”
极奇若脸色泛白。
他身体一僵，只觉得自己被黑眸洞穿，无形之中，将为数不多的勇气一点点消磨，随沙飘逝。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