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云遮月。
凉风习习,纯白光芒挥洒,将地面映照得雪亮,朱檐碧瓦上,绫罗千思万绪,依偎在玲珑怀里。
“将来若是结婚生子,我必然悉心教导,不让孩子离开半步,外出远游,也当陪伴身侧,怎会偏偏少了母亲……这么重要的角色。”
绫罗喃喃自语。
经玲珑提醒,她越想越不对劲。
“刃灵境界……在仙家资质算是中上,那些老家伙偏执己见,不会让弟子沉沦情爱,浪费天赋。”
玲珑言之凿凿。
少年的银眸里只剩虚无,像是失了神的木偶,行为举止如常,可见他能看清世间景色。
让人不得不在意。
“我的绫罗大小姐,你也有这么一天,被人婉言拒绝呀?”
玲珑低头浅笑。
绫罗深埋着头,在她怀里撒娇,顺势擦擦滚烫的泪水,听闻取笑,她忽然转过头来。
玲珑笑意盈盈。
意味深长。
“你……”
绫罗很想反驳。
她爱慕者无数,可以从城门口排到绫罗阁,绵延不绝。
“若是婉拒,从而编造出谎言,那么……”
绫罗豁然开朗。
她眉开眼笑,心中烦闷一扫而光,找个适当时间,好好与人谈心,无名剑客,一定藏有很多故事。
“你对胜负感兴趣?”
绫罗转移话题。
月夜楼天翻地覆,损失惨重。
玲珑养尊处优,是名副其实的大小姐,爱好皆在购物上,对争战无感,逐月城比武一年一度,不见她观赛。
不知为何。
今日突然起了兴致。
“不久前,感觉到熟悉的气息,我才从绫罗阁出来,望能有所收获……”
玲珑微微一怔。
回想起先前的情况。
绫罗阁款式多样,琳琅满目,玲珑穿梭在丝绸海洋,眼花缭乱,正挑选华裳时,血气升腾,飞向远方。
在半空凝成血色光刃。
那股危险的气息,让玲珑恍惚,不由自主想起某个人。
“熟人?那你找到没有。”
绫罗无意间问道。
玲珑来历不凡,据家族内部的说法,掌控着庞大资源,指的是她父母,或者背后的势力。
“气息锐减,极度虚弱。”
玲珑瞟去一眼。
孤甲文气息奄奄,半躺在黑色废墟里,借着断裂的墙壁躲藏,血气环绕在他身上,不肯散去。
与灵气不同,即使不释放,血气仍然肉眼可见,似有意识,缭绕着主人的身躯,与其融为一体。
“你认识他?”
绫罗不禁问道。
顺着玲珑的目光,看到身负重伤的红衣男子,伤势严重,若不能及时得到治疗,性命堪忧。
“近期,没见过这人……”
绫罗没有印象。
城内车水马龙,不乏买卖的商人,路过旅客,但若与玲珑相识,此人身份必然不简单。
“素未蒙面,在他身上……有种似曾相识的东西。”
玲珑美眸凝滞。
血色气流凝而不散。
玲珑不明白,红衣人此行的目标,为何招惹摄夜流刑,被刃圣亲自追杀,九死一生。
“你认为谁会赢?”
绫罗饶有兴趣。
以二对一,听上去占尽优势。
两位刃灵,对抗一位刃圣,两者间的差距,可不是数量能够磨平,配合不当,片刻就会败下阵来。
绫罗并不看好流华,有人相助,她恐怕也在劫难逃,玲珑腹有沟壑,眼观八方,可能有不同看法。
“长年以来,夏夜世家如履薄冰,从来要看城主脸色,摄夜流刑今日的作为,算是为很多人出了恶气。”
绫罗目光凶狠。
流华为直系,绫罗为旁系。
自小开始,两人针锋相对,输的人往往都是绫罗,要说原因,仅是家族不愿得罪权贵,主动让绫罗认错。
这种奇耻大辱。
她铭刻于心。
绫罗不会将旧事挂在嘴边,想翻过去,也没有那么容易,一战过后,流华元气大伤,甚至可能命丧黄泉。
千载难逢的机会。
不落井下石,已是仁至义尽。
“平局。”
玲珑斩钉截铁。
世上的事与人,都可任意改变,只要具有逆转的价值。
“为什么?”
绫罗转过脸颊。
她望向浅紫色的眼眸,清澈光亮。
透过漂亮的紫眸,所见事物,是否还如常人一般,不知为何,绫罗忽然想起少年失神的银眸。
少年所见到的世界。
是否也别具一格,斑驳陆离。
“天道公正,不会让有价值的人死去,双方都有用,只能是平局。”
玲珑笑意盈盈。
语气淡然,却透着一股狂傲。
像是出自巅峰强者之口。
“有时候……我真觉得,你的年纪与心境不符,像个傲世天下的皇者。”
绫罗目光闪烁。
这个疑问,在她心底埋藏多年,从初次见面,遇到自称玲珑的女子,好奇的种子开始生根发芽。
两人喜好相似。
思考问题时,玲珑面面俱到,像是长年累月的经验,绫罗粗枝大叶,重要事务难以抉择。
都交由父亲去打理。
“是吗?”
玲珑微微笑道。
她别过脸颊,继续观察战况。
面容绝美,半掩在白色丝巾下,不知是怎样的表情,这种未知的神秘感,让人格外在意。
……
月夜楼震动频频。
余波荡漾。
三道光芒激烈碰撞,不甘示弱,火花如流星陨落,坠向四方,焦黑的红木瞬间被点燃,浓烟四起。
“轰隆。”
庞然大物如残花凋零,裂隙扩张,分成可怖的缺口,微风吹拂,月夜楼猛然震颤,四分五裂。
百丈高楼,轰然倾塌。
“毁我家业,要你百倍偿还!”
流华凌空而起。
俯视下方。
月夜楼残破不堪,掀起尘烟,将四周植物瞬间摧毁,长街上孤鸿遍野,令人触目惊心。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若你真当上一方霸主,定然草菅人命,闹得城内民不聊生,无家可归。”
“得先有命,才能讨债!”
流刑目露凶芒。
他长袖一挥,徒手接住两位刃灵的攻击,从容不迫,一切都显得游刃有余。
圣茧哒哒作响,飘在长街上。
不断剧烈颤抖。
仿佛要突破束缚,从中爬出可怕的怪物,危险气息蔓延,人们不禁闪躲,唯恐突发变故。
“根本近不了身!”
骨丘蛮咬牙切齿。
他猛烈挥动利爪,老者面不改色,徒手抵挡。
骨丘蛮眉头一皱,凌空翻越,蛛腿弯曲,如八把锐利的镰刀,疯狂刺向老者身躯各处。
四面八方。
皆是爆射的寒芒。
“当。”
清脆的碰撞声。
火花飞溅。
流刑明眸湛湛,眼观四路,他二指并出,将巨大利爪拦下,稳稳的阻隔在身外。
任由骨丘蛮如何挣扎。
都无法动弹。
“去死!”
骨丘蛮怒目圆瞪。
他倾尽全力,发动最后的攻击。
利刺迅如闪电,纷纷挥向老者后背,视线最薄弱之处,距离皮肤数寸,眼看就要得手。
利刺一顿。
忽然间停滞不动。
“此事可以再做商议,拼个你死我活,只会让暗地里的小人得志,有可乘之机。”
流华力不从心。
她灵力过度消耗,身心俱疲。
流刑脸色不改,对她不屑一顾,迈出这一步,他就没想过退路,不成功便以死明志。
若非黑虫化茧,尚未突破困镜,骨丘蛮等人早已丧命,死于摄夜蝶之口,化为一地残渣。
“商议?不如回去劝劝你爷爷,让他舍生取义,当众自裁,待我手握大,可以大发慈悲,放你一条生路……算是报答他,长年以来的照顾。”
流刑目光凌冽。
路不同,不相为谋。
“将城池托付于流觞,以他的昏庸无道,才是真正的大难将至,异族兵临城下,铁蹄踏破城门,到时候狼烟遍地,无人幸免。”
流刑冷哼一声。
逐月城中波涛汹涌,分为多个势力,他们表面臣服,暗中向异族投诚,以求日后发展。
这繁华都城将分崩离析。
易主他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