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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威斯特里亚寓所

(一) 约翰·斯考特·埃克尔斯先生的离奇经历

我的笔记本上忠实地记载着过往的经历,1892年3月末,春寒料峭,空气中还带着不泯的寒意,在一个有风的日子里,坐在火炉边沉思的福尔摩斯吸了两下嘴里的烟斗,突然抬起头问我,神情诡秘,手里还拿着那份他看了很久并已经给了回电的电报。

“亲爱的华生,尊敬的文学家,你能告诉我‘怪诞’是什么意思吗?”

“我想,怪诞可以解释为荒诞、怪异。”思考了一下,我回答道。

“不,怪诞的释义应该有很多种,比如恐怖,比如凄惨。”福尔摩斯摇摇头,表示并不认同我的答案,“回想一下吧,华生,无论是‘红发会’事件还是‘五个橘核’事件,抢劫和谋杀的前因都是那样的怪诞,所以,怪诞常常都代表着犯罪。不要否定!想一想,你的那些文章不都在证明这一点吗?它们相当折磨人。好吧,我承认,我对怪诞这个词很敏感。”

“电报中提到了‘怪诞’这个词吗?”我看了他一眼问。

“是的。”福尔摩斯点点头,拿起电报,高声读了一遍。

尊敬的福尔摩斯先生:

我遇到了一件怪诞而不可思议的事情,希望能够得到您的帮助。

斯考特·埃克尔斯

查林十字街邮局

“听起来像位男士。”我说。

“当然,女士通常会自己过来,不会先拍电报,而且这封电报将回电的费用都预付了。”福尔摩斯说。

“你要不要和他见面?”

“我的朋友,你是知道的,平淡的生活是多么令我厌烦,卡鲁塞斯上校被关押之后,激情与浪漫便在我的世界里绝迹了。现在,新的问题出现了,你觉得我准不准备去研究?好吧,即便最后它微不足道,但我可以保证,它依旧能让我失去了动力的大脑不至于停摆。”说到这里,福尔摩斯停顿了一下,然后微笑着说,“华生,我想,当事人到了,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

沉缓的脚步声在楼梯间响起,听上去非常有节奏。很快,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绅士出现在房间中。花白的胡子,微微扬起的下巴,威严而高傲的神情,无一不显示着他良好的教养与出身。这是一位守旧的好公民,一位正统的保守党,一位儒雅的教士。但是,很显然,他似乎刚刚经历了某些难以置信的打击。他神色慌张,面颊涨红,头发凌乱地竖起,眼中闪烁着激动和惊惶。

他没有纠结寒暄,直接说起了自己的遭遇:“尊敬的福尔摩斯先生,最近我遇到了一件我一生都不曾遭遇过的最不成体统的荒唐事,它让我很不愉快。我难以忍受,希望得到解释,并且非常非常地坚决。”

“斯考特·埃克尔斯先生,”福尔摩斯试图安抚他,“请冷静,先坐下,您还不曾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虽然我对私家侦探毫无兴趣,但您的大名我早已如雷贯耳。相信我,福尔摩斯先生,这件事不需要警察出面,您听了之后一定会非常感兴趣的。”

“好吧,但在那之前,您能不能先解释一下为什么现在才来?”

“什么?”

“一点钟您发了电报,”福尔摩斯看了看表,说,“现在已经2点15分了,假如你遇到麻烦的时候不是刚刚醒来,那么你的装扮……”

斯考特的形象的确令人不敢恭维,下巴满是胡茬,头发乱糟糟的,很显然,出门前他没有进行梳洗。

“很抱歉,先生,我的确没有梳洗。”斯考特说,“我一刻也不想待在那座威斯特里亚的房子中。我四处打探,结果他们却告诉我说,那房子很正常,房租已经缴清了,是加西亚先生缴的。您知道,我忙忙碌碌,在那之后,我才登门拜访。”

“等等,请等等!”福尔摩斯打断了斯考特的话,“先生,您的坏习惯和我的朋友华生如出一辙,讲事情总是先讲结果。您是不是先详细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让您如此不体面地出门,迫不及待地来寻求帮助。”

斯考特先生愁眉苦脸地坐在那里,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装扮,发觉自己的确衣冠不整。

“先生,我知道我很失礼,可是我真的无法想象如此怪诞的事情为什么会发生在我身上。我会告诉您的,全部都告诉您,我相信,了解了事情的原委之后,您会原谅我的失礼的。”

然而,我们的当事人显然没有继续述说下去的机会了,因为赫德森太太这时带着两位警官走进了屋子。其中一位警官仪表堂堂,气势十足,我们都认识,他就是苏格兰场声名赫赫的警界能人格莱森警长。另外一个,据介绍是贝尼斯警长,他来自萨里警察厅。

格莱森警长和我们是老熟人了,握手寒暄了一下之后,这位警长解释了他们出现的原因:“我和贝尼斯跟踪了这位先生一上午,最后来到了这里。”说着,他的目光转向斯考特。

“跟踪?是靠电报吧?”福尔摩斯问道。

“是的,线索来自查林十字邮局。”格莱森说。然后,他转过头问我们的客人:“请问你是约翰·斯考特·埃克尔斯先生吗?”

“是的。”

“那么,就是你了。”

“等等,停一下,你们找我干什么?跟踪我又有什么企图?”我们的客人有些愠怒。

“斯考特·埃克尔斯先生,”格莱森警长严肃地说,“住在威斯特里亚寓所的阿洛伊苏斯·加西亚先生你认识吧?昨天,有人发现了他的尸体,我们需要你协助调查。”

“不!不可能!”斯考特惊慌失措,“加西亚死了?他死了?”

“是的,加西亚先生已经死亡。”

“我的上帝!他是怎么死的?”

“是谋杀!”

“太恐怖了!谋杀?天哪!可你们为什么找我?难道……难道你们认为是我杀了他?”

“有一封信在死者的口袋中被发现,信上说,昨晚你曾计划在死者家中借宿。”

“对。”

“你昨晚住在了那里,没错吧?”格莱森警长拿出纸笔,准备记录。

“格莱森,你们只是希望得到一份真实、清晰、详细的供词,是吗?”这时,福尔摩斯突然开口说道。

“我有必要给你一个忠告,斯考特·埃克尔斯先生,当我们对你提起控告时,这份供词将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事实上,埃克尔斯先生正打算向我们讲述事情的全部经过,我想,你不介意多两位听众,对不对?华生,我的朋友,我想,我们的客人需要一杯白兰地。斯考特先生,现在开始讲吧,就当这里没有人一样,把事情经过仔细地讲一遍吧。”福尔摩斯说。

我走到桌边,倒了一杯白兰地递给斯考特·埃尔克斯。我们的客人端起杯子,一饮而尽,他因惊惧而变得苍白的脸上慢慢有了血色。看了看福尔摩斯,又看了看格莱森和贝尼斯,埃克尔斯先生再次开口。

“我是个单身汉,喜欢结交朋友,”斯考特·埃克尔斯说,“住在肯辛顿的阿伯玛尔的酿酒商麦维尔便是我的朋友之一。几个星期以前,在麦维尔的家中,我认识了加西亚。那时,我们正在吃饭。加西亚很年轻,很健谈,也很英俊,这大概是得益于他的西班牙血统。他的英语讲得非常地道,人也很讨喜。”

“我们相谈甚欢,相见恨晚,他很喜欢我,我一开始就知道。初次相遇之后不过两天,他就到我家拜访。我们越来越熟稔,他也向我发出邀请,请我去他位于奥克斯特和厄榭之间的家里玩一段时间,也就是威斯特里亚寓所。盛情难却,于是昨晚我去了那里。”

“我必须声明,在我登门拜访之前,对他家里的情况已经有一定的了解,是他告诉我的。他说,他有一位忠实的西班牙籍仆人兼管家,这位同样精通英语的仆人无微不至地照顾着他。他的家里还有一位混血厨师,做菜非常棒,是他在旅途中认识的。他还曾对我说,他非常惊讶,在萨里的中心居然有这样的房子。我也这么认为,只是我明显低估了它的奇怪程度。”

“那座房子位于厄榭南面,是座旧宅院,距离厄榭大概有2英里。马车沿着曲折蜿蜒、长满杂草和常青灌木的小道走了一段时间,停在了旧宅的门口。大门很脏,满是被风雨侵蚀之后留下的斑驳痕迹。我有些踟蹰,我不知道如此冒昧地拜访一位知之甚少的新朋友是不是有些欠考虑。开门的是加西亚,他热情地把我迎进门,并吩咐一个面色黝黑,神情忧郁的男仆带我去卧室。男仆手里拿着我的皮包,把我引到了为我准备的卧室。晚餐吃得也不是特别愉快,因为我感觉整个宅子都充满了压抑的气息。虽然加西亚竭力想表现他的热情,但他的腿不停地抖动,手指不停地叩击着桌面,还时不时地轻咬指甲,与我谈话也是心不在焉的,一切都让人觉得他十分不安、心神恍惚。我们相对而坐,他一直在说话,但明显不知所云。菜的味道差强人意,神情忧郁的仆人更谈不上照料周到。我永远都忘不掉那难堪的情景,我敢发誓,我那时候真的想马上离开那里。”

“当时,我只好硬着头皮把饭吃完。哦,对了,我想起一个当时并未在意的细节,或许它会对两位警官的调查有所帮助。晚餐将要结束的时候,男仆拿来一张便条给了他的主人。加西亚看过便条之后就一直坐在椅子上闷头抽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连假装和我说话的兴致都没有了。便条的内容我不清楚,加西亚没有告诉我。我睡觉的时候大概是11点钟。在我睡下后不久,加西亚来过一回,当时房间里没有点灯,很黑,他从门口探进头来,询问我是否按过铃。在我给出否定答案后,他为深夜搅扰我表达了歉意,出去的时候还劝我早点睡,说已经快1点了。之后,我便进入了梦乡,一直到第二天早晨。”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我感到十分惊悚!第二天,我醒来的时候已经将近9点钟了,我十分不解,因为我曾特意吩咐过,让仆人8点钟的时候叫我起床,可他们居然忘了。这真让人奇怪。于是我按了铃,按了好几次,呼唤仆人,但是没有人进来。我想,大概是铃坏了。我穿上衣服,气冲冲地来到楼下,想让人给我送些热水上楼,可是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楼下没有人,任凭我在大厅中怎样呼喊都没有一声回应。我找遍了整栋房子,一个房间又一个房间,全都没人。我还去了加西亚的卧室,前一天晚上他曾经告诉过我它的位置,可是我敲了半天门也没有得到回应。于是,我扭开门把手走了进去,发现卧室中根本就没有人,床上也很整洁,没有人睡过的迹象。我这才意识到,他们都走了!主人、仆人、厨师,昨天晚上都走了,一个都不剩!就这样,我结束了这次奇怪的拜访。”

“呵呵,太有意思了。”福尔摩斯搓着手,满脸笑意,一边在他的手册中记录着这件事,一边问,“先生,您的经历前所未有,请问,接下来又发生了什么?”

“先生,您知道,遇到如此荒唐的事情我有多么的生气,我认为自己被愚弄了,这是一个令人厌恶的恶作剧。我整理了自己的东西,拿着皮包,用力关上大门,然后就去了厄榭。我多方打听找到了艾伦兄弟公司,威斯特里亚的那栋房子正是他们出租的。那时,我想,也许加西亚这样做的主要目的并不是恶作剧,而是要逃租,毕竟付房租的日子已经邻近。可管理员告诉我,房租加西亚已经付过了。”

“我想起来他是西班牙人,于是之后我又去西班牙大使馆了解情况,那里的工作人员却告诉我查无此人。再之后我去找了麦维尔,可麦维尔根本就不了解加西亚这个人,即使我和加西亚的初识是在麦维尔家。最后,我想到了您,福尔摩斯先生,我真诚地希望您能利用自己的观察力来帮助我,所以,在接到您的回电之后,我就匆匆赶来了这里。至于这期间还发生了什么悲剧性的事件,我确实毫不知情,只有请两位警官来述说了。我保证,我所说的每句话都是真的。”

“埃克尔斯先生,我相信你所说的一切。”格莱森警长语气温和地说道,“你的描述与我们了解的情况完全相符,例如那张便条。我想问一下,你注意过那张便条最后被怎样处理了吗?”

“我看到房子的主人将它揉成一团,然后扔进了火炉中。”

“贝尼斯警长,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福尔摩斯问。

贝尼斯警长微微一笑,从裤兜中掏出了一张纸片。这位大脸的乡村侦探皮肤略红,脸颊和前额上布满皱纹,身材肥胖,一双眼睛却炯炯有神。他晃了晃纸片,说:“炉子外围安装了炉栅,扔的时候太用力,所以便条落在了炉栅外面,没有被烧着。”

看着那张折叠过并且颜色明显改变的纸片,福尔摩斯对这位警长笑了笑,眼中满是赞赏:“你一定对房子做了非常细致的搜索,才能发现如此小的纸片。”

“我一向如此,这是我的工作准则,福尔摩斯先生。”说着,贝尼斯看向格莱森,“先生,我能念出纸片上的内容吗?”

格莱森警长点了点头。

“便条是写给住在威斯特里亚寓所的加西亚先生的。便条使用的是四分之一页直纹纸,米色,无水印。纸张对折后被从中间剪开,估计使用的是短刃剪刀。纸张至少经过3次折叠,封口用的是紫蜡,紫蜡上有盖压痕,看上去盖压得很匆忙,盖压用的东西呈椭圆形。”

简单介绍了便条的一些情况后,贝尼斯警长开始念上面的内容:

属于我们的颜色:白色和绿色。白色,关闭;绿色,打开;主楼梯,第一个过道,右边第七个。粗呢,绿色的。希望一切顺利。D。

“看!这字体很纤细,”贝尼斯指着便条说,“显然,便条是个女人写的。但是,地址是用另一支钢笔写的,而且字体粗大。所以,这张便条应该是同一个人用不同的钢笔写的,或者就不是一个人写的。”

“的确,这张便条很奇怪。”福尔摩斯表示肯定,“贝尼斯先生,你真令人佩服,竟然注意到了如此细微的线索。现在,我想我有必要补充一下。你看,这封印是椭圆形的,除了平面的纽扣不可能是别的东西。还有,便条上的两处折痕,虽然相距极短但清晰可见,这明显就是用折叠式指甲刀裁剪出来的。”

“哦,我还以为我已经弄清楚了一切。”贝尼斯警长笑嘻嘻地说,“现在看来,被我忽略的细节还不少呢。好吧,我承认,对这张便条我还不够重视。他们究竟要做什么呢?我只知道明显有一个女人牵涉其中。”

听着福尔摩斯和贝尼斯警长的对话,斯考特·埃克尔斯先生更加坐立不安了。

“您能找到这张便条我非常高兴,它足以证明我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斯考特说,“但我还想请教两个问题:加西亚先生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他的家中又发生了什么变故呢?”

闻言,格莱森警长点了点头,说道:“今天早上,有人发现加西亚遇害了,遇害的地点是奥克斯特的一片空地。那里很僻静,距离威斯特里亚寓所大概有1英里的路程,周围没有什么人家。死亡原因是脑部遭到某种重击,我想凶器也许是沙袋,或者其他类似的物体。凶手从背后对加西亚进行了袭击,下手很重,加西亚的头部被砸成了肉酱,并且在他死后,凶手还对他的尸体进行了殴打,十分凶残。犯罪现场没有留下什么有价值的线索,足印、指纹都没有。”

“是抢劫吗?”

“不,明显不是。”

“太可怕了!”斯考特大声说道,“我对加西亚的悲惨遭遇表示同情,但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他深夜外出,横遭不测,却把我也卷了进来。”

“先生,是这样的,”贝尼斯警长解释说,“在加西亚的身上,唯一发现的有效物证便是他口袋中的一封信,那是你写给他的,说是晚上要在那里过夜。我们根据信件上写明的姓名和地址找到了威斯特里亚寓所,那时候是9点,但是你不在,也没有其他人在。我搜查了寓所,并请求格莱森先生帮助我找到你。离开寓所后,我和格莱森先生会和,并找到了这里。”

“斯考特·埃克尔斯先生,”格莱森警长站起身来说道,“我想,事情还是要公事公办。现在,请你和我回警局做一下笔录。”

“好吧,当然可以。”斯考特很痛快地答应了,然后,他转过头对福尔摩斯说道,“福尔摩斯先生,我依旧希望能够得到您的帮助,钱不是问题,请您务必查出真相。”

福尔摩斯笑了笑,望向贝尼斯说:“先生,我想你不会介意同我合作的,对吗?”

“当然,这是我的荣幸。”

“你的确是一个思维敏捷、条理清晰的人。”福尔摩斯说,“请问,你们推断出死者的遇害时间了吗?是根据什么推断的?”

“昨夜1点钟之后一直在下雨,我们推断死者在1点以前就已经在那里了,所以遇害时间应该是在下雨前。”

“不可能!贝尼斯先生,我敢发誓,您一定是弄错了,那时候加西亚正在和我说话,就在我的卧室。”斯考特情绪激动地喊道,“我确信,那就是他的声音,我没有听错!”

“不,”福尔摩斯摇摇头,说道,“虽然很奇怪,但还是有可能的。”

“你发现了什么?”格莱森警长好奇地问。

“我的确有所发现,这件案子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复杂,不过,在我做出最后的定论之前,我还需要对案子做进一步的调查。”福尔摩斯说,“贝尼斯先生,这是个有趣且奇特的案子,请问,在现场,除了便条你有没有发现一些其他有趣或奇怪的东西?”

“的确有,”乡村侦探用一种很奇特的眼光看了看福尔摩斯,然后说,“有两件东西很奇怪。我想,等我给这位先生录完口供之后,我们可以一起去现场看看。你觉得呢?”

“没问题。”福尔摩斯说。说完,他按了一下铃,赫德森太太从外面走了进来。

“赫德森太太,麻烦你替我送一下客人。另外,将这封电报发出去,别忘了预付回电费。”

格莱森、贝尼斯、斯考特都离开了,房间一下子就安静了。

福尔摩斯紧皱着眉头,一边抽烟,一边专心致志地思索,锐利的眼神不时地看向前方。

“华生,你怎么看这件事?”福尔摩斯突然问我。

“我有些迷糊,但斯考特·埃克尔斯先生明显是在撒谎。”

“撒谎?你为什么认为他在撒谎?”

“昨晚那所房子里的人都不见了,我想,也许是他们合谋杀害了主人,然后一起潜逃了。毕竟,凶案发生后他们都不见了踪影。”

“有这个可能,但是你不觉得奇怪吗?假如两个仆人想要谋害他们的主人,为什么一定要选择有客人的晚上呢?要知道,除了斯考特先生造访寓所的那一天,整个星期加西亚都是一个人,他们想要动手随时都可以。”

“如果不是,仆人有什么理由逃走?”

“是啊,逃走的理由是什么呢?这件事一定有隐情,斯考特先生的离奇经历是一条重要线索,还有那张奇怪的便条。华生,现在我们无法解释,那超出了人类智力的极限。不过,我们倒可以做出一种假设,当新的、与阴谋吻合的线索出现时,假设便不再是假设,而是真相。”

“那我们的假设是什么?”

“华生,还记得吗?斯考特先生说过,这简直就是一场恶作剧。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加西亚哄骗斯考特·埃克尔斯先生登门拜访是有目的的。”仰躺在椅子上,福尔摩斯半眯着眼睛说道,“这绝对不是恶作剧。”

“他的目的是什么?”

“别急,我们慢慢分析。单看表象,加西亚和斯考特之间的友谊就非常奇怪,它突如其来,而且这个年轻的西班牙人明显想要迅速巩固这份友谊。他在相识的当天就登门拜访了埃克尔斯,并在密切交往一段时间后邀请埃克尔斯去他家做客。他为什么这么做?他这么做能得到什么?加西亚究竟看中了埃克尔斯哪方面的特质?对!传统正派!是的,埃克尔斯是一个体面传统的英国绅士,他的证词即便奇怪且不同寻常,但依旧能够让人深信不疑,这一点从两位警长身上就能得到证明。加西亚需要一个人证,埃克尔斯正合适。”

“那么,他需要埃克尔斯见证什么呢?”

“目前这种状况,埃克尔斯什么都证明不了,但换一种情况呢?”

“我懂了!加西亚需要的是不在场证明!”

“对!没错!”福尔摩斯说,“华生,加西亚需要的很有可能就是不在场证明。现在,我们做出一个假设,假设加西亚和他的两个仆人在共同谋划某件事,他们想要在1点钟之前出去,所以,他们调快了时钟,让埃克尔斯在时间认知方面出现误差。也许,当加西亚告诉埃克尔斯已经1点钟的时候,实际时间还不到12点。如此,假如加西亚三人能够在实际时间1点钟之前做完他们想做的事情并回到寓所,那么埃克尔斯就是最好的证人。不管之后情况多么糟糕,在法庭上,埃克尔斯的证词都会是他们最强有力的护身符。”

“是的,很有可能是这样。可其他人为什么都失踪了呢?”

“华生,我们掌握的线索还不够充足。如果让已知的材料束缚住了思维,我们只会不自觉地自圆其说。相信我,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困难是克服不了的。”

“那么,那张便条又是怎么回事?”我提出疑问。

“便条吗?那上面写着‘属于我们的颜色:白色和绿色’,是不是与赛马有关呢?‘白色,关闭;绿色,打开’,有开有关,可能是信号。‘主楼梯,第一个过道,右边第七个。粗呢,绿色的’,这应该是约定的地点。”

“你觉得,这会不会是一个少妇写给情夫的?哈,也许在约会的地方一个醋意十足的丈夫会粉墨登场。看吧,她也知道这件事很危险,要不然怎么会希望一切顺利呢?至于‘D’,更像是某种指南代,不是吗?”

“我猜,‘D’代表的是多洛蕾丝,便条的主人是位西班牙人,而很多西班牙女性都叫这个名字。”

“不,华生,两个西班牙人通信不会用英文,肯定会用西班牙文。写便条的一定是英国人。”福尔摩斯说,“耐心一点,等贝尼斯警长回来,我们再接着讨论。现在,我们应该感谢自己的好运气,日子终于不那么无聊了。”

贝尼斯还没有回来,福尔摩斯发出的电报就有了回应。看过回电,福尔摩斯将电报扔给了我。好吧,他一定是看到了我一脸渴望的表情,这才放弃了将回电放进笔记本的想法。

我接过电报,发现上面没有什么特别的内容,只有几个人名和地址。

哈林丁爵士,住在丁尼尔;乔治·奥利弗特爵士,住在奥克斯特塔楼;治安官海尼尔·海尼尔先生,住在帕雷普地斯;詹姆斯·麦克·威廉先生,住在福尔赫尔;亨德森先生,住在海伊加里尔;约翰亚·斯通牧师,住在内特爱尔斯林。

“这可真是贵族的圈子啊!”福尔摩斯说,“这张回电为我们划定的行动范围,对我们可不太有利。贝尼斯敏捷而理智,他一定在进行类似的调查。”

“福尔摩斯,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这很好理解,华生。我们之前讨论过,在吃晚餐的时候,加西亚收到了一张便条,这很可能是一张约会邀请。现在看来,这种猜测是对的。”

“为什么?”

“加西亚想要去赴约,就必须爬上主楼梯,去寻找第七扇房门。由此可见,用来约会的房子肯定很大。还有,加西亚去的是奥克斯特方向,那么约会地点肯定就在奥克斯特附近,距离不会多于2英里。因为,按照加西亚的计划,他要在1点钟之前回到自己的寓所,要是约会地点过远,他肯定是回不来的。那么,他特意安排的不在场证明就没有意义了。所以,我给斯考特说起过的那个房产经理人发了电报,询问奥克斯特附近大房子的拥有者。现在,回电来了,这其中一定有我们要找的人,他就是案件的另一条线索。”

下午,贝尼斯警长如约而至,傍晚6点钟左右,我们一起来到了厄榭的萨里村。吃过晚饭之后,已经找到满意的住宿地的我和福尔摩斯在贝尼斯警长的陪同下来到了威斯特里亚寓所。这一夜,无星无月,迷蒙的细雨伴着3月的寒风迎面扑来。我们静静地走过寓所附近的空地。空地的荒凉掺杂进沉重的脚步声,更显悲凄。

(二) 圣佩德罗之虎

伴着凄风冷雨,跋涉了大约12英里,一扇高大的木门终于出现在了我们眼前。透过木门可以看到一条林荫道,蓝灰色的天幕下,道路也显得阴森。林荫道的尽头,一座低矮的房屋孤独地矗立着。屋子一片黑暗,只有大门靠左的窗子中透出一点微光。

贝尼斯警长踏过草坪,走到有灯光的窗子外,用手轻轻敲了一下,并解释说:“有一位警员在此值班。”

敲窗的声音明显惊扰了里面的人,他发出了一声尖叫。虽然透过窗子视线有些模糊,但我还是看见一个身影从灯火旁的椅子上弹了起来。之后不久,一个举着蜡烛、双手发抖、脸色惨白的警员气喘吁吁地出现在了我们面前。

“瓦尔特斯,你是怎么回事?”看到警员这副惊吓过度的样子,贝尼斯很不高兴。

“警长,见到你真开心。”见到是贝尼斯这位警员长舒了一口气,提起的心这才放下,“如此漫长的夜晚,我感觉我的神经就快受不了啦。”说着,他用手绢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瓦尔特斯,你说你的神经?神经这东西真的在你身上存在过吗?”

“是的,警长。这房子太诡异了,刚才厨房里的一个怪东西简直把我吓坏了。它太奇怪了,您敲窗户的时候我还以为它又来了。”

“奇怪的东西?是什么?”

“窗口的鬼!警长!”

“怎么回事?哪儿来的鬼?说清楚!”

“大约2个小时前,也就是天刚黑的时候,我在看报,就坐在那把椅子上。我偶然抬头看了一下窗外,然后我就看到了一张脸。警长,我保证,我永远都会记得他。那张脸太恐怖了,今晚我肯定会因为他做恶梦的。”

“瓦尔特斯,作为一名警官,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警长,对不起,但我真的被吓坏了。你是没有见到,那是一张怎样的脸啊。”

“那张脸究竟是什么样子?”

“不是黑的,不是白的,那种颜色就像是牛奶撒进了黑土地,我难以描述。还有,他的脸庞,比你的脸要大两倍。一口白牙,大眼睛向外突出,像极了一匹饿狼。警长,我发誓,我太害怕了,他消失之前我一动都不敢动,大气也不敢出。上帝保佑,他终于走了,我立马跑到房屋外面的树林去看,可是什么都没有发现。”

“瓦尔特斯,就算你真的碰到了鬼,身为一名警官,你也不该如此畏怯。你要明白,这是一个污点,假如我不了解你的为人,我一定会把它加进你的档案里。会不会是你的幻觉,也许是你神经错乱?”

在贝尼斯和瓦尔斯特交谈的时候,福尔摩斯将自己的袖珍小灯点燃了,借着灯光,他仔细观察了草坪,然后说:“他没有看错。那位鬼先生穿的鞋是12号的,由此我们可以断定,他的块头肯定不小。”

“他去哪儿了?”

“穿过草地,跑上了大路。”

“既然如此,就先不要管他了。”贝尼斯警长说道,“无论他是谁,目的是什么,现在他已经走了,我们没必要再纠结。当务之急,我们还是先检查一下这栋房子吧。”

“好。”

调查很快就结束了,结果十分令人沮丧。虽然我们搜遍了卧房和起居室,但没有发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这栋房子是整体出租的,出租时里面的物品非常齐全,大到家具,小到细碎物件一应俱全。3位西班牙房客不需要置办什么东西,属于他们的个人财产也少得可怜,除了几个烟斗、一支老式左轮手枪、一把吉他和几本西班牙文小说之外,就只剩下一些衣服,衣服都缀着马尔克斯公司的标记。我们专门致电马尔克斯公司进行了询问,但得到的答案并不乐观。除了赞叹买主的慷慨,他们一无所知。

高举着蜡烛,贝尼斯警长从这个房间走进那个房间,并说:“福尔摩斯先生,我想我们该去厨房看看。”

厨房坐落在整栋房子的后面,看上去很杂乱,高高的天花板上布满灰尘,角落里有一床厨师用来休息的草铺。桌子上堆满了盘子,都没清洗,盘子中都是昨晚晚餐的剩菜。

“看!快看!这是什么?”贝尼斯警长突然大声喊道。

借着烛光,我们看到了一件奇怪的东西。这东西被放在橱柜后面,干瘪褶皱,黑色皮制,状似小矮人。起初,我以为这是一个黑人小孩,经过特殊的干燥处理的那种,再仔细一看,又有些像扭曲变形的猴子。究竟是什么,我不敢断定。这个东西太奇怪了,或许挂在它上面的两串白色贝壳看上去更正常些。

凝视着这个看不出是人是猴的邪恶物件,福尔摩斯兴致盎然。他说:“太有趣了,还有其他发现吗?”

贝尼斯警长没有说话,只是拿着蜡烛走到了水槽旁边。水槽内是一只白色的大鸟,大鸟已经死亡,身体被撕扯得乱七八糟。水槽里还有一个盆子,里面是这只鸟的羽毛,还有一块鸟头上的垂肉。

“这是一只白公鸡!真是件既离奇又有趣的案子!”福尔摩斯指着被割下来的鸟头上的垂肉说道。

这时,贝尼斯警长又从水槽下面拿出一个装满血的铝桶,又从槽边的桌子上拿下一个碟子,里面放着一些被烧焦的碎小的骨头。

“杀了几样东西,又烧了一些东西。这里面的骨头是我们从火里收起来的。我们把骨头拿到医生那里去化验,他告诉我这不是人的骨头。”

福尔摩斯搓着手,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说道:“贝尼斯警长,我首先要恭喜你,你接手了一件不同寻常的案子,这对你来说是一次很好的机会。其次,你观察得如此细致,并且做了详细的分析,让我不得不佩服你的才能。恕我冒昧,我认为你的才能绝对胜过了你的机会。”

“福尔摩斯先生,你过奖了。”乡村侦探双眼放光,谦虚地说道,“这的确是个机会,对于我这个一直在警署里默默无闻的警长来说,我的确希望自己能够抓住这个机会。你怎么看这碟骨头?”

“也许是小山羊或者小羔羊的骨头。”

“可是那只白公鸡呢?”

“见所未见,警长,这很离奇,非常离奇。”

“没错,这栋房子里居住着几个行为怪异的人,其中一个还死了。莫非真的是他的同伴在他背后下的黑手,将他打死了?”

“假如真的如此,他们迟早会落网的,因为每个港口都有我的眼线。”

“可是,先生,我不这么认为,我的看法与你的大相径庭。”

“你已经有了自己的判断?”福尔摩斯问道。

“是的,福尔摩斯先生。”贝尼斯警长说,“接下来我想独自行动。你知道的,我也想像你一样在侦探界博得美名,你已经做到了,可是我还没有。所以,如果能靠自己的力量侦破此案,我会很高兴的。”

“好吧,好吧,贝尼斯先生,”福尔摩斯笑了笑,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接下来,我们就各自调查各自的吧。当然,假如你愿意,我随时都愿意将我的调查成果分享给你。现在,我该走了,房子已经检查过了,再留下来也没什么意义。再见吧,希望你的运气足够好。”

福尔摩斯的表情看上去很冷淡,似乎和平常没什么两样,但对他非常熟悉的我从他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微妙神情看出了他的紧张、兴奋和急切。他的眼睛不时地闪着亮光,这说明他在追寻某个我不知道的线索,并针对这条线索做出了思考。他举止轻快,眉宇间的热情难以掩饰,即便他有意压抑了这种情绪。他不说话,我也不说话。我知道,自己不需要询问,他也不会说。能够亲身参与这场有趣的侦探游戏,并为破案提供一些微不足道的帮助,对我来说就已经足够了。我不会在他不想说的时候去问他,那只会分散他的注意力。

我相信,最后的胜利一定会转向我们,事情会对我们越来越有利。然而,日复一日的等待消磨着我的信心,福尔摩斯那里什么动静都没有。除了和村里几个嘴碎的家伙闲聊之外,他最常做的便是独自一人散步,每次散步都要很长时间。只是在某一天的上午,他去了大英博物馆,我是偶然了解到的。

终于有一天,他高兴地对我说:“华生,我亲爱的朋友,看看篱边的绿芽,再看看淡淡的榛树花,多么美丽啊!我敢保证,在乡下居住的这7天会让你难忘的。你不觉得,在这样的季节带上一个铁盒子、一本书、一把锄头出门会让人非常愉快吗?当然,这本书一定要是植物学读本。”

我没有应和他,于是他一个人出去了,带着他所说的装备。等他回来时,收获却只有几棵小植物,那是任何人花一小会儿的时间就能寻觅到的。

同住在一个村子里,我们和贝尼斯警长时不时也会相遇,但除了打招呼和闲聊外,我们很少聊起案情。乡村侦探的胖脸上满是笑意,通过只言片语,我听得出,他对案件的调查有了眉目,进度还算让他满意。可是,几天后,当我习惯性地翻阅《晨报》时,一篇题为《奥克斯特凶杀案告破——嫌犯已落网》的报道还是让我大吃一惊。

“福尔摩斯,来看这篇报道。”我推了推坐在椅子上的福尔摩斯。

看到报道标题,福尔摩斯仿佛受到了刺激,一下子跳了起来,说道:“他被贝尼斯抓住了?”

“显然是这样。”我点点头说道,然后开始朗读报道的具体内容:

昨日深夜,被警方认为与奥克斯特凶杀案有关的嫌犯已落网,此消息在厄榭及其周边地区引起了巨大轰动。人们不会忘记,在奥克斯特空地被残忍杀害的加西亚先生曾居住于威斯特里亚寓所,和他同住的还有仆人和厨师。加西亚先生遇害后,二人遁逃,不知所踪,行为非常可疑。另外,警方还了解到,死者生前在寓所藏匿了大量贵重物品,价值不菲,虽然此说法未被证实,但警方有理由相信财物的确存在,死者的同伴见财起意、盗窃杀人的可能非常大。负责此案的贝尼斯警长在调查取证之后认为,作案后嫌犯并未外逃,而是躲藏在事先计划好的一间房子内。有人透露,加西亚先生的厨师是一个混血儿,有黑人血统,脸色淡黄,身材魁梧高大。此前,他曾悄悄潜返威斯特里亚寓所,瓦尔特斯警官发现了他并进行了追踪。贝尼斯警长认为,厨师回来肯定有某种目的,在目的达成之前他还会再来,于是命人在寓所外的灌木丛中设伏。果然不出所料,昨夜,厨师再次出现,在击伤唐宁警官后被警方抓获并予以关押。警方认为,伴随着他的落网,奥克斯特凶杀案告破指日可待。

“华生,马上走,我们必须见到贝尼斯警长,在他出发之前。”福尔摩斯大喊,拿着帽子匆匆出了门。

很幸运,我们拦住了贝尼斯,他正要出门。

“福尔摩斯先生,报纸你看了吗?”乡村侦探笑着问,并递给我们一份报纸。

“我们看到了,警长。”福尔摩斯说,“我想我有必要给你一个忠告,希望你不要介意。”

“忠告?”

“是的,先生。对这件案子我做过细致的研究,我认为你的侦破方向不太对,希望你能换个方向,否则于你无益。”

“感谢你的提醒,福尔摩斯先生。”

“我是好意,贝尼斯先生,这一点我可以保证。”

“福尔摩斯先生,我们说好了各自调查的。”

我看见贝尼斯的眼角似乎抽搐了一下。

“好吧,是我冒昧了。”

“福尔摩斯先生,我相信你都是为了我好,但我们都有各自的安排,不是吗?”

“如你所愿,这个话题到此为止。”

“不,先生,我很乐意和你分享我的情报。那个厨师就像个野人,狂野而凶狠,他力气很大,也很凶残,为了抓捕他,唐宁差点被咬断了大拇指。他不会讲英文,从他的叽里呱啦的语言中我们无法获取有效的信息。”

“你有足够的证据证明他就是凶手吗?”

“我从没有说过他就是凶手,先生。”贝尼斯说,“你有你的办法,我也有我的安排。”

福尔摩斯无所谓地耸耸肩,拉着我一起离开了。

“贝尼斯这个人,我真是看不透,他就像个莽夫一样蛮干,可又似乎很精明。算了,各自调查也好。”福尔摩斯对我说道。

回到住所之后,福尔摩斯说:“华生,我的朋友,我想,今晚我需要你的帮助。现在,请坐下,就坐在那把椅子上,我将向你讲述这件案子的所有情况。它看上去很简单但想逮捕罪犯很困难。我们需要去寻找一些关键的证据来填补案件的缺口。”

“忽略贝尼斯做出的仆人谋财害命的假设,我们先从加西亚死去的当晚说起。还记得加西亚收到的那张便条吗?我与贝尼斯的看法不同,我并不认为是仆人害死了主人。那一晚,加西亚起了坏心。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他邀请了埃克尔斯先生。只有一个人心存歹念,想干坏事的时候,才会需要提前安排好不在场证明。那么,他对谁心存歹念?又是谁杀害了他?毫无疑问,一定是他想要图谋的那个人。”

“加西亚的仆人因何失踪?原因很清楚,他们本来就是一伙的,他们共同图谋并参与了一个我们不了解的阴谋,假如一切顺利,埃克尔斯先生就是最好的证人。但同时,这个计划也是非常危险的,如果在约好的时间内加西亚没有回来,那就表示他发生了意外。这时,他的同伙为了躲避搜查,肯定会逃到事先准备好的另一个巢穴隐藏起来。显而易见,他们一定是如此安排的。”

我恍然大悟,这般混乱复杂的线索在福尔摩斯手中竟能如此轻易地被理顺,他总是如此神奇,而我总是后知后觉。“假如你的推断是正确的,那么,厨师为什么要悄悄地回去?”

“或许,他遗落了某件东西,这件东西对他来说非常珍贵,他不想放弃。唉,还真是个固执的家伙。”

“那那张便条怎么解释?”

“对,然后就是那张便条。”福尔摩斯说,“吃晚餐的时候加西亚收到了便条,这就说明,他还有一个同伙。这个同伙是谁,住在哪儿?我一开始也不知道,但你记得吗?我曾经和你说过,那肯定是一所大宅子。”

“你确定是哪一家了吗?”

“这几天,我打着研究植物的幌子,在村子里漫步。通过和别人聊天,对这里的所有大型住宅进行了调查。最后,海伊加里尔的一个老庄园——雅各宾庄园引起了我的注意。这座庄园距离凶案发生地不过半英里,庄园的主人是亨德森先生。”

“经过调查我发现,其他大型住宅的主人都既传统又可敬,没什么奇特之处,只有这位亨德森先生是个古怪的人。我认为,一些古怪的事情是很有可能发生在他身上的。我去拜访过他,华生,我敢保证,他是我见过的最奇怪的人,而且他的家人也很怪。我敢发誓,这位先生看出了我上门的真正用意,他那双黑眼睛就像是深潭,晦暗、满含诡计,让人看不透。他大约50岁,眉毛很浓,身体强壮,头发是银灰色的,一张脸如同羊皮纸般枯槁暗黄,这种肤色除了外国人就只有长居热带的人才有。他行动敏捷,目光锐利,就仿佛是一位专横而残暴的帝王。他的秘书卢卡斯也是他的朋友,是个外国人,谈吐有礼但显得刻薄,样貌斯文,双眼闪着狡猾的光芒,就像一只猫。”

“华生,看吧,这就是缺口,两个可以互相弥合的缺口。两伙外国人已经出现,一伙在威斯特里亚,一伙在海伊加里尔。”

“亨德森和卢卡斯是一对密友,是雅各宾庄园的主事人。亨德森先生有2个女儿,一个13岁,一个11岁,两姐妹的家庭教师是一位40岁左右的英国妇女,名叫博内特。此外,庄园里还有一位男仆,打理着这个家。除了这些主要的家庭成员,庄园里还有一大堆男仆、女仆、管事、听差,以及一部分游手好闲、好吃懒做的家伙。这倒不奇怪,其他乡村大宅中也总是会出现这样的人。”

“通过观察以及同村民闲聊,我了解到亨德森先生是个旅行家,家资丰厚,且常年在外,他回到海伊加里尔的时间并不长,也就几个星期,在此之前,他已经有一年时间没有在家里出现了。”

“不要怀疑,约翰·瓦纳就是最好的证人。这位受尽委屈的花匠曾经供职于雅各宾庄园,却因为一个疏忽被专横的主人在盛怒之下辞退了。我找到了他,可以说这是我的幸运,但幸运不会自己上门,如果我不去寻找,它永远都不会出现。和贝尼斯一样,我按照自己的计划在行动。约翰出现在我的视野中,他以及其他憎恨并害怕亨德森的庄园仆人为我提供了帮助。”

“约翰·瓦纳是个花匠,他在海伊加里尔干得好好的,莫名其妙就被主人赶了出来。这样一来,其他仆人也开始害怕起来,担心自己没准儿哪天也会被古怪的主人扫地出门。”

“通过约翰,我得知那家人真的很怪,即使我知道的不是全部。雅各宾庄园结构古朴,住宅两侧各有一排房间,仆人和主人各住一边。除了吃饭的时候,两边的人几乎没有任何接触。主人需要服务的时候会吩咐仆人把东西放在一个指定的门口。博内特女士和两个女孩从来都不出门,仆人们只在花园里偶尔能见到她们的身影。”

“亨德森先生和秘书卢卡斯形影不离,哪怕是散步的时候也要带着他。仆人们私下里议论,有一些东西让亨德森非常恐惧,因为他为了获取金钱,将灵魂卖给了魔鬼。没有人知道他们来自哪里,是什么身份。只知道亨德森专横而残暴,若不是因为他非常有钱,行凶之后给予了足够的赔偿,那么在他用皮鞭几次鞭笞仆人的时候,他就已经官司缠身了。”

“综合这些新的线索,我们完全可以做出以下推论:那张写给加西亚的便条就是出自雅各宾庄园,这个古老庄园中的某个人需要加西亚去执行一项任务,这项任务是早已经安排好的。那么,便条是谁写的呢?看笔迹,便条是个女人写的,显然,符合条件的只有博内特女士一个人。不过,以博内特女士的年纪和性情来看,加西亚先生和她之间擦起的肯定不是爱情的火花。不管怎样,这个假设似乎更值得肯定,假设的结果如何,我们拭目以待。”

“假如,我是说假如,便条真的是博内特女士写的,那她和加西亚先生就应该是同伙。试想,当她听到同伙遇难的消息后,会有什么反应呢?难道她对凶手就不会心怀怨恨吗?不会试图为加西亚先生复仇吗?”

“原本我是想见见她,通过她来了解真相,可是现在情况对我们很不利。因为,据我了解,博内特女士也在凶杀案发生的那晚失踪了,从那以后,再没有人见过她。由此看来,我们当初的推断是正确的。那么,她是被囚禁了,还是已经同她的朋友一样惨遭杀害了?谁也不清楚,我们要做的便是调查清楚。”

“可是,华生,我们没有足够充分的材料来支撑我们的推断,因此无法奢望得到警方的帮助。假如我们向地方法官阐述了全部计划,结果只能是被扣上一顶异想天开的帽子。谁会认同我们呢?在那个古怪的家庭中,一个星期甚至几个星期见不到某个人都是很正常的。博内特女士的失踪不会引起重视,法律不可能站在我们这一边,我们能做的便是监视那所房子,独立调查真相。这样的行动风险极大,但我们毫无办法。我的朋友,我们不能任由这种情况继续下去。”

“我已经派约翰·瓦纳看守庄园的大门,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他会告诉我们的。现在,我希望你也能帮助我。”

“你有什么打算?”我问。

“我想去博内特女士的房间搜查一下,有一间房子的顶棚可以进入她的房间,而我知道那间房子在哪儿。我们今晚就行动,也许能够找到核心线索。”

虽然不想承认,但我心里清楚,这次行动十分凶险而且前途未卜。那栋老宅凶煞而阴森,那户人家怪诞而可怕,我们的探索不仅风险莫测,而且并不受到法律的保护。我心中十分担心,但福尔摩斯的推理又让我仿佛抓住了什么东西般无法后退。我想得到答案,冒险必须进行,不容退缩,不容畏怯,更不容反悔。

然而,世事总是如此出人意料,我们的调查还没有开始便已经结束。当天傍晚,大概5点钟的时候,我们的房间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他的出现打乱了我们的全部计划。这是一个土气的乡下汉子,他跑进来的时候慌里慌张,似乎遇到了什么事情。

“福尔摩斯先生,今天的最后一班火车已经发车,亨德森一家都在上面。博内特女士已经脱险,我把她安置在马车里,马车就停在楼下。”

“做得好,瓦纳!”福尔摩斯兴奋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缺口正在弥合,华生。”

楼下的马车中的确有一个女人,她面容憔悴,脸形瘦削,瘫坐在车厢中,头无力地低垂着。我们接近的时候,她抬起了头,那一瞬间我清楚地看到了她那已经收缩成小黑点的浅灰色瞳孔。这样的情况只能证明一件事,她吸食过毒品!

被辞退的前花匠开始介绍事情的始末:“福尔摩斯先生,遵从您的吩咐,我一直守在庄园的大门口,马车出来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于是我一直跟着他们。他们去了车站,上车的时候,他们想把她也拉上去,可是一直神志不清的她一下子清醒了,她拼命挣扎,想要逃脱。他们把她推上了火车,可是她又跑了出来,我趁机拉住了她,把她带上马车。先生,您不知道,我又看到了那张充满愤怒的脸。哦,上帝,我敢发誓,要是随了他的心意,我的小命就丢掉了。”

在我们的搀扶下,博内特女士上了楼,两杯浓咖啡效果显著,她清醒了许多。在这时候,贝尼斯警长来了,是福尔摩斯邀请他的。看到躺在沙发上的那位女士,他显然明白了些什么。

“福尔摩斯先生,我们的调查方向是如此的一致,你找到了证人,而我也正在找她。”贝尼斯握着福尔摩斯的手,兴奋地说。

“你也在调查亨德森?”

“是的,先生。事实上,当你漫步于海伊加里尔的灌木林中时,我其实也在注视着你,只是我藏在庄园某棵枝叶浓密的大树上,你没有注意到我。我们想法一致,唯一的问题就是谁先找到证人。”

“既然如此,你抓捕混血厨师的理由又是什么?”

“亨德森非常警觉,他已经发现了我们的怀疑。”贝尼斯警长得意地扬起了头,笑着说,“相信我,他很谨慎,只要发现一丁点不好的苗头,他就会藏起来。我大张旗鼓地抓捕厨师,就是为了让他相信,警方的注意力已经从他身上转移。当然,以他的性格,他很有可能还会逃跑,而他逃跑的时候就是我们找到博内特女士的时候。”

“先生,你才能出众,直觉敏锐,这些足以让你高升。”福尔摩斯拍着乡村侦探的肩膀说。

闻言,贝尼斯高兴地笑了。

“火车站有我安排的便衣,一个星期前他就在那里了,有他在,海伊加里尔庄园那家人的行踪便不是秘密了。但是,上车的时候,博内特女士的挣扎让便衣左右为难,他不知道应不应该出手帮忙。好在你安排的人到了,事情很顺利,有了博内特女士的证词,我们就能逮捕他了。因此,福尔摩斯先生,我希望你能允许这位女士尽快协助我们调查。”

“博内特女士的神智正在恢复。”盯着家庭女教师看了一会儿,福尔摩斯说,“先生,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亨德森的真实身份了吧?”

“他不是亨德森,他是唐·穆里,曾被称为‘圣佩德罗之虎’。”

居然是他!圣佩德罗之虎——那个披着文明的外衣统治了某个怯懦民族12年之久的暴君。他身体强壮、精力旺盛、性格残暴、专横自负、荒淫无道又狡猾阴险,他的名字曾经让整个中美洲战栗。欧洲的报纸现在还常常出现关于他的评论。在他统治那个国家的最后几年中,忍无可忍的岛民们发动了起义,然而当起义军攻陷王宫的时候,他已经逃之夭夭。在那之前,他的一个忠实的追随者帮助他转移了他全部的财产。他们乘船外逃,没有人知道这个独裁者去了哪里。他消失了,一同消失的还有他的两个女儿以及秘书。

“圣佩德罗之虎和唐·穆里是一个人,这毋庸置疑。”贝尼斯警长说,“先生,你只要稍微调查一下就会知道,绿色和白色正是圣佩德罗旗帜的颜色。这一点正好与那张便条上所讲的暗号一致。虽然那个人自称亨德森,可他的过去已经被查到。他去过很多地方,巴黎——罗马——马德里——巴塞罗那,这是他前进的路线,他的船停靠巴塞罗那的时候是1886年。来自圣佩德罗的复仇者一直在寻找他,可是他的踪迹直到最近才被发现。”

“不,先生。”这个时候,博内特女士突然坐起来反驳道。她恢复神智已经有一阵子了,一直在默默地听着两个侦探的交谈,“一年前,那个魔鬼就已经被发现,甚至正义的复仇者差一点就让他完蛋了,可是邪灵庇护了他,结果他安然无恙,复仇者却一个又一个地倒下,高贵的加西亚也罹难了。但是,我相信,正义最终会战胜邪恶,就像明天阳光还会一如既往地普照大地。”她情绪有些激动,双拳紧握,仇恨让她的眼中泛起了愤怒的火焰。

“博内特女士,我很好奇,你并不是圣佩德罗的移民,你是一位英国人,为什么会卷进这件案子呢?”夏洛克·福尔摩斯问。

“假如这个世界还有其他办法来伸张正义,我又何必走入这无底的漩涡呢?”博内特女士说道,“不要告诉我应该遵从法律,更不要告诉我法律会让正义得到伸张!圣佩德罗曾经流血漂橹,可恶的暴君用船盗窃了所有的钱财,他罪行累累,但英国的法律管过他吗?管得了他吗?他依旧逍遥法外,我们却在贫穷、疾病、苦难与悲痛中艰难地挣扎。受害者们在地狱中高呼报仇雪恨的口号,只要魔鬼穆里一天还在,我们的生活就注定将波折丛生、难以安宁。”

“他的残暴举世皆知,”福尔摩斯试图安抚这位女士的情绪,“但是,你怎么会被他迫害呢?”

“先生,你会知道所有真相的。”博内特女士的情绪稍稍平静了一下,开始述说,“或许你已经猜到了,博内特并不是我的真名,我是维克多·杜兰多——圣佩德罗原驻英大使的夫人。我和我的丈夫在伦敦相识相恋并最终结合。他是一个品格高尚的绅士,但这种高贵的品格给他带来了灾难。那个魔鬼习惯将所有可能存在的威胁扼杀在摇篮中,他认为维克多就是那个威胁,于是他编造了一个借口将我丈夫召回圣佩德罗枪杀了他,并抢夺了我们全部的财产。也许是预感到了灾难的降临,维克多并没有带我一起回去。我听说了他被暗杀的消息,之后我就只能靠着一段美好回忆生活。”

“我的心已经破碎,但复仇的信念一直支持着我。后来,那个暴君被推翻,他逃亡海外,但被他迫害致死的生灵永远都无法复活了。我们不甘心,我们要复仇。我们组建了一个复仇者协会,他一天不死,协会就一天不会解散。”

“他化装成亨德森的事情被发现后,协会便派给了我一个任务,让我混进他的家中,随时注意他的行踪,于是,我成了亨德森家的女教师。我向他微笑,悉心教导他的孩子,在那个家里,我的地位终于得到了巩固,他做梦都不会想到每天和他坐在一起吃饭的人竟是被他迫害致死的敌人的妻子。在巴黎的时候,我们有过一次行动,可是失败了。他为了甩掉追踪者,带着全家人几乎跑遍了整个欧洲,最后才买下了雅各宾庄园。”

“但是,他不知道,审判者的身影无处不在,加西亚和他的两位伙伴无时无刻不想着将仇恨的尖刀插进他的胸膛。加西亚的父亲曾经是圣佩德罗位高权重的神职官员,后来遇害了。当知道穆里在这里出现后,他就想动手,但穆里很谨慎,没有卢卡斯——那个在圣佩德罗曾名为洛佩斯的男人——的陪同,他白天从不出门,晚上虽然一个人睡,但每晚都要调换房间。加西亚的机会不多。那天傍晚,我准备给加西亚传递最后一条消息。面朝大路的窗口有一盏灯,那是我们约定的信号,绿光代表一切顺利,白光则代表有情况,行动延后。”

“但事与愿违,洛佩斯早就怀疑我了。我刚刚写好便条,他就从后面将我扑倒,并和穆里一起把我拖进了房间。我知道他们害怕因杀人而获罪,杀死我对他们来说风险太大了,要不然他们早就用刀割开我的喉咙了。他们虽然决定放过我,却没打算放过加西亚。他们想要通过加西亚的死来威慑其他的复仇者。”

“他们逼我供出通信地址,我的嘴被堵住,胳膊给洛佩斯拧住,不停地折磨我,直到我说出地址。我深知这样做会给加西亚带来危险,只能暗暗祈求上苍,让加西亚得以逃脱。得到地址后,洛佩斯将它填写在了便条上,用袖扣封印,让仆人送了出去。然后,穆里出去了,看守我的任务交给了洛佩斯。”

“我不知道加西亚是怎样遇害的,但我想,金雀花树丛里的那条蜿蜒小路定是穆里设伏的最佳地点。他在小路上埋伏,然后击杀了他。一开始,他们是想让加西亚进入庄园,诬陷他为盗贼借机杀死他,可是,他们又害怕因为此事被调查,从而暴露身份。他们起了争执,最后,加西亚在外面被杀害了。我发誓,假如不是我对他们的行动了如指掌,一切的追踪都将自此断绝,他们依旧会逍遥法外。”

“被宣布成为女叛徒后,我被关押并受到了残酷的虐待,数次在生死边缘徘徊。看看吧,我手臂上和肩膀上的伤痕就是无声的控诉。我曾经在窗口大声呼救,但换来的就是塞嘴的一个物件。我被囚禁了5天,饥饿、恐惧折磨着我,我以为自己要死了。今天,他们突然给我送来了一顿丰盛的饭食,我以为事情有了转机,没想到他们却在饭菜里下了毒。我迷迷糊糊地被拉上马车,后来又被塞入火车,但就在火车要发车的时候我终于清醒过来,意识到我能掌控自己的自由。于是,我拼命挣脱,可是他们又拖住了我,要不是这位好心的先生及时出现,我都不知道自己何时才能逃离魔掌。”

女教师的讲述结束了,聚精会神倾听的我们心情却很不平静,最后,福尔摩斯先开了口:“调查虽然已经结束,但困难依旧存在,将他们定罪并不容易。”

“是的。”我表示赞同,“假如他们的律师口才足够好,完全可以将谋杀曲解为自卫。”

“自卫和诱骗杀人是两码事。”贝尼斯说,“加西亚遭到了诱骗,而诱骗的目的是谋杀,这很清楚,即便你害怕遭遇危险,但因没有发生的危险而去谋杀就是犯罪。等着吧,海伊加里尔的房客会在法庭上做证的,到那个时候你们就会相信法律的公正。”

然而,穆里和他的同伙最终还是逃出了英国,他们轻易就甩掉了追踪的警员。圣佩德罗之虎会得到应有的惩罚,这毋庸置疑,但是要解决这个历史问题还需要时间。

半年后的一天,贝尼斯警长光临贝克街。他来探望我们,同时带来了两张图像,一张是秘书的,一张是侯爵的:晦暗的黑眼睛,浓浓的眉,暗黄枯槁的脸。是他!圣佩德罗之虎!贝尼斯警长说,他们已经被逮捕了。看吧,正义最终得到了伸张,哪怕时间延后。

“华生,这件案子很混乱也很复杂,囊括了两个洲,两伙神秘人。”福尔摩斯轻轻地吐了一口烟圈,看了一眼窗外的晚霞说,“足智多谋的加西亚有足够的能力自卫,斯考特·埃克尔斯的卷入让事情变得迷离,但好在我们还是理清了头绪,同贝尼斯警长一起找到了最后的答案。现在,对这件案子你还有什么疑惑吗?”

“厨师为什么要回来?”

“很简单,因为厨房里那个不知道是人是猴的怪东西。这位混血厨师是圣佩德罗的土著,自幼生长在原始森林中,那个怪东西一直被他奉为神物,他舍不得丢弃。虽然在撤退后他的同伴已经劝过他,但他还是在第二天潜回了威斯特里亚寓所。他透过窗户偷偷观察,恰好被瓦尔特斯警官看到。贝尼斯警长在我们面前表示了对‘鬼’的轻视,但实际上机敏的他很重视此案。他设好了圈套等待混血厨师,虔诚的厨师果然在3天后再次出现,自投罗网。这就是答案。我的朋友,你还有其他不明白的地方吗?”

“厨房里那些怪东西,铝桶里的血,一碟烧焦的骨头,一只被撕得乱七八糟的白公鸡又是用来干什么的?”

“你知道,我曾经去过一趟大英博物馆,并在那里待了一上午。”福尔摩斯笑了笑,打开他的笔记本,指着其中某一页上的一段话,对我说,“看,我摘录了一段文字,是艾克曼写的,书名叫《伏都教和黑人宗教》。”

我接过笔记本,看了过去:

每逢大事发生,伏都教徒都会虔诚地向神灵献祭。假如要做的事情足够重大或者信徒走上了极端,杀人祭奠的方式也会被采用。然而,信徒们使用最多、最频繁的祭品则是一只被割喉后焚烧的黑羊或者一只生撕成碎片的白公鸡。

“我的朋友,看吧,虔诚的混血土著献祭的方式很正统。”合上笔记本,福尔摩斯说,“这种献祭本就很怪诞,然而,怪诞跟恐怖之间其实只有一线之隔。关于这一点,从这个厨师身上就可以看出来,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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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蜜与猪蜜

    本书是暗地妖娆的首部短篇小说集。全书由五个故事组成,讲述了关于爱的纯真、信任、牵手、破茧、重生。《尼泊尔菩提》(重生):一次通往尼泊尔的朝圣之旅,一群形形色色的奇葩过客,一个谜一样的重生结局。《胜似恋人》(破茧):胜似恋人的奇特关系,令他们的人生灿若烟花。《神蜜与猪蜜》(牵手):当一个能力超凡的神一般的闺蜜,遇到一个“智商感人”的猪一般的闺蜜……《楼上的三小姐》(信任):这是超龄宅女之间的邻里大战,这是愈玩愈惊悚的猜心游戏。
  • 胃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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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我每次看到你,我的胃里就像有无数的蝴蝶在翻腾,我们的恋情是那么飘渺不定,是我太幼稚,不应该把一时间上了头的暧昧当做爱情
  • 追妻无门:女boss不好惹

    追妻无门:女boss不好惹

    青涩蜕变,如今她是能独当一面的女boss,爱了冷泽聿七年,也同样花了七年时间去忘记他。以为是陌路,他突然向他表白,扬言要娶她,她只当他是脑子抽风,他的殷勤她也全都无视。他帮她查她父母的死因,赶走身边情敌,解释当初拒绝她的告别,和故意对她冷漠都是无奈之举。突然爆出她父母的死居然和冷家有丝毫联系,还莫名跳出个公爵未婚夫,扬言要与她履行婚约。峰回路转,破镜还能重圆吗? PS:我又开新文了,每逢假期必书荒,新文《有你的世界遇到爱》,喜欢我的文的朋友可以来看看,这是重生类现言,对这个题材感兴趣的一定要收藏起来。
  • 末世宅活

    末世宅活

    一觉醒来拉开窗帘,她发现她没有穿越,但是世界却变了,这个到处是丧尸的末世让苏妙有一瞬间的恍惚,恍惚过后苏妙淡定的拉上窗帘继续了她的死宅,是的,我们的目标是:末世好宅活!(总之这就是一个在末世中顽强致力于她“一生好宅”远大梦想并偶尔打别人脸的死宅异能者的故事。)Ps:这可能是一篇佛系爽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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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烈是怎样扑街的

    宇宙尽头的终点站。一位黑发少年讲述着一个黑色的故事。故事里有妖魔鬼怪,有美女画皮。有六道众生,还有古今传奇。少年平凡,面目却刚烈。故事很简单,一路走到扑街。不需要再解释了,先上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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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雨沫活了28年,快递员,服务员,洗碗工,搬砖工人。什么脏活累活都做过。卡里却一直没有超过一千块钱,从来没有好好享受过生活,一场车祸死于非命。重来一次,她发誓要努力读书,不要让自己连一个好工作都找不到。他是商界的神话,却死于最信任的人之手。当他们重生相遇,将谱写一段怎样的旷世佳话!(男女主身心干净)本文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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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影视世界冒险家

    【新书《诸天福报》求关注,求收藏,求推荐票呀!】 意识反作用于物质。一部影视剧,若是深入人心,那么在人们意识力的作用下,就会构建出一个影视世界……这个影视世界,被称之为:次元世界;而人们生活的世界,就是:主世界!主世界只有一个,而次元世界却有千万个。主世界与次元世界、次元世界与次元世界之间,存在着不可逾越的壁垒!而张敬,却机缘得到了一把能打破这壁垒的“诸天密钥”,从此冒险在各个世界,谋划着各种宝贵资源,开始了疯狂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