酿酒的器皿摆在院中,一旁还有许多谷物。赵阳虎看了看,说道:“酿酒须得发酵,非月余出不了好酒。今天我算是借花献佛,老弟,取几坛自家酿的酒来。”
克己也不明白借花献佛是什么意思,看了看老妪,见她微微点头,就从酒窖里取了五坛上好陈酒,一一摆在赵阳虎面前。
赵阳虎点点头,将那些酿酒的器皿拆开,又去厨下看了看,拿了几个大大的笼屉过来。
二人不知道赵阳虎到底要做什么,只是在一旁观望。
赵阳虎在院子里支起一团篝火,打开坛子,将五坛家酿全都倒入器皿之中,又用笼布等物密封,将蒸笼当做一个甑子,又在上面刺出一个小孔,插上细竹管。
之后,他就对克己笑道:“老弟,烧大点火,一会儿好酒就出来了。”
克己见了面前这古怪架势,不知道赵阳虎酒从何出。只得点了点头,说声好,就急忙从厨房里抱出许多木柴,全都堆在下面。
木柴堆积在一起,火烧不开,顿时浓烟滚滚,呛得三人接连咳嗽。
赵阳虎眼泪都被呛出来了,捂着鼻子笑骂道:“你会不会烧火?熏死老子了。”
克己大囧,脸色羞的通红,好在三人都在浓烟之中,谁也看不出来。
这时,老妪问道:“赵侠士,若按照你这做法,能酿出好酒?”
赵阳虎道:“确切的说,不是酿,而是蒸。”
老妪见克己实在狼狈,心中不忍,走到篝火旁,将锅底堆积的木材取出大半,捡些干燥易烧的放在里面。
赵阳虎笑了笑,说道:“伯母,一会儿您就瞧好吧!”拿起一个空酒坛,递给克己,指着细竹管道:“一会儿好酒就出来了,你好好接着。”
然后,他到一旁擦了擦眼睛,从兜里掏出一根香烟,啪一下打着打火机,抽了起来。
那老妪正在照看火势,见赵阳虎手中凭空多出一个小火苗,顿时吃了一惊,双目直勾勾的盯着他手中香烟看去。
克己偷偷靠近,对老妪说道:“母亲,他似乎会御火。”
老妪大感震惊,见赵阳虎吞云吐雾,大有游仙方士的样子。
赵阳虎猛吸一口香烟,将烟雾徐徐吐出,说道:“这是云南怒江一代的蒸酒之法。既然是蒸酒,就是以蒸为主。”
云南距离泗水何止几千里路,况且当地蛮人横行,又有许多毒虫猛兽,一般人谁会到哪里去?老妪刚才也偷偷听赵阳虎与克己说起,他也是丰邑人士,从小再次居住,数代未曾离开过泗水郡,怎么又会知道云南怒江的酿酒之法?
赵阳虎什么样的人,就算只见了个把时辰,老太太也将他摸了个通透。
这小子就是一现行的泼皮,不仅口中没大没小,流里流气,行为举止也十分乖张,就拿眼前酿酒来说,倘若只这么随便一蒸,便能酿出好酒,那酒正酒吏等人都该告罪辞官了……
老妪越想越觉得赵阳虎实在是一个不可结交之人,她看了看克己,心中暗道:自己这小儿子生性怯懦,一向受人欺辱,若与这种人为伍,还不被当成猴耍?等一会儿美酒酿不出来,就以此为借口,将这泼皮赶了出去,绝不能让他在家中久住。
老妪正这么想着,忽然一阵微风吹来,将蒸笼上那些白腾腾热滚滚的气浪全都吹到了脸上。
她摆摆手,习惯性的躲开,不想头刚一扭,却在呼吸之间闻到一股极其浓郁的香气。
她失声喊道:“这是何物?”
蒸笼上的细竹管中,一颗清澈无比的水滴饱满圆润,自小小的竹管中满溢而出,啪一声碎落在地上。
一瞬间,满院子里都是浓郁的酒香。
赵阳虎吐出一口香烟,指着地面笑道:“酒都洒在地上了。”
竹管中酒液缓缓溢出,克己没有注意,正自发愣。老妪忙道:“我儿,还不快接住?”
克己一听,这才反应过来,急忙拿起酒坛,将坛口仔细对准竹管。
老妪在蒸笼散发出来的酒香中,似乎闻到了一股自家陈酿的味道。然而此种酒香之醇美,比之自家酒酿不知道要浓郁多少倍。院中飘散的雾气尚且如此,那这蒸出来的酒浆究竟是何种滋味,只怕自己还未曾见识过。
恍惚之间,老妪也已然明白赵阳虎为何看不上自己家的酒食了。
赵阳虎眼看烧酒已出,知道过不多久就可以饮用。虽然不多,好歹能喝上几口,解解酒瘾。
酒液起初滴答如雨,到了后来,终于如涓涓细流,缓缓涌入到酒坛里。月光之下,坛中酒浆清冽如泉,微微晃动,就泛起一层小小的涟漪,在酒坛之中荡漾起来。
赵阳虎心底暗暗寻思:“他家的酒不行,饭菜也不行。没办法,只好自己做两个菜,免得糟蹋了我的好酒。”
于是,他弹落手中烟嘴,说声稍待,钻到厨房之中,开始捯饬起来。
这时,大门突然砰砰响起,门外一个苍老的声音叫道:“无能我儿,开门。”
克己正自接酒,听到声音,顿时喜道:“母亲,是我父亲来了。”
老妪听见,眉头一皱,哼道:“他不在庄子里呆着,跑这里作甚?”见篝火正旺,便起身接住克己手中酒坛,对着大门努了努嘴。
克己呵呵笑道:“想必定是思念母亲,所以连夜赶来。”急忙跑过去,打开大门。
大门刚刚打开,一个老头上前抱住克己,连哭带嚎的叫道:“孩儿,孩儿。”
他本来正涕泗横流,忽然闻到一股酒香,语气一顿,问道:“无能,家里的酒窖被砸了?”
克己扶住老父,见了他嚎啕大哭的模样,便急切问道:“父亲,何事如此伤心?”
老父蹭的一下站起,眼泪未擦,冲着门外嘶声力竭的喊道:“这帮恶霸,你下午前脚刚送了礼回去,他们后脚就把老大关进了牢房,老二也被他们打了一顿,躲在庄子里不敢出来。”
一旁老妪脸色一变,扭头问道:“老大进了牢房?他怎么进的牢房?”
随后,她放下酒坛,三两步走进老头跟前,盯着老头问道:”究竟怎么回事,张家庄那老狗又欺负到咱们庄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