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素进到殿中，第一眼就看到桌上的茶杯被移了位置。“冷阁主今日不是走错路了吧。”
冷寂轻笑，缓缓从帘后走出，他今日穿的不是夜行衣，一身精致的黑袍终于是符合一阁之主的人设了。“新做的衣裳，如何？”
不同于以往的戏谑，看着是个温润如玉少年郎，却也是杀人无数的冷煞阁阁主。“阁主天人之资，无需凡物来衬。”
“公主来时，看见天上的星辰了吗？”
“何必瞻仰夜空，我眼前亦如是。”
冷寂愣在原地，思绪万千，如乱麻抽丝。“难得公主费心夸我，不会是猜到了我为何而来吧？”
“我若有那个读人心思的能力，怕是阁主连这殿门也入不得。”和冷寂在一起，玉素觉得安心，虽然各自都有着不怎么平凡的身份，没有目的又绝非偶然的，单纯的聊聊天。没目的的遇见，没理由的相识，没关系的朋友。“宫女的事情，我听说了。背后之人明显是冲着你来的，你还要坐以待毙吗？我可以带你去看真相。”玉素挺意外的，冷寂知道这些也属情理之中，他可是冷煞阁主。他会主动帮她，这是意料之外的。
“蓝水园吗？”冷寂之前的问题不是毫无根据的，今夜的星辰，密密麻麻炸乱的挂在天上，辽阔无垠。月过撒在小石路上，将两人的背影托的很长。“是那片湖吗？”她听画菊说了，刘湘查了蓝水园，燕婵媛是死在这里的。
“并不是，燕婵媛非溺水而亡。你闻到桂花香了吗？”夜风清凉，风中充斥着浓郁的香味，在他们进入蓝水园的时候便已经闻到了，只是不甚在意。“你站在原地，等我一下。”玉素看着冷寂黑色的背影融入夜色里，站在原地，静静的等着，过了好一会，冷寂才重新出现在她的视线里，他向她招手唤她过去。
“就是这里了，你能闻到的吧？”之前满的桂花的香味，她走过来后，多了一股令人生厌的气息——血。
“燕婵媛致命的死因不是溺水，可是这点刘湘并没有查出来，所以她以为燕婵媛是生前经受凶手折磨然后扔入蓝水园中，失血过多加上溺水而亡。可从这里的血迹看，她是死后被抛尸湖中的，曾被人埋于树下，凶手想利用桂花香来掩盖气味。”桂花树下的土被人刨过了，月光打字上面，有些吓人。冷寂抱着双手，嘴角轻扬，像极了一位玩世不恭的富家子弟。“不对，燕婵媛的尸体少了一臂，凶手将燕婵媛埋在这里，那一臂本该出现在这里。”
“我看过了，这里没有。”
听他说没有，她没有泄气，反而脸上显现出一丝雀跃。“那就对了，凶手有两个。第一个杀死燕婵媛后将尸体埋在这里，可在她走后，有人挖出了尸体，拿走了那一臂并且将尸体抛入了湖中。第一个意图掩盖，第二个抛尸湖中，是想被人发现。”
“确实如此。”
“还少了一点，那么燕婵媛身上的到底前者还是后者留下的？”她想不通，燕婵媛尸体上那些伤，从何而来，意欲何为？
“应是后者。”
他见玉素垂着头，不知是不是被吓到了。
“抛尸的人，与燕婵媛无过节，只是想借这件事来达成心愿，比如说拖我下水。他们想要对付我，对已死之人也能痛下杀手。人都死了，还砍下了她的一臂，这是因那日她伤了我的手，在她身上留下那么多伤痕，是因她此前已是我殿中人。转了这么大一个圈子，还是因我。”
冷寂现在明白了，她不是被吓到了，是自责，愧疚与无奈。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也不一定就是为了对付你，只不过你刚好是计划中的一步。不是她，也会有别的事，别的人。”
“我好像做错了。”冷寂倚着树，看着她眼里的明月，仿佛看到了自己曾经的无能为力。“我即知道，世上不会有那么多偶然，却还是在第一次见燕婵媛时管了她闲事，又将她带回了殿中。”许久，她抬头看着月，旁边是星辰闪耀。“我本不该的……”
“纵使你是有错，可是，阿素，你不欠他们的。”
可能是夜色迷人，冷寂改了称呼，他在安慰她，他明白她的难过。是了，在十多年前，那时蓝水园还不是蓝水园，是前皇后最喜欢的花园。母后总是带着她，在院里玩耍，那时玉志完成太子的功课，就会在院外看着他们。可是母后从来没唤他进来过。“母后不叫哥哥来玩吗？”
“哥哥是太子。”母后和她说，哥哥是太子，太子和他们和每一个孩子都是不一样的。那个时候，玉志总会被父皇接走，玉素想和他是说话，却也总是不能。她做了风筝，想给哥哥看，想和他说话，想听他的声音，想和他一起玩。她偷偷的跑出去，走错了很多路，幸好最后还是找到哥哥了。
“哥哥，哥哥。你看阿素做的风筝漂亮吗？”玉志撇过了头，不搭理她，她第一次感受到别人的厌恶，而这个人是他的哥哥。“哥哥，你讨厌阿素吗？”她红着小眼，委屈巴巴的盯着玉志，过了许久，玉志才心软看她一眼。
“哼！”玉志心中不满，他讨厌这个妹妹，不是因为她没有他那么多的功课，而是母后宠爱妹妹却从来不会这样对他。他羡慕，他嫉妒，他讨厌这个妹妹！
“哥哥，哥哥你陪阿素玩嘛，我们一起去放风筝好不好。母后说风筝飞到天上……”玉素还在兴致勃勃的说着，玉志扔下手中的竹卷，夺过她手中歪歪扭扭的风筝。玉素呆在原地，看着哥哥把风筝撕烂，丢在地上，用脚踩踏。
很委屈，可是她不敢哭，只能让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哥哥，阿素做错了吗？哥哥不喜欢阿素。”
玉志听着怯懦的童音，心中百般纠结又万分难过。“我就是讨厌你，我就是不喜欢你，你不是我妹妹，不许你叫我哥哥！凭什么母后那么宠爱你，却从来不对我笑，都是你，是你抢走了母后的爱！”
泪水如决堤的潮水，哗的涌出来了。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真的对不起……”
玉志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走的，脑海全都是她那句颤抖的对不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