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定府南十里,福王大军正在此地安营扎寨,从北边传来消息,孙传庭已经率兵从北京南下,再继续往北走明显不是什么好主意。
大帐之中,三个王爷和几个谋士正在商议对策。
“福王殿下,京中的线人传回消息说,皇帝已经召集起了一支五万人的精锐,咱们是不是先往南撤一撤,避其锋芒啊。”德王一脸的忧虑,他本来是不想蹚这趟浑水的,奈何自己那个傻缺儿子去赌场输了老大一笔钱,自己砸锅卖铁都还不起,最后还是福王出面把钱给结了,欠了这么大个情,他实在是没法拒绝福王的“邀请”。现在面对朝廷大军压境,他自然是第一个怂的。
“避其锋芒?本王就是要和他针尖对麦芒!他五万大军了不起?咱们还有七万人呢,怕他做甚!”福王因为太胖,连座下的椅子都是定制的加宽版,他大大咧咧地坐着,身旁的侍女往他的嘴里喂着切好的梨片。
“福王殿下,其实德王说的有几分道理。皇帝的兵马多是久经沙场的边军,过惯了刀口舔血的日子,比咱们的兵自然是要能打一些,贸然接战,实非良策。”淮王也在一旁附和。
“不行,绝不能撤。现在全天下都在盯着本王,争的就是一个气势,若是本王先怂了,岂不是让天下人笑话?本王就是要教天下人都晓得,这皇位到底该谁来坐!”福王摆摆手,不以为然。
“王爷,老话说的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打胜了自然好,可若是败了,那咱们安身立命的家底儿可就没了。”淮王身边的一个谋士拱手上前谏言。
“大胆!未战先言败,你是何居心!来人,拖出去杖则五十!”福王恼羞成怒,命人把那谋士架了出去,淮王看在眼里却并没有出言阻拦。
下午,淮王回到自己的营帐中,身后跟着一个衣冠楚楚的白衣公子。
“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什么话你快说吧。”淮王挥手,屏退左右。
“有话要说的恐怕不是我,而是王爷您吧。所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您也该做个决定了。”白衣公子略一拱手,引得淮王皱眉。
“决断?孤何时做过决断,不都是听你们的吆喝吗?”
“王爷此言差矣,我等不过是助您一臂之力,您要真的没那心思,我等又怎能勉强呢?”
淮王叹了一口气,“你现在来找孤,岂不是把孤架在火上烤?”
“福王酒囊饭袋,德王暗弱无能,能主持大局的也只有王爷您了。您要是再不出手,那可就真的没有回头路了。”白衣公子再一拱手,咄咄逼人的架势,让淮王紧咬牙关。
“这是你家主人的意思?”
“这是江东的意思。”
淮王闻言闭上双眼,背过身去摆了摆手,白衣公子见状,屈身一拜,缓缓退出帐中。
六月二十八日夜里,福王在进食晚膳时突然暴毙,死因可疑。但是大敌当前,谁都没时间去调查福王是怎么死的,众人赶紧推举淮王为尊,号令全军。
第二天,淮王立即下令全军开拔南撤济南,避开孙传庭主力,同时向天启皇帝派出使者,带去了议和条件。淮王的条件很简单,第一撤销税关,第二撤销盐监,第三不追究此次骚乱的责任。只要天启答应了这三条,淮王立刻息兵,回去做自己的安乐王爷。
“淮王是哪儿来的自信,敢和朕谈条件?”天启把淮王的信仍在内阁的桌子上,一班大臣正围坐在一旁。
“万岁,其实淮王的条件也不算苛刻,刀兵之事毕竟不吉利,不如大家各退一步,也不失宗亲和气。”叶向高年纪大了,话也说不太利索,短短几个字说了好一阵,天启盯着他,眉头越皱越深。
“万岁,首辅说的在理,两军交战,涂炭生灵,何苦行这兄弟阋墙之举。不如就此和了,还能得一个孝举爱亲的名声。”礼部尚书孙如游也在一旁附和。
天启的脸色越来越阴沉,“孙承宗,你是兵部尚书,你说该不该打?”
“万岁,能不打尽量不打,朝廷的精兵本来就不多,要是再内耗折损一些,岂不是让外人捡了便宜。”孙承宗小心翼翼地回答,以免触怒龙颜。
“朕问的是能不能打,你回答能或者不能就行,不要扯其他有的没的!”
孙承宗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只是低着头沉默不语。
“朕问你话呢!”天启拍了拍桌子,盯着孙承宗不放。
“万岁,不能打……”孙承宗忍了半天,还是说了出来。
天启气得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指着一班大臣,“好,好得很呐,你们是不是都盼着反王打进京城来啊?!”
“臣等不敢……”群臣立刻跪倒在地。
“朕告诉你们,反王朕一定要打,不仅要打,还要狠狠地打,往死里打!”天启说完,甩手出了内阁。
六月三十日,天启下令孙传庭率军向济南追击淮王,但是两天后,孙传庭却派使者回报天启说,兵部迟迟没有拨给开拔粮草,他的大军现在寸步难行。天启得报大发雷霆,立刻召来孙承宗。
“孙部堂,你好大的官威,朕的圣旨你都不放在眼里吗?!”
“微臣不敢……”孙承宗赶紧跪下磕头。
“朕两天前就下令大军开拔,为何到今日都不见兵部拨发行军粮草?!”天启将孙传庭的信仍在孙承宗的脸上,恨不得亲手给他几耳光。
“万岁息怒,非是臣不拨粮食,实在是兵部无粮可拨啊,户部今年划给兵部的五百万石军粮已经全都付干净了。”
“那就让户部再划!”
“万岁,现在才六月,夏课征收的那点儿粮食还不够日常销用,又从哪儿划给兵部呢……”
天启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冷冷地看着他,半晌挥了挥手,让孙承宗离开。兵部户部到底有没有粮食,天启已经懒得深究了,反正现在大臣们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无论如何就是不想打这仗,为此甚至不惜开罪于皇帝。但是天启更不会就此作罢,他要向群臣百官以及他们身后的那些世家豪绅表明一个态度,他这个皇帝绝不会任人摆布。
当天下午,天启叫来孙传庭的信使,交代给他一条口谕:“就地征粮,斩草除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