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思齐在本港建立街市,发展屯垦,但是很快他发现,三千人根本不够用,他还需要更多的人口。于是他将自己的船队分为两部,一部由郑芝龙负责做拦路生意,另一部则由杨天生负责专门从大陆到台湾转移人口。
不到一个月时间,颜思齐麾下的人丁便翻了一番,但与此同时,福建布政使张兴泽也注意到了他裹挟人口出海的行为。封建国家对于人口的管控是相当严格的,没有国家允许,擅自迁徙人口可是重罪。
七月十日,杨天生在海澄被捕,颜思齐闻信大惊,遂亲自前往大陆捞人。
“大人,颜思齐在衙门外求见。”布政使衙门里,一个班头进来通报。
“嚯,我不抓他,他自己倒送上门来,且看他有何话说。”张兴泽招招手,示意领颜思齐进来。
颜思齐进得衙门,恭恭敬敬朝张兴泽跪拜,“罪人颜思齐拜见布政使大人。”
“你今日来见本官,可是要自首?”张兴泽一脸玩味地看着他。
颜思齐闻言心中不快,却还是隐忍不发,“罪人此来却是为义兄杨天生,大人可否对我等网开一面?”颜思齐说着,从怀里摸出一张文牒和一个檀木匣子,伸手递给了张兴泽。
张兴泽接过来,翻开文牒一看,上面写着“淮王恩准,内外徙民”,后面还盖着淮王的大印。这文牒自然是颜思齐伪造而来,大印是他照着淮王发给土官的委任状上翻刻的。张兴泽一看这文牒,顿时愣住了,心说这颜思齐什么时候搭上了淮王的大船,自己这下反倒不好做人了。
“大人,盒子里是十两黄金,可否买我义兄一条贱命?”颜思齐见张兴泽脸色骤变,知道他怕了,赶紧趁热打铁。
“你们裹挟流民出海,是运去给淮王?”张兴泽倒不关心杨天生的生死,他只关心自己治下的百姓到底溜到哪儿去了。
“回大人,也不仅是淮王,德王也有。”颜思齐一不做二不休,拉一个王爷是拉,两个也是拉,干脆把德王也抬出来,吓住张兴泽再说。
“这些个王爷,怎么不跟朝廷通报一声呢。”张兴泽一脸埋怨,他现在进退两难,不管颜思齐,自己就要但上失民海外的责任,管他吧,又要得罪岛上的二王,横竖他是吃不起这罪。
“大人,大人?”颜思齐连唤几声,把张兴泽从沉思中拉了回来。
“噢,人你领走吧。”张兴泽将文牒递还给颜思齐,“你回去和德淮二王说,未得朝廷允许,不可随意徙民,收敛着点儿,让那检察史抓见,大家都脱不了干系。”
“谢大人恩准!”颜思齐喜出望外,赶紧起身出了衙门,在门口候着,不多时,班头带着杨天生出来了,颜思齐又给了班头一两碎银子,表示个心意,毕竟谁也不知道将来还会不会“二进宫”,先留一份人情在这儿吧。
颜思齐走后,张兴泽左想右想还是觉得不妥,于是赶紧写了一封奏折递给内阁。几天后,这封折子递到了天启的手中,张兴泽在折子中说,“近来闽海有闻,台湾淮德二王广徙陆民出海,以充岛佃。臣以业计,数月已过万余。民者国之根本,而今氓然,流失海外,是福是祸未有可知,万望圣裁,以定行否与焉。”内阁在后票拟,“未得旨,不可徙民,当锁船。”
天启看后摇摇头,“朕本意便是让二王开发台湾,现在他们所为正合朕意,怎可阻挠?”随即在奏折上批红,“二王开荒屯垦,善政,若需徙民,听之。”
八月初,朝廷答复传回来,张兴泽松了口气,既然皇帝允许了,那就随他们的便了。然而还没清净两天,澎湖守备忽然传来急报,荷兰兵船去而复归,有袭掠之像。张兴泽又惊,立刻传信给总兵宁泉。由于巡抚制度取消,省一级不再有统管军政的主官,行政和军政又回到了当初互相独立的状态,张兴泽作为布政使看着外贼入侵,却也只能干着急。
八月十日,荷兰东印度公司三艘军舰再度逼近澎湖,澎湖守备严阵以待,荷兰舰队司令科利恩见占不到便宜,便调转船头往台南驶去。八月十二日,荷兰舰队抵达台南外海,德王大惊,立刻派人向北去找淮王求援。
八月十三日,荷兰人派使者到德王府,一听这里居然有位中国的王室,大吃一惊。
“我谨代表东印度公司理事会向德王殿下致敬。”使者说着不是很标准的汉语,规矩地行了躬身礼。
德王坐在椅子上,紧张地摆了摆手,“你等夷船无故悬于外海,意欲何为?”
“殿下,我公司此来,只为谋得一处土地,建立贸易据点,方便越洋船只停靠和补给。”
德王一听对面要土地,顿时眉头紧锁,“此岛皆为我大明所有,并无尔等安身之处。”
使者一听这话倒不乐意了,“殿下所占之地不过数里,左右广阔之处皆是不毛,我公司据有一二,有何不可?”
“土地的事情,没得商量。”德王不想再谈下去,抬手让管家送客。
使者走到门口,忽然停下,回头对德王说,“殿下,改日咱们定会再见的。”
八月十四日,荷兰军舰开始向岸上炮击,德王为躲避炮火,率众家眷向内陆撤去十里。
于此同时,荷兰人入侵的消息随着德王北去的信使,传到了颜思齐的耳中,他敏锐的感觉到这是一个机会。
“荷兰人来攻德王,我等正可借此机会名正言顺投入其下,如此,假戏真做,岂不妙哉?”本港中心的公门里,一种船主正聚在一起商议。
“大哥,这要是受了招安,官家日后反水怎么办?”郑芝龙有些担忧。
“无妨,淮德二王在这岛上空有名头,手里又没有一兵半将的,就算反水,咱们也不怕他。”颜思齐倒是信心满满,他现在有人有钱,缺的就是一个头衔,只要二王能够承认他的合法性,那他真的就能一飞冲天。
一阵讨论后,众人都表示支持,随即颜思齐分别向德王和淮王派出使者,表示自己愿意替他们驱逐荷兰人,而且还愿意每年上贡一笔“岁例银子”,但条件是,要允许他“总管台湾大小军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