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12日,孙元化带着四门大炮终于赶到了珠江南岸的洲头咀,此时他已经得知了广州城破的消息,无奈之下,他只得带着百十号人驻扎在此地,等待福建总兵的援军。
但卢平和谢菲尔德显然没有坐以待毙的打算,6月17日,谢菲尔德带领海军先行出发,驶离珠江北上海丰县。18日,西班牙陆军也从广州出发北上,临行前拆掉了广州的北门和东门,砸毁了广州城中所有的大炮。
“老爷,广州城里已经没人了!”
卢平离开广州后,孙元化遣人于19日夜里悄悄入城打探情况。
“真没人了?一个夷兵都没了?”孙元化还有些不信,按照常理,这好不容易打下来的城池,总归要留下百十个人来驻守的。
“都走了!城里还有一两千劳役,他们都说,夷人昨天全走了,临了还拆了东门和北门,这样子铁定是没打算守这城。”
孙元化闻言大喜过望,“快!找船!咱们赶紧渡江,去收复失地!”
20日下午,孙元化带领自己的人马渡过珠江,宣布“广州光复”,他临时充任起“布政使”,四处遣人发布通告,招归逃民。
卢平北上第一站便是东莞县,此时东莞县城里根本没有几个守军,有钱人家早就得到广州失陷的消息,能跑的都跑了,留在城里的都是老弱病残,东莞县令派出使者与卢平交涉,最终与卢平达成协议,东莞县奉上二十头猪,五十头羊,一百只鸡,五百石粮食,卢平则保证不占领城市。
20日,谢菲尔德的海军驶入新安河,炮击新安县城(统辖今天深圳、香港全域),新安县令下令开炮还击,但由于大炮射程太近,并没有对谢菲尔德舰队造成任何威胁。当天下午,新安县南城墙被轰塌,新安卫所千户率兵冒着炮火将三十门大炮抬至河边,试图抵近射击,结果遭遇惨败,千户中炮身亡,其余卫所兵当场溃逃。谢菲尔德随即派遣三百名水手上岸,占领新安县城,新安县令于县衙中自缢殉国。
22日,卢平终于离开了广州的辖境,进入了惠州区域,首当其冲的是博罗县,这座小城处于东江北岸,卢平仔细观察后认为这座城太小,不足以支撑大量驻军,自己的后背不会存在战略威胁,于是决定放弃攻打博罗县城,转而继续向东,进攻二十里外的惠州府城。
惠州府自然比不上广州的宏大,城墙只有一丈多高,下辖归善、博罗、海丰、河源四个千户所,大约三千余人,此时已经全部集中到城中,由知府指挥。卢平于23日清晨进抵惠州城下,由于平湖和红花湖两座湖泊的存在,惠州西面天然形成了一道湖泊屏障,卢平的军队要从西面进兵,必须从两座湖泊中间的狭长地带通过,惠州知府利用这一点,在红花湖的高榜山上埋伏下两千士兵。23日中午时分,卢平大军从红花湖北岸经过,明军伏击成功,两千士兵一鼓而下,冲击西班牙军队。
“长官!有伏兵!”
卢平只是略一皱眉,随后立刻下令,“命令士兵就近结成小股团阵,保护火枪手!”
西班牙士兵确实训练有素,短短几分钟之内,士兵们立刻三三两两抱团在一起,长矛手在外,火枪手在内,一边抵御明军的冲击,一边利用火枪对明军不断造成杀伤。
明军短暂的冲锋被长矛阵打断之后,立刻陷入了各自为战的境地,由于卫所军常年务农,疏于训练,再加上人数又处于劣势,很快就败下阵来,转身逃回了高榜山中。
伏击失败之后,卢平下令军队继续东进,下午,卢平对惠州西城墙发动炮击,由于城里已经没有多少守军了,他命令炮兵前出至城下五百码,集中全部四十门火炮轰击西城门,五轮炮击之后,西城门被轰垮。
“知府!城破了!西城破了!”一个千户屁滚尿流地从西城跑进了城北校场,惠州知府正在此地招募民兵。
知府蹭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他看着校场中三三两两前来应征的人群,心里五味杂陈。随即,他翻身上马,一溜烟跑到了城中心的鼓楼下,不断有逃难的百姓从这里经过,这时候也管不得什么官老爷了,人们见了他也不叩拜,只是闷头赶路。
“诸位乡亲父老!”知府迈步登上鼓楼前的高台,振臂高呼,“诸位!留步!听我一言!”
路上的百姓渐渐放满了脚步,一脸茫然地看着这位知府老爷到底打算说什么。
“我是此地父母,诸位是此地百姓,守疆卫土乃是天伦,而今洋夷凶虐袭来,戮我三军,毁我城郭,何等危急!旦夕城破,人可奴从,长门一炬,屋瓦灰烬。彼时,天下之大,何处为家?!孝悌长短,何人为尊?!若不如此时奋力一搏,拼一日妻子安危,拼两日山河难摧,拼三日胡马不归!福建总兵十万大军已在路上,星夜驰援而来,我请诸位,与我一起,绝危命,死战守!一步不退!”
大街上鸦雀无声,短暂的沉寂后,是一片摔下包袱的声音,这一次,知府没有白费口舌。
傍晚,惠州知府率领千余明军和大约万余义民从西城破口处杀出,一头撞在卢平的大方阵上,战斗一直持续到晚上月出时分,明军死伤殆尽,惠州知府战死,义民伤亡不知几何,整个西城外被染成一片殷红,鲜血汇成一股涓涓细流,涌进了平湖中,将湖水浸彻得腥臭无比。
“长官,伤亡人数清点出来了,请您过目。”
晚上,书记官将战役报告送到了卢平的营帐中,由于担心大量死尸造成瘟疫,卢平并没有急于进城,而是命令小股军队入城搜刮补给和财货,大部军队则在城外驻扎,焚烧死尸,顺带扒一些战利品。
“死亡三百二十人,轻伤五百三十人,重伤四十五人。”卢平将纸折了起来,揣进了自己的上衣兜,“减员不到十分之一,小问题。传令给各方阵长、军士长、军需官、医师长,明天务必将尸体处理完,教士们想要在黄昏前完成弥撒,明天晚上我们进城过夜,后天掠夺一天。”
“是!长官!”
6月24日,谢菲尔德的海军一路北上,已经抵达了海丰县外海,由于黄江在大塭洲分叉收窄,谢菲尔德的大船进不去,只能派遣三艘五百吨的中型战舰带着一串武装商船继续北上,一直驶到了龙津浦,这里距离海丰县的东城门只有四百米的距离,十几艘战舰排成一字长蛇阵,对海丰县东城墙展开猛烈轰击。
海丰县本属于惠州府管辖,本县的卫所兵早就被抽调到惠州去驻防了,此时城内几乎是空城一座,三轮炮击之后,海丰县东城墙垮塌,知县遣人试图与谢菲尔德谈判,但被他拒绝了,24日下午,三百多名水手上岸占领了海丰县,县令自刎殉国。
就在卢平和谢菲尔德一路烧杀抢掠的同时,从福州南下的俞咨皋率领两万大军终于赶到了陆河县,这里距离海丰县一百里,距离惠州府二百里。而高文祥的水师则已经抵达了澄海县,距离海丰外海只有一天的行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