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山上,三月初七。人潮涌动,热闹非凡。是凉山主招闭门弟子的日子。
惊蛰才过,寒意重来。桃花盛开,映山都是桃花的粉红。只有山顶一处角落种着梨花好生与众不同。
“小姐慢点啊,今天人多,可不能出闪失。”苏姑在后面一个劲追。
夕瞬只顾爬树摘梨花,苏姑在下面急得手足无措。
“苏姑,你把我的琉璃坛子拿来。”
苏姑又不敢走开,“祖宗,你爬那么高,还要琉璃坛来做什么?”
“我想试试用梨花酿酒,梨花娇弱得很,不能拿手捧着,当然得拿琉璃坛来装了。”初春这会儿的寒冷不输隆冬,山顶寒气更盛。夕瞬鼻子和耳朵都被冻得通红,在梨花的照映下,皮肤更显晶莹。既是调皮顽劣的孩子,也是灵动可爱的少女。
“好好好,你别动,我这就去拿”拿着祖宗没办法不依着,又怕自己不在出个祖宗闹出个闪失好歹。苏姑迈开腿就往屋里跑。
“她也不告诉我宝贝坛子在哪儿”苏姑翻箱倒柜之际,听得一声大叫,声音正是梨树上那祖宗的,苏姑差点魂归西天。
苏姑着急忙慌连跑带跳出来。却看见小祖宗好生生躺在一个少年郎怀里。一阵梨花落,少年一袭白衣被风卷起,衣袂飘飘,梨花散落,实为赏心悦目的一幅画。苏姑立马注意到少年衣着非凡人。
“老奴照顾小姐不周,多得公子搭救,不胜感激。敢问公子贵姓,老奴好上报山主以酬谢。”苏姑其实为人精明,点明了夕瞬乃凉山山主小姐,又借机追问少年身份。
“举手之劳,你不必挂怀。”少年转身离去。
“夕瞬,刚才那臭小子谁啊?怎么走到这儿来了?”来者正是夕瞬的七师兄。最小的一个师兄。是大药商徐芝的儿子,五年前十二岁就独自上山来求学。此人平时是一副玩世不恭,风流公子的样子,但家大业大却还来求学,可见一斑。
“不认识,他刚才救了我一命罢了。”夕瞬从苏姑手里接过琉璃坛。
“哦?就他能救你什么命啊?”徐宁不屑地看着远去背影。
“老奴罪过,小姐从树上摔下来,所幸恰好被那位公子救了,宁公子见谅。”苏姑说完便识趣走开。
徐宁摆出一副大人姿态道:“苏姑你不必自责了,我看这事是某些人自作自受罢了”说着撇了夕瞬一眼。
夕瞬跺了徐宁一脚“你少幸灾乐祸,你给我上树摘梨花去。”
“我徐家独子,又是师父的得意门生,就任意被你这丫头片子使唤。”徐宁眉毛一挑,嘴角一抹坏笑“不如小姐以身相许,拙夫这就去取来。”
从来真话都藏在玩笑里。
“既如此...那还是算了,原本打算来年送有些人一壶梨花酿的...”夕瞬话还没说完,徐宁一个转身就抱着琉璃坛在梨树上了。“你小心点!”
眨眼间,徐宁像一阵风落下来“喏,这些够酿了吧。“徐宁这套上树摘花,尽显风流,俘获多少芳心都不是难事。本来就是个美人,眉眼温柔不失英气,高鼻樱唇,简直比女子更媚。徐宁风流盛名长安,就算徐宁不轻易招惹女子,主动送上门的也不计其数,桃花债累了不知几本。徐宁向来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但夕瞬也只把这等绝色当哥哥。
“我刚刚可没说要送你”夕瞬抢过坛子回屋“对了,你过来做什么?”
徐宁嗔怪道“就是你贪酒喝,害我差点把正事忘了,使唤我摘梨花,还不赠我两坛,简直岂有此理,实属凉山第一蛮妇。”徐宁可算是逮着机会呛了夕瞬几句。
夕瞬挥拳作势要揍徐宁,徐宁立马摆出罕见的正经样“师父叫你去祠堂见他,我不知道是什么事,但看起来事不小,你赶紧吧。”
夕瞬倒是不急,细细的整理梨花“他记起我来了,他找我能有什么事。我不想看到他。”其实夕瞬也就是个十三岁的小孩子,和自己亲爹如此冷淡却已有数年。
“夕瞬你听我的,别和你爹再这样下去了,也许有些事他身不由己,这次好像真的有事。要我没猜错,可能和五殿下来凉山有关。”徐宁有些不安,凉夫人死的蹊跷,徐宁是知道的,这样说也是为了夕瞬缓和抵触情绪。
“长安的陛下来了也和我没有关系。”夕瞬还是摆臭脾气。
这样死倔不听道理的夕瞬徐宁早已习惯,只要略施激将,给她个台阶下,就万事大吉了。
徐宁用余光打量着夕瞬“有些人使唤宁哥哥的时候倒是聪明,一遇到正事就会自己使小性子,愚昧啊~唉!”
夕瞬放下梨花枝“谁愚昧了...我...我就想晚点去,让他多等等”
徐宁算是无奈这个大小孩了“我看你小脸通红,加件衣服再走。”随即吩咐苏姑“苏姑,快拿件披风来,冻着我家小瞬瞬了。”
“呸,什么你家小瞬瞬。唠唠叨叨,厚颜无耻。”夕瞬接过披风出门去。
徐宁拿着手里的茶发呆,茶冒出的热气显得这个房间空大还很冷。徐宁轻轻抿了一口茶放下茶杯,叹了口气。正欲离开。苏姑忽然拦在徐宁面前“宁公子,不知道小姐她到底有什么事啊?老奴也没什么用,怕无法护她。”
“苏姑你放心吧,有什么事,我都会护她周全的。平时起居你多细心照料便好。我还有事,也不便打扰,告辞了。”徐宁对夕瞬的心,苏姑看在眼里。徐宁实实在在是个能靠住的人。
苏姑轻轻说道“大小姐,如果真的有什么事,老奴拼了命也会护小姐周全的。”
夕瞬走到祠堂门口,忽然变得很犹豫,她又理了理衣襟。推开门就看到他站在她娘的碑前,墓碑和他的背影映衬。夕瞬忽然觉得凉山主只是个孤独的老头。
“夕瞬,我知道自从你娘去世,这么多年你一直恨我讨厌我...”凉贞的声音逐渐哽咽,让人觉得怜悯“爹是有苦衷的...”
夕瞬没有接着看他在灵前悔过的意思“凉山主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凉贞刚想伸手拍一拍女儿的肩头,夕瞬有意走开躲避,气氛变得十分尴尬。凉贞也不知道再如何开口,却又不得不说。“瞬儿,长安的五殿下来凉山了...我...”
“哦。不知山主有何棘手的事做不得竟想起我来了呢!”夕瞬说话的时候没瞟过凉贞一眼,只是看着她娘的碑。
“你娘不是生病耽误治疗死的,是五皇子的母妃赵皇贵妃暗害的!你娘死在宫里,出来时已是一具死尸,奈何我们势弱,只得说是疾病突发。其间种种,我也不曾得知。”凉贞关注着夕瞬的表情变化。
“瞬儿,本来这件事我原不告知你。现在这个五皇子来了凉山,只怕是当年还有什么事未了结。朝中风云变化,五皇子也是身在其中,雷霆雨露,福祸旦夕...”凉贞没有再说下去,此时夕瞬已经泪眼模糊,愤怒至极。
夕瞬脸上涕泗横流,嘴唇抽搐着勉强说话“人都死了,还有什么事没能了结。没了结的是弑母之仇。你到底想和我说什么?”
凉贞自责道“爹没用,没能护她性命。”这句话该带着悔怨歉疚,凉贞说出来却平淡了些。
“我娘的事,我自会去搜集线索。山主若无事,夕瞬告退。”夕瞬一时间难以接受。五年来失去母亲的孤苦无依都是因为赵氏。恨意在心里极速发酵。泪里除了恨,也有思念,有被至亲忽视的委屈。太复杂了。
“如果有天凉山不测,听苏姑的话,她能带你离开。”夕瞬早已走出十步之外。
“你去,告诉太子殿下,就说线已经有了,让他在长安安排。”声音低的不像凉贞,更不像刚刚那个父亲。凉贞喃喃,望着夫人的碑”这天还是来了,终于要开始了。“
“是。”答者是凉贞的心腹,也是凉贞的养子。说是一个郊野弃子被凉贞收养,随凉姓,名单字驰。凉驰这些年和所有凉山徒弟一同学习。多数时候还是在外办事,本事和经验也被历练出来。干事心细得体,为人忠诚冷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