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微微动了一下，想要掀开盖头，又想起喜娘说，要夫君亲自把它掀开才有好兆头。于是我又安静下来，手指紧张地纠结在一起。
他低沉好听的声音响起来，第一句话却不是对我。
“你们先出去。”
一时静默。
“殿下……”
“出去！”
“是。”
房里的婢女一个一个地退出去，把手里那些花生莲子都放在桌上。镂金的器皿金灿灿的，上面刻着喜庆的祥瑞纹样。据说这些东西寓意着早生贵子，本该撒在婚床上，是要为新人讨个好彩头。
房门开阖的声音传来，屋子里更加寂静，仿佛连呼吸声都听不到了。我动了动唇瓣，想着说点儿什么，却被他抢先开了口。
“我有心爱的人，也不想娶你。可我们结的是两国的秦晋，身为燕国太子，我别无选择。王室的无奈，相信公主比我更加清楚。燕归来并不想欺瞒公主，往后的日子该怎么过，我希望你明白。”
可我不明白。
就像他不明白，三年前匆匆一瞥，那个姑娘怎么就对他许了一眼万年。
他转过身，脚步声离我渐远了。我想拉住他，或者，至少说点什么。我刚才想告诉他些什么？我有点忘了。可是没关系……随便说点什么都是好的。
我喊他：“燕归来……”
他却没听到似的，脚步顿都不顿一下。
“燕归来，你可还记得，三年前在楚国时……”
他的身子蓦地僵硬起来，手伸出，停在触到门框的位置。我紧张得声音都在颤抖。我想他或许只是忘记了我是谁，如果他想起，他就会像从前那样对我笑了。
“遇到的……”
“我从没去过楚国，”他紧绷着声音，隐忍的怒气让我身边的空气都停滞了一下，“公主还有什么话要问？”
我猛地掀开盖头，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的背影：“你……你说谎！”
他拉开门头也不回地走出去，敞开的门被风吹得呜呜咽咽地响，像是响在我的心上。
“你说谎……”
我的眼泪终于簌簌落下来。我盼了三年，难道就为了这一句“我从没去过楚国”？！他明明说谎！
燕归来一别三年。三年间，他一次都没再去过楚国。我每日里别着那只他亲手为我戴上的钗，就觉得他还在陪着我。看着它，就好像看着燕归来一样。
我仰面躺倒在大红的床上，小心翼翼地把发间那只钗拔下，稳稳地摆在另一边的鸳鸯枕上。我穿着喜服，头上的凤冠又重又硬，可我不想就这么摘下它。
我想，今夜的月亮可真好，就是苍白了些。好在这屋子布置得挺喜庆，红艳艳的，映得月光也柔和起来。龙凤烛就在这样微凉的夜色里静静燃着，偶尔闪烁，发出脆弱的噼啵声，一路燃到尽头才熄灭。
从前听人说，如果喜烛能平安烧完，这对夫妻就能白头偕老，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早上爬起来看灭了的花烛，只见灯芯已尽，唯有一桌烛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