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眯了眯眼,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喃喃地道:“是你?”
他迈步走进来,渐渐地近了,近了,然后在离我三五步远的地方停下来,纯黑的眸子里却没有重逢的喜悦。略带清冷地,他垂下头对我说:“公主,你可知我并不想娶你?”
我愣在那里,一时不知该做何反应。我想象过无数次,再次遇见他他会露出怎样的表情、做怎样的动作、怎样与我说话。唯独没有想过,他竟会对我说这样一句。
那个时候,我缠着要嫁给他,明明是他,说:“听说女子要及笄了才能嫁人,楚楚你快些长大吧。”
我问:“那你会等我吗?”
那个时候,那个时候他是怎么回答的来着?
他说:“你来,我等你。”
墨黑的眼睛,笑起来比星星还要亮。
燕归来,你怎么能说话不算数?
“为什么?”
我皱了皱眉。明明如此熟悉的人,明明夜夜入梦。却为何,在经年之后再次重逢的时候,变得如此疏离和陌生?
“那么你又为什么非要嫁给我?”他皱起眉头,一双眼冰凉冷厉,“呵,都说楚王对自己的女儿宠爱至极,现在看来也不过尔尔。”
“你什么意思!”我握紧拳头猛地站起来,我听不得有人用这样轻蔑不屑的语气谈论我的父王,哪怕他是我深藏心底的人。
“要不然,他怎么舍得把你当作一个工具?你也不过就是一个工具,”他抱起双臂,用戏谑的眼神盯住我,“可怜的小公主。”
“你乱讲!我不准你这么说!”我向前走了两步,一张脸涨得热热的。
他却蓦地向后退了几步,重新与我隔开一段距离:“我是奉旨来迎你的,现在也该走了。公主,告辞。”
他离去的背影那样匆匆,灼痛了我的眼睛。
我转进内室,坐在镜前,看着里面映出一个精心装扮的女孩子。耸起的发髻上,钗钿精致。
我第一次化这样华丽漂亮的妆容,可他没有好好看我一眼。
我缓缓拔下头上的钗子,摩挲到它的背面——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誓言犹在,人却到哪里去了?
还是说,三年是段太长的时间,长到你忘记曾经遇到过的那个女孩子?
尽管这么长的时间,她从未有一日忘记过你的模样。
洞房花烛夜。
我坐在床榻上,静静地垂着头。时光悠悠如白驹过隙,我来到楚国已有半月。可自那一日他拂袖而去,我就再未见到他。
我想,或许真的有那么一些人,相见不如不见。如他不是这燕国的太子,我大概会把他永远放在心里,相信他在等我嫁给他;如我从未和亲到燕国,我或许仍会每日到那小门槛上坐上一坐,听父王翻开奏折的细微沙沙声,快乐而充满期待地想着他、等着他。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大门猛地被拉开,夜风微凉。我终于等到他。我看到他的衣摆上被蹭了几块污迹,但这一点都无损他的英气。他走近我,却停在三五步远的地方,负手立着,不再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