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噔”的一声,她听到心弦被拨动的声音。
她拂开他的手,带上帷帽,遮住已经红透的脸,小跑起来,只是跑着跑着,脸上的笑意不住扩开。
还好,他看不见。
辛晨安回过神,快步跟在她身后,他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今晚怎如此失态。但此时,见她疾步快走,又不知如何解释,只能默默跟在她身后,一路走回驿馆。
京乔再没和他说话,只一头扎进了房间,将自己整个人埋入了被褥中。
辛晨安的那句话一直在她耳边回响,她自是知道自己美,可是他没见过,只凭这骇人容颜,居然也敢说她眼睛美。
她按住胸腔内跳得有点急的心,深深吸了好几口气,才慢慢睡去。只是这一觉,睡得却并不沉……
模模糊糊中,她好似来到了一座金碧辉煌的大殿,殿中挂着五彩的琉璃灯,金砖铺地。大殿左右两侧列队站着许多人,都穿着官服。殿的正中上方,摆着九龙金漆宝座,座前设有桌案。
坐在宝座上的人,黄袍加身,威严十足,远远的,京乔看不太清他的容貌。只见他缓缓抬头,唤了声:“辛侯”。
“臣在。”右侧站在首位的一人走了出来,跪下行了个大礼。
这人的声音好熟悉,她努力靠近了些许,只可惜这个人是背对着她,她看不清他的容貌。
“辛爱卿今年三十有几了吧?朕听闻,你还未成家?”
朕?座上人是皇帝?
“回陛下,先人曾云‘匈奴未灭,何以为家?’臣亦有此志,故土未收,何以为家!”
“故土未灭,何以为家?”皇帝沉吟了会儿,忽用力拍在龙案上,“说得好!有辛爱卿在,我大原何须怕那北卞东孟!
来人,传朕圣旨,辛晨安一心为国,忠心可嘉!特加封为骠骑大将军!”
辛晨安?!
京乔吓了一跳,这殿中人竟是辛晨安?他封了侯?还领职骠骑将军?他的权势什么时候如此之大了?
她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那皇帝又接着说:“辛侯为了国家,置个人家族后代于不顾,实属不该,这样吧,今日朕便再赏你一道圣旨:传朕谕旨,裕和公主贤惠舒雅,堪为良配,特赐婚辛将军,择日完婚!”
此话一出,殿中人哗啦啦地跪倒了下去,一片“我主圣明”“辛侯爷大喜”的声音不绝于耳。
唯殿中跪着的辛晨安,摇杆挺得笔直,没有应声。
“爱卿,可是觉得朕这旨意不合你心意?”皇帝的声音隐隐含了不耐。
那笔挺的身影终是弯了下去,伏到光洁的地板上,磕了声音清脆的一个叩首,朗声道:“臣,谢主隆恩!”
只是京乔却觉得,那声音平静无波,并不欣喜。
一转眼,她又来到了另一处。此处是宫外的一处府邸,此时正张灯结彩,好不热闹,门前挂满了红灯笼,阖府一派其喜洋洋的景象。
两个婢女端着果盘走来,边走边聊起天:“也不知那公主长得如何?是否好伺候。”
“听闻甚美,好不好伺候就不知了,宫中锦衣玉贵的公主,能好伺候到哪里去。”
“也是,唉,也不知将军娶了公主,是好还是不好。”
年长些的婢女抽出一根手指,戳了戳那说话的婢女的脑袋:“轮不到你担忧这个,能做驸马,自是极好,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福分。”
“唉,我这也是怕以后不好当差嘛……”
两人愈走愈远,说话声也渐渐听不见了。
忽然,她看到一个人,身穿红色喜服,头戴红色巾帽,从方才婢女们路过的树后走了出来。树荫透在他身上,衬得他脸色晦暗不明。她还从未见过辛晨安如此打扮,原来,他穿上婚服,穿上文人服饰,竟是如此温和儒雅的一个人。身上的硬朗棱角被柔化了些,挺拔的身躯被衣服遮盖,只显出修长身形来,整个人犹如京城中俊雅的贵公子,而不再是那个征战沙场铁血无情的掌书记。
他的脸上无甚喜色,目光幽深,手中摩挲着一支玉兰模样的白玉簪子,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个身穿铠甲的人走了过来,朝他行了个礼。这人京乔识得,是张临。
“将军,属下特意去了急信,梁都、祁城都说没有消息。”
梁都?祁城?那不是北原的地界?
辛晨安磨着玉簪的手顿了顿,声音有些嘶哑:“都没有吗?”
“是!”张临有些犹豫,“将军,他不见了,属下也很心急,半刻都不敢松懈,您便放心交给我吧。日头不早了,公主的舆轿已经出了皇城,您还是赶紧准备一下前去迎接。”
他?他是谁?京乔有些疑惑,这两个人,对话没头没尾的,让人猜不着内容。
“我知道了,你继续找吧。”辛晨安疲惫地摆摆手,准备离去。
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一声声“将军,不好了”的呼喊,一个小兵急匆匆地跑到他们面前。
“怎么了?莫不是他有消息了?”辛晨安突然按住那个小兵的肩膀,脸色急切。
“不不不,不是,将军,是东孟!东孟在荣川集结了二十万军队,正要跨过荣川,直取南原!!!”
“什么!!”
梦的最后,她只能听见张临失声大喊,然后她就走进一片白蒙蒙的迷雾中,什么也看不到了……
她醒了过来,天还没亮,四周静悄悄的。她点了半截蜡烛,倒了杯冷茶,定了定神。
她,怎么就梦到辛晨安了?
这梦与她打小常梦到的陌生男人一样,感觉真实极了。狠狠灌了一大口凉茶,冰冷的水流顺着喉咙慢慢流入,缓和了几分她的焦躁。
想到了刚刚梦中的画面,她的心口有些烦闷。
拍了拍脸,逼自己不要再想:这就只是一个梦而已!一定是的!光听那“荣川”便知不是真实的,这世上,从来便没有荣川这个地方。
她幽幽叹了口气,大概是老天也看不下去她今晚隐隐的心动,降个梦警醒警醒她罢。罢了罢了,还是收起心思,好好活着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