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愈发短暂了,往往吃过午饭没多久,天就暗了下去。风儿渐起,落木萧萧,大越京城却人声鼎沸起来。
大越京城乃富饶之地,云水江的支流长河从旁穿过,河水很是养人,养育了美人美景,花草树木,其中菊花为胜,其中的瑶台金凤更是堪称一绝。中秋之后恰是瑶台金凤盛开的时候,盛名远扬之下,各国贵族都以来赏得此花为荣,同时亦有在盛坛举办菊宴。说到这盛坛,便是京城最有名的赏花胜地,其中大半是开放给普罗大众的,但其实大半都是被贵族们包了下来,所以贵女们也时常在这里聚会,品茶聊天,清闲得很,更不需要像平民一般,排着长队,挤得狼狈,才能看上几眼花儿。
这日,是白丞相家的千金做东。
“你们听说了嘛?我爹说,西南王说是要准备娶亲了!”凉亭内,兵部吴侍郎家的女孩儿起了话头,只见她脸蛋圆圆,眉毛却削得尖细——据说这是云贵人,哦,现在是云昭仪了,在宫里最长画的眉形。
“听闻西南王还在京城跟着六扇门破了些案子来着……”另一位贵女话音还未落,一个尖细的声音响起。
“西南王?不过一个蛮子罢了,”说这话的是郑家的小娘子,她面容精致,眼角嘴唇都是尖尖细细的,平白多了几分刻薄,不过她长姐是当今皇后,她自小也是眼高于顶的,她瞄了眼吴家姑娘那模仿宫里某位狐狸精的眉毛,眼中翻过不屑,“何足挂齿。”
吴家姑娘愣了愣,呆呆道:“可我爹说,西南王也是大越年轻一辈儿中顶好的两个男儿了……”
“嚯,”郑小娘子一挑眉毛,嘴角扯出嘲讽的笑,“那还有一个是谁啊?”
“云家……云小将军……”看郑小娘子难看得吓人的面色,吴家姑娘不知自己是怎么说错话了,惶惶不安地看着周围一圈都不大说话了的贵女。
郑小娘子阴沉沉地盯着吴家姑娘,半晌,忽然笑出声来:“哈哈,两个粗人,竟然叫你爹看成了我大越的顶尖?这眼神,也太好笑了吧!”旁边一些和郑小娘子交好的贵女们也跟着笑出声,而一些则轻轻笑了笑,看吴家姑娘不知该如何开口,郑小娘子骤然开口,“你爹算什么东西?区区一个侍郎,评我大越男儿,他配么?再说那两个蛮子,也不过就是比寻常人多了一身蛮力罢了,靠着我大越精壮兵马打了几场胜仗,换了谁家公子哥儿不行?还顶好,我呸,真是瞎了眼!”只听她说话愈发刻薄,少女的嗓子吊得高高的,本来姣好的容颜变得好不狰狞。
“你又算是什么东西?”就在众贵女都不说话之时,一道声音插了进来,众贵女闻声望去,看到身着酱色圆领袍的女子,她素净的脸上没有半点脂粉,本是男女莫测的英气十足,但眉眼间却带了丝丝妩媚,她身量极高,发又高高束起,看着坐着的郑小娘子,端的是居高临下。再说郑家小娘子,原本的盛气凌人被来着的气势压得死死的。
“你叫什么名字?”来者转向那吴侍郎的女儿,问到。
“吴莲莲。”吴家姑娘讪讪道。贵女们名字都取得风雅,她这却像是信口邹出来的,不但登不了台面,还经常被嘲笑。
“你经常参加这种聚会?”
“来,来过几次。”吴家姑娘不明白来者合意,也只好顺着说。
“莲者,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寓意极好,而你,倒也做到了。”来着说完,挑衅地看了一眼那郑家姑娘,笑得好不欠揍。
郑家小娘子在家也是众星捧月的,哪里受得了这样的挑衅,立马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云淮初,你什么意思?”
“倒不知道,郑小娘子年纪不大,耳朵却已经不大好使了。”云淮初笑得讥讽,“还是说,郑三娘你脑子不好使,理解不了?”
郑三娘是郑家小娘子的本名,她向来极其讨厌这个名字,没有寓意,也不风雅,又俗又浑,叫人生厌,此番被云淮初又是嘲讽又叫破了名字,急火攻心,丝毫不顾形象,扑上去就要与云淮初撕打。
云淮初当年也是凭一己之力夺了个武状元的,岂能让这一个凶悍点的姑娘扑到?只见她微微侧身,郑小娘子扑了个空,直接跌到了地上,她精心打理好的发鬓散乱不堪,整个人更是狼狈得很,在家中侍女的帮助下,她爬了起来,面色极其难看,一把甩开搀扶着自己的侍女,她看着云淮初的大骂起来:“你这个贱人!你竟敢这么对我!我姐姐可是皇后!你们云家上下,没一个好东西!你前些日子和西南王一起办案,不就是想寻他做夫婿么?你姐姐更是!就是一个狐媚子,只会勾引男人!还将门之女,我呸!”
只听“啪”地一声,郑小娘不可置信地捂住自己娇嫩的脸蛋,疼得眼泪都出来了,看着云淮初收回的手,她顿时面色都扭曲了:“你这贱人竟敢打我?”
又是“啪”地一声,云淮初面色平淡地看着几乎要哭出来的郑三娘,神色冷厉而傲慢:“贱人?你叫谁呢?我告诉你郑三娘,论出身,我曾祖是三百年前随太祖出生入死,开疆扩土的开国重臣,我爹是一品镇国大将军,我娘是六扇门玄衣卫总指挥师的妹妹,我哥哥是凭着军功一点点升上来的四品骠骑将军,我姐姐是大越第一美人,即使是庶出,也是四品昭仪,你算什么东西?一个有点钱的商家,跟我云家比?你配么?”
“你姐姐不过就是个庶出的骚货罢……”
又是一巴掌上去,云淮初轻描淡写地抓起瘫坐在地上的郑三娘:“我告诉你,我们云家哪怕是个下人也比你强,你不过是运气好点,有个碰巧坐上了皇后之位的姐姐而已,再说我姐姐,你不过是嫉妒她的美貌罢了,你有本事钻回你娘的肚子里重新弄张脸呗,”云淮初一把放开郑三娘,恶狠狠地看着她,“再嚼舌头,我这将门之女,可不再有今天的好脾气了。”
贵女们哪里见过这般场面,纷纷大气也不敢出一声,凉亭里就剩下郑三娘带着哭音的喘息。
“姐妹们这是在做什么呢?”就在此时,一道温婉的声音响起,众贵女们被这第一次参加贵女们聚会就如此叛经离道的云淮初吓到,此时做东的人终于出现了,娇滴滴的贵女们总算是喘了口气。
一行人出现在凉亭门口,众贵女看去,面色纷纷变了。
为那满面笑容的温婉白衣少女的确是白家的嫡女白墨夕,但她搀扶的那人眉角尖尖,桃花眼里带着十足的媚,一身橘粉长裙掐住纤细腰身,迎着不大刺眼的阳光走来,艳若桃李,倾国倾城,而此人,不正是刚刚被骂作骚货,贱人,狐媚子的云家长女,庶出的云锦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