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出生之时，都是白纸一张，因为太干净，外人做的任何一件事儿都能影响到这张纸。前些日子在获悉了关于云锦裳后来的恩怨后，玖蕴却觉得此时的云锦裳未必不可救药。在入宫之后，云锦裳经历了不少后宫纷争，甚至刚入宫没多久就流过孩子，云淮初自己也清楚，当初她虽没对自家姐姐做什么坏事儿，但终归还是疏远生分得很，即便是流产这么大的事儿，父兄当初远在战场，自己也在弄武试的事儿，若真论起来，这件事他们做得着实不好。
于是玖蕴想了想，决定放弃直接弄死相关人员的想法，把一切危害掐死在萌芽中，把云家姐姐这根还没长出来的歪苗扶正咯。
而现在控制身体说着做着这些胆大妄为的事儿的，自然是玖蕴了。云淮初在识海中获悉着一切，她有些诧异，但却已没了当初的不自在，在云淮初自己都不知晓的情况下，她开始觉这样的放肆其实是那般潇洒。原来的自己，活得守礼数，一眼一般端端正正，虽在他人眼中好看，实则无比憋屈。
什么礼数规矩，什么皇令天命，顺者未必昌，逆者未曾亡！她突然想起了那个自刎的孙行，想起了从他脖颈间喷射出的鲜血，秦窈呆滞疑惑的眼神，秦先生那两行清泪，甚至想起了前世父兄的牌位，战场上的缓缓流淌直至干涸的鲜血。
他们何曾不是守着天命的？可那又如何？
那刀光剑影中，沙场的血啊……
“别被心魔拉进去了。”玖蕴的声音如炸雷一般震碎了云淮初所想。
心魔？何为心魔？心底那窃窃私语的东西，不都是由那些深藏在魂魄深处，最令人恐惧的东西么？
“倒是不知道，云家妹妹这张嘴，倒有几分厉害，先前倒是未曾见识过。”白家嫡女带着云昭仪来了之后，她俩自然是中心，她们带来的侍女们将精致的点心摆在凉亭里的几个小桌上，精致的醉虾醉蟹，梅花定胜糕，桂花糖藕，莲花酥和许些叫不出名字的点心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云淮初本也不是什么讲究吃相的人，玖蕴对于人间的美食亦是充满了热爱，此时一人一鬼自然是毫无忌惮地大快朵颐，尤其是那醉虾醉蟹，吃了相当爽快，从而无暇顾及白墨夕的话。
“妹妹向来武者风范，随心所欲惯了，白妹妹可莫怪。”云昭仪收回定定看着自己小妹的眼神，微微笑了笑，也不大碰这些糕点。
白墨夕微微一愣，片刻后也笑了笑，抿唇不语，正准备取一枚糕点时，云淮初稳稳将其中一盘放在她面前，老神地道：“白姐姐，这个极为适合你。”
众人定睛一看，那是一盘莲花酥。
“莲花酥？”白墨夕眉头一挑。
“嘻嘻，”云淮初笑笑，声音压到只有这白墨夕和自家姐姐听得清的地步，“白姐姐方才在旁边等什么呢？”
温婉小姑娘面色再变，她抬起淡黑色的眸子，和云淮初对视，才发觉原来印象中那大大咧咧的毛头姑娘原来生着一对狭长的眸子，不知为何，她隐隐还看到了那眸子中闪过一抹淡淡的紫。
在扫过一眼云锦裳，她正眯着眼，想必心中也在计较。
“你这是什么意思？”而此时真正的云淮初还是一头雾水。
“这白墨夕可不是什么善茬，”玖蕴早已习惯这不大琢磨人心的宿主问出来的傻问题，“她特意请你姐姐过来的，而且到了有一阵了，若我刚刚没替你姐姐说话，她想必会在背后嚼些舌头的。你如今是要和你姐姐好生相处的，可不能出什么岔子，只要你们大越繁荣昌盛你们云家便可安生。”
“谢谢。”云淮初静了片刻，默默道。
“不必谢我，”玖蕴忽然觉得心底一动，极为不同寻常，却立马掠过，“安顿完了之后，你还得与我一起完成我的事儿。”不过是利益往来罢了，她在心底道。
就在此时，一个白面小厮一路跑来，见到云昭仪松了口气，连忙跑上来：“昭仪娘娘，皇上在后山要等急了，特地差奴才来寻您呢。”
“皇上也在盛坛？”
“就说云昭仪怎么出了宫，原来是跟着皇上的。”
贵女们窃窃私语，不少人眼中都带着羡艳，也有许些带着不屑。
这时候倒是白墨夕开了口：“我才从表哥那儿将姐姐借来，没想到表哥如此着急，哎，可惜我们姐妹许久没见了，都没聊两句。”说罢，她带着点希翼地看着云锦裳，等着对方说要带她一起。
“白妹妹下次给太后请安时再来与我聊几句便是了，”云锦裳笑得婉转，“我家妹妹与我倒是许久没见了，小富，我带着她可好？”
“那是自然。”
玖蕴一挑眉头，便满脸开心地上去了，还不忘开怀地回头看白墨夕一眼，笑得很是开心，想了想，还扬声道：“白姐姐，这莲花酥，你可一定要吃完啊！”她本便是练武的，又有玖蕴鬼脉相助，“白”和“莲花”三字极为大声，叫得诸多贵女纷纷侧目发笑。
那白墨夕心机虽深，但到底是不过是一个十几岁的名门闺秀，面对玖蕴这般不大要脸还扮嫩的老狐狸着实没什么办法，此时有气也发不出来，尤其是玖蕴，还老神地回头向她挥手，着实欠打。
皇上难得出宫，自然到访的是瑶台金凤盛开之地，此时赏菊大会还未开始，瑶台金凤亦不过才开始微微绽放，眼下正放在盛坛深处，大越人培育这种稀有花种的位置。
“谢谢。”云锦裳咬着唇踌躇片刻，轻轻道。
玖蕴倒是没什么，云淮初却有些不自在了，玖蕴笑着道：“怎么着我们也是自家人啊。”
秋早到了，夏日里漫山遍野的花儿都早已枯败，留下了光秃秃的枝桠，大的确是也不算太苍茫——草尖虽有一点泛黄，却还是深绿色的，虽不及春日里的生机勃勃，却亦是极美的景色，只是当云锦裳站在这里，她，便是最夺目的风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