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三疯端着饭碗，一屁股坐在陈漫旁边，重重喘了口气说，累死了！陈漫说，你干嘛了？张三疯说，不知道，每天都是一样的那些破事，这些天特别累，特别懒，不想吃饭，特别想吃我妈做的剁辣椒，酸酸的，特别好吃，给我妈打电话，让她给我寄一点过来，她说这个季节没有，让我自己做，她也不想想，我要是自己会做，隔着两千里，我大老远求她？陈漫说，赵三会做。张三疯说，他已经给我做了一些，放在坛子里，三五天之后就能吃了，到时候我分一些给你。陈漫酸溜溜地说，我不喜欢。张三疯双手举起来伸到天上，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说，一天到晚想睡觉。陈漫说，晚上睡不好？张三疯苦着脸说，你不知道，他晚上根本就不让人睡觉。陈漫啪地将筷子拍在餐桌上。
赵三说，张丹，谢谢你。张三疯说，不用谢。赵三说，我知道你是想帮我，也帮到我了，可是你这样做是不是有点吃亏？张三疯说，我也不过就是动了动脑子，然后动了动嘴皮子，一根头发丝都没有少，没有吃亏，你觉得吃亏的事我会做？赵三说，我怎么谢你？张三疯说，你不用谢我，我赶走陈漫，不是帮你，是帮我自己，从现在起，我追你。赵三说，帮张大疯还是张二疯？张三疯说，你不用管，我追到了，分给张大疯还是张二疯，是我们的事。赵三乐了，说，行，你追吧！张三疯说，你不信？赵三说，我离过婚，有一个儿子，你已经看到了。张三疯说，我早就看到了，你钱包里有他的照片。赵三说，我小看你了。赵三接着说，可是那天你看见我电脑里的相册之后，好像有点不高兴？张三疯说，我那时候是有一些不高兴，但是后来很快就高兴了。赵三说，为什么？张三疯说，我想高兴就高兴，想不高兴就不高兴。赵三说，我还是让你不高兴的好，你高兴了，我就该难受了。张三疯说，你不能让我不高兴，我是你徒弟！师父，你打算怎么让我不高兴？赵三说，我叫一个人过来，你见一见，见完了，你愿意高兴，还是愿意不高兴，你自己选。
周日，赵三把张三疯叫出来。赵三搂着阿雅对张三疯说，你不是一直希望见一见师娘吗，介绍一下，阿雅，你的师娘，我的女朋友。
天上亮晃晃的太阳。阳光明媚的好天气，为什么会有五雷轰顶？张三疯看着阿雅，呆若木鸡。
赵三搂着阿雅说，亲爱的，你今天想去哪里吃饭？阿雅说，亲爱的，我不想去外面吃，我想你亲手给我做。赵三说，如果我这个笨蛋徒弟没有在这里，我一定亲手给你做，可是我这个笨蛋徒弟在这里，我不敢做。张三疯说，我做就我做。张三疯在心里说，我下毒毒死你们这对狗男女。
三个人各怀心事，一起买了菜回来。
张三疯和阿雅把赵三赶出厨房，张三疯锁上门。张三疯翻着白眼对阿雅说，你是从哪里蹦出来的？阿雅笑嘻嘻地说，他一给我打电话我就明白了，他有大麻烦，现在我知道了，这个大麻烦就是你。张三疯说，我继续我刚才的问题，你是从哪里蹦出来的？我从来没有见过你，从来没有看见你在他面前出现过，一出来，就成了他的女朋友，我的师娘。阿雅说，你喜欢他？张三疯说，傻瓜都看得出来我喜欢他，你不傻吧！阿雅说，我以前很聪明，后来被欲望蒙住了眼睛，变得很愚蠢，现在我把自己扔在火坑里面烧，终于又变回来一点点，所以我看得出来你喜欢他。张三疯说，我也一直觉得自己很聪明，可是现在，我彻底傻了。阿雅说，因为我？张三疯说，是的，我刚刚成功的击退了一个劲敌，我以为我胜利了，我还没有来得及欢呼胜利，你蹦出来了。阿雅说，你为什么叫他师父？你是他徒弟？张三疯说，是的，以前在另外一家工厂的时候，他做主管，我给他做文员，他带的我。阿雅说了那间工厂的名字，问张三疯，是那一家吗？张三疯说，你也知道？阿雅说，我也在那里做过文员。张三疯说，天呐，你们那么早就认识，这个王八蛋，他从来都没有告诉过我，他妈的！张三疯扔下手里的菜，抓起菜刀，要开门出去找赵三，阿雅把她拉了回来。阿雅说，我们以前只是认识，而且只是我认识他，他不认识我。张三疯说，那你们现在？阿雅说，你为什么喜欢他？因为他是厂长？张三疯说，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我可以告诉这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除了你。阿雅说，你最好告诉我，这对你很重要。张三疯说，我不说。阿雅说，你告诉我，然后我可以告诉你一些你一定想知道的事情，比如说关于我和他。张三疯带着哭腔说，我不想听你说你和他。阿雅笑了。阿雅说，你已经不是喜欢了，你是爱，你爱上他了。张三疯流着泪说，我不知道，我一直拿他当师父，他那么老，比我老一倍，可是我觉得他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都是那么完美，我曾经想要把他介绍给我的姐姐们，可是现在，就算是我的姐姐们来和我抢，我也不想给了。阿雅帮张三疯揩着眼泪说，你非常漂亮，比我漂亮。张三疯说，可是她看上的是你。阿雅说，我不知道你以前是不是真的很聪明，但是今天，你很蠢，难道你看不出来我只是个挡箭牌？张三疯说，挡箭牌？阿雅说，是的，他拿来挡你的挡箭牌。张三疯说，王八蛋！张三疯将手里的菜扔进水池，水溅了自己和阿雅一脸。张三疯又要开门出去，阿雅说，回来！
张三疯说，你为什么不告诉我。阿雅说，我必须告诉你，我和他只是好朋友，很好的那种，甚至我还可以告诉你，我也喜欢他。张三疯说，为什么？阿雅说，我只能告诉你，我和你不一样，而且，我打算回去了，我不想继续呆在这里了。张三疯说，谢谢你。阿雅说，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张三疯说，我不知道，从看见你的那一刻，我已经傻了，现在还是傻的。阿雅说，要不要我教教你？张三疯说，要！阿雅把嘴巴凑到张三疯的耳朵边上，张三疯认真地听着。张三疯红着脸说，这样？阿雅说，对付他，可能只有这样！但是张三疯说，我怕我做不到。阿雅说，你没有那个过？张三疯说，是的。阿雅抬起手在张三疯脸上蹭了蹭说，张丹，我真羡慕你，我曾经亲手毁了我自己，以后的某一天，我希望上天也能给我一个值得我付出一切的男人。
张三疯一口一个师娘地叫着阿雅，阿雅脸上笑开了花。赵三看着这两个妖精，进厨房的时候还是不共戴天的仇人，一顿饭做下来，变成了亲密无间的姐妹。女人的世界变幻莫测。
赵三和张三疯送走了阿雅。赵三回家，张三疯跟在赵三屁股后面。赵三说，你还不回去？张三疯说，还早。赵三说，饭也吃了，碗也洗了。张三疯说，难道生活就只有吃饭和洗碗？赵三说，还有什么？张三疯说，还有洗澡，我热水器坏了，我在你这里洗完澡再回去。赵三说，你的锅坏了，你的灶坏了，现在你的热水器也坏了，你还有什么是好的？你坏了没有？
张三疯只套了件T恤出了浴室。
张三疯的心跳急剧加速。
张三疯在赵三跟前溜达。
赵三说，洗完了？可以回去了？张三疯说，我头发还没干，没有电吹风。赵三没好气地说，要不要我去给你买？张三疯说，好呀好呀，赶快去。
赵三抬起头，然后马上低下头说，张三疯，你真疯了！张三疯说，怎么了？噢，我不小心把内衣弄湿了，你又不是没见过女人，刚刚才送走了一个。
赵三说，你，你。张三疯笑着说，师父，你居然结巴了。赵三说，赶快滚。
张三疯说，我等一下才能滚，因为你还没有问我今天高不高兴，你问吧。
赵三说，你是真高兴还是假高兴？张三疯说，当然是真高兴，她都告诉我了，你请她吃饭，给她工钱，让她来给你当一天女朋友。
轮到赵三傻眼了。
赵三说，她！你们！张三疯说，什么她，我，先说你，居然敢这样对付我，我刚刚替你对付完别人，转头你就对付我，你的良心被旺财吃了。知不知道旺财是谁？我们家的狗，以后我介绍你们认识。
张三疯说，看着我。赵三看了一眼张三疯。
赵三吞了一口口水，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赵三说，张丹，你还小，你不懂，上床很容易，爱情很难。你先回去吧！张三疯说，我不走，我做的饭，还剩下了那么多，我要吃了晚饭再走。
赵三说，真喝？张三疯说，真喝！张三疯已经换上了赵三的工衣，工衣很厚，布料粗糙，现在，就算赵三想在张三疯身上看点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了，所以赵三终于可以神色自如地和张三疯说话了。赵三说，好久没有喝酒了，你不是不喝酒的吗？张三疯说，因为今天我很高兴。赵三说，好久没有喝酒了，上次喝酒还是离婚的那天晚上。张三疯说，和她？赵三说，一个人。张三疯说，我比你好一点，上次喝酒，我打了一架，进了派出所。张三疯晃了晃自己的拳头说，我喝醉了喜欢动手，你怕不怕？赵三说，这一点我比你好，我喝醉了喜欢骂人，不喜欢动手，其实不管是动手打架还是张嘴骂人都是一种发泄，动嘴就能解决的问题，你为什么要动手？张三疯说，我是粗人。赵三说，你不粗，你胳膊是细的，腿是细的，腰也是细的，还有，你喝了酒，脸上像染了红霞，更漂亮了。张三疯说，我很漂亮吗？赵三说，装。张三疯说，你喝了酒脸上为什么不红，反而越来越白？赵三说，能喝酒的人脸越喝越红，不能喝酒的人脸越喝越白。张三疯说，你觉得你喝不过我？赵三说，有可能。张三疯说，试一试？赵三说，废话，我们不是已经在试了吗？张三疯说，看样子你还很清醒，我们继续！两个人又干了一杯。张三疯说，说说她。赵三说，没什么说的，你说过，每个人都有权力选择自己想要的幸福，你是对的。张三疯说，可是人不能只为自己活，那样太自私。赵三脸上淌下两行泪来。张三疯抓住赵三的手，赵三抱住张三疯。张三疯心里有些慌。张三疯记得阿雅告诉过自己这时候应该做点什么，但是张三疯已经紧张得想不起来应该做什么。赵三说，张丹，你说的其实也是我心里想的，不过我还是不怪她，是我不好，我没有给她想要的。张三疯说，她想要什么？赵三放开张三疯说，张丹，对不起，我有点喝多了。机会稍纵即逝。张三疯很后悔，说，你还没有喝多，因为你还没有开始骂人，我已经喝多了，因为我已经有点想打人了。赵三说，那我们再喝一杯，我还没有看见你打过人。张三疯满满倒了两杯，说，干，举起杯来一饮而尽。赵三也端起酒杯慢慢喝了下去。赵三又开始哭了。这一次赵三哭得很放肆，痛哭流涕。赵三说，我对不起我爸，我让他失望了，他为我操碎了心，他病了，我却不能守在他的身边尽孝。张三疯说，他的病已经好了，他以后会越来越好的，你以后也会越来越好的。赵三说，我对不起吴悠，我没有照顾好他，我连一个完整的家都不能给他。张三疯说，吴悠现在挺好的，你不用担心，以后我们给他一个完整的家。赵三说，我对不起吴爽。张三疯说，让她滚，以后永远不要再提她，以后只有我，我是张丹。
张三疯把赵三拖到床上，让他枕在自己腿上。赵三说，吴爽！张三疯说，吴爽死了！现在只有张丹。赵三说，张丹。张三疯说，我在，你要什么？赵三说，我要吴爽。张三疯一巴掌拍在赵三脸上。赵三哭得更狠了。张三疯说，好好好，吴爽在，我就是吴爽。赵三伸手抱住张三疯的腰叫道，吴爽！
张三疯叫道，赵三，起来！不知道赵三还能不能听见，但是赵三显然已经起不来了。赵三已经不哭了，头靠在张三疯身上，紧闭着双眼，呼吸均匀
张三疯拍着赵三的脸说，喂，醒醒！赵三，你怎么能装睡？阿雅，你是个骗子，你说的办法一点用都没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