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这么一问,她短暂失神了几秒。
想起这一个月来,夜夜接到的沐阳的电话。
他那边是白天,像是很忙,每次电话来,都能听到话筒里嘈杂的背景音。
根据这声音,她闭上眼睛细细一琢磨,就能猜到他在哪里,在做什么事。公司,办公室,饭店,酒局,歌厅,酒吧,一应场所都是他最近常去的。
偶尔,他说话很多,今天做了哪些事见了哪些人,什么让他头疼,什么让他快慰,仿佛什么都可以说。她只笑着听。偶尔,握着手机,一句话不说,那端传来他微微凝重的呼吸,背景音会被他的沉默放大,听在耳朵里像一把砾石磨着她的心。
她从不打扰,仿佛那个人就坐在她面前,四目相对,无言,胜有声。
还记得前一日晚,好不容易睡着,半夜里接到他的电话。
奇怪的,手机里没有一丝半点的背景音,意外的安静。
隔着千万重山,他的声音听得真切,“珊珊,国内的事尚未摆平,再多等我几日可好?”
“几日?”
“尚还不知,但是珊珊,你要信我。”
她忽然有些放空,思绪不知到哪里去了,盯着前方,久了眼睛酸,眼眶很快就红了。硬咬着唇不发出声音。
安静。
能听见自己忽然加重的呼吸,撞钟似的回响在这个空寂的房子里,一声,两声,三声……一声接着一声,撞到了听筒里,撞在了电话那头的男人心上。
说好的一月。
是他失言了……
又一次。
心脏闷闷的痛着,怕她会再一次对自己失望。
垂眸,目光落在远处起伏的山脉上。
夜幕垂下了,也没见着几颗亮点儿的星子。
山城的建筑不如北上广密集,且这里的地势险峻,一条江分隔两岸,数座被誉为壮景的桥梁横跨在江上。桥上车辆不息,灯火不息。江岸蓬勃的灯火像是要把江水也染成蓬勃的颜色。驻足远观,应接不暇。
城不眠。
南宫沐阳想好措辞,该怎么说才能减轻她心里的痛苦。他曾在异国体会过无数个夜晚的思念和孤寂。太懂她的珊珊了。面上看不出,嘴上不说,可那心中郁积的全是那般无法倾诉的情绪。
他张了口,温柔的眼睛望着前方,像是透过空气看到了对面坐着的珊珊,能想到,她此刻一定红了眼睛,正定定的咬了唇。
心里是一万个心疼,于是,语气愈发温柔的哄着。
“你还记得我们十五岁时许给彼此的话吗?我答应过你,不管去哪儿,不管做什么,都不离开你……我辜负过你一次,这次,无论如何,哪怕豁出命去,死了以后我的魂也要跟在你身边,你在哪儿,我在哪儿。”
“你……”眼泪将落未落的挂在腮边,心知他这话是哄她开心,多少真多少假,她拿捏不得,可她对他的心从来如一,再简单再纯粹不过。就是爱他,就是要爱,曾走过多少等待的日子,一分一秒的数着时间等他回来,等了一次,又等第二次,次次伤心,次次失望。
一颗真心,还要经过多少次摔打,才能穿上冷硬的铠甲?
她深吸了口夜里的冷气,终是宿命里的劫,逃不掉,只能受着。
谁叫都是红尘中人,要受诸事束缚呢?
于是,两头寂静中,她还是点了头,轻声一句,“我知道你在国内正在经历的事有很多艰险,但是务必要保重好自己……我不要你的魂来见我。”
最后一句,道清她近日来在等待中对他的担忧。
他说过,千阳启动仪式很成功,因为看到它无限潜力的前景,对他,到处都是一片称赞。虽然那日她大闹订婚宴的事,还是会时不时被有心之人挑拣出来扔上热搜,但也只是大海沉石,激不起多大水花。
倒是有一桩事,成了哽在他心里的刺。
这桩事,也是这几日林晓珊夜不能眠的主因。
古茗风想听她的心事,她微侧眸,看向斜阳夕晖下,一派碧波凛凛的多瑙河。
娓娓道来。
唐大伯一家与唐启余一家争夺遗产的战争并没有因为林晓珊的突然介入而结束。
仇恨的怒火像一颗埋在柴堆下尚未引燃的火星。
只需一点外力,一个机缘,就会变回成燎原烈火。
只是一个瞬间的变故,却是任谁也再难扑灭。
而林晓珊大闹订婚宴,曝光在全城媒体面前,这件事,意外变成唐家大战死灰复燃的催火符。火燎子孜孜不倦向外扩散,把林晓珊也勾连在这场泼天的火势中。
当事人远居国外,一月后才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