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疗蛇毒的七叶一枝花已採挖足够。
公冶宇轩掏出贴身用薄膜包裹住的手机,按开机键打开手机。因为他考虑到野外有些情况不能逆料,为防万一,怕手机进水,所以进山之前便把手机关了。
看看时间,此刻午后十二点四十六。辰光尚早,应是有余暇来研究眼前的那蓬植物了。
忽又想起,差点忘了有件极重要的事儿了,赶紧在手机里输入一串电话号码,飞快的打下一行字,按发送键。仍复关机,将之包裹妥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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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外长廊。李蕊洁的父亲坐在靠墙的长椅上,十指交叉插入发中,双肩抑制不住的微微颤抖。凌乱的头发略显灰白。
透过重症监护室门上的玻璃,病床上。李蕊洁拥被而坐,神情木然,无悲无喜,只是两眼怔怔的望着窗外,眼神空洞。
“洁儿,别这样,好吗?妈知道你难受,要不你哭出来也可以的,行不行?”李蕊洁的妈妈坐在床沿,轻轻拥着女儿,心都要碎了。
李蕊洁无语。
“你听音乐吗?放你最喜欢的《乱红》给你听好吗?”李妈妈软声央求道。
不置可否。
李蕊洁的手机没有设置屏保,这是因为,她自认为事无不可对人言。
李妈妈拿过女儿的手机,在酷某APP内收藏项找到《乱红》,点开,幽幽的笛声在房间内弥漫开来。
“叩,叩,叩”
房门轻轻响起,护士蹑手蹑脚走了进来。看着跟自己差不多同龄的李蕊洁,想到她此后如折翼天使般的模样,饶是她见惯了伤痛病残,还是不忍心。看着李蕊洁半晌,迟迟疑疑的问道:“都已准备就绪了…如果可以,二点钟后我们便来接你过去好吗?”
李妈妈用探询的目光看向女儿。
李蕊洁闻言一窒,好半天,回过神来,艰难的点了点头。
护士轻轻掩上门自去了。
“叮“的一声,手机不合时宜的轻颤了一下。
李妈妈眼光掠过,是一条信息,上面写着“一定要等我,有办法治好你的脚伤”。寥寥数语,系统也没显示发送者的名称。
李妈妈一看,心房一颤,有点不敢置信,赶紧点开信息,再次确认。
信息里的话很好理解,如果此话当真,那么女儿的脚便不用截肢了。
犹如溺水的人抓着了根救命稻草,巨大的喜悦一下子将李妈妈击懵了,手抖抖索索着将手机伸到李蕊洁跟前,颤声道“洁儿你快看…”
感受到声音里的急切,李蕊洁不忍拂逆母亲,无可无不可的收回目光,看向信息。,
这是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信息,字里行间的意思不难理解,应是对她目前情况比较了解的人发来的。
只是,这样一条短信,没有署名。李蕊洁自问对这个电话号码一无所知,可以肯定不是熟人同事,而医生们,断不会采用这样的方式知会她。
思量过后,李蕊洁喟然长叹了一口气,对满怀希冀的母亲慵声道“没用的,也许是哪个朋友安慰我罢了…”
李妈妈不愿相信女儿说的,但看她心灰意冷的样子,憋不住问道:“你怎么知道人家说的不是真的呢?万一是真的呢?”
李蕊洁没有解释,仍将目光投向窗外。自己本已难受,又何谓拖累母亲替自己担忧呢?
时间在沉默中过去。
“怎么办?应该还有解决办法的!”李妈妈心乱如麻,总觉得事情应该不是这样子。
李妈妈陷入了沉思。
攸地,脑际闪过一抹灵光,打个电话过去问问不就知道了吗?
所谓当局者迷。李蕊洁听母亲一说,也不由眼睛一亮。
毫不迟疑,开始拨打电话。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电话里回答她们的是机械女声。
犹如一瓢凉水从头顶浇下,仅存的一线希望被无情掐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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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冶宇轩已经累得精疲力尽。
眼前的这棵植株根须太发达了,他已经循着根须走向在这乱石丛中挖了个足有一米见方大小的深坑,药锄都已被挖卷刄了。
可喜的是,植株已初露端倪,没看走眼的话,这就是传说中的千年何首乌了。不不不,何止千年,看它那鼓鼓囊囊的样子,怕是目前世上留存最大最古老的何首乌都没它一半大。
挖掘工作进行到现在,接下来的工作已不能用锄头挖了。万一不小心,磕断碰断一两根茎须,那这宝物的价值便会大打折扣。
掏出随身带来的小铲,如剥鸡蛋壳般一点点剔除附着在植株上的泥土。
渐渐地,公冶宇轩的眼睛亮了,是何首乌,绝对货真价实的极品人形何首乌。
呈现在公冶宇轩眼前的两棵何首乌足有三尺来高,须发俱全,形态丰满,栩栩如生,好似一对痴情男女,彼此相拥,不稍分离。
小心翼翼地挖起这两颗绝世宝贝。
公冶宇轩擦了把脸上的泥水,急急地缒索而上,甚至来不及喘上口粗气,便踏上了归程。
一边行走,一边打开手机。
显示有三个未接来电,都是公冶宇轩此前所发信息接收者的那个电话号码。公冶宇轩心里“格噔”一下,心说坏了,一忙起来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事放一边了,也不知那边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
立马拨了过去。
“嘟嘟”一声后,电话马上接通,传来一个焦灼疲惫的女声:“喂,您好!请问你找谁?”
“我…我…”公冶宇轩支支吾吾,:“我找李蕊洁。”
“我是她妈妈,她现在不方便接听,请问你找他什么事?”
公冶宇轩心底一沉,意识到了什么,急促问道:“她怎么了?”
短暂的沉默。那边似在尽力控制情绪,俄尔,才传来悲凉的声音“她在…她在做手术。”
如五雷轰顶般,公冶宇轩闻言,不由眼前一黑,急速行走在山间小道上的身形一晃,差一点摔倒在地。
“唉,一切都晚了!终究还是功亏一篑了!”公冶宇轩惨然一笑。
这一天以来的不眠不休,奔波、摔跌、辛苦挖掘都没什么意义了。
原来。
那晚在猪场附近救了那个女孩后,心里被一丝莫名的牵挂左右。终于还是放心不下,回场跟场长请了假后便赶到医院,得知女孩转院后又尾随赶去。
到医院后,也不知道该怎么向人家介绍自己的身份,所以干脆闷不作声,反正也没人在意自己是谁。只是想在那里守护着女孩,想知道她是否平安!
可等来的消息却是她要被截肢。这后果,想想公冶宇轩都替她心疼。
能做点什么呢?
公冶宇轩出身农村,祖上传下来一门草药治疗蛇毒的技艺。小时候父亲帮人家治疗蛇伤时他便帮父亲去野外寻觅药草,所以对治疗蛇毒很是娴熟。
但家乡这边却缺少一味治伤的主药七叶一枝花,药店里虽有,但也只是人工种植的干药材,而这药的用法是要趁着水份未干把它捣烂敷在伤处,才可发挥最佳的疗效。
原本以为女孩到医院后能得到极好的治疗,但结局竟是要截肢。公冶宇轩绝对不愿这样的结果出现!
他想到了天南海北到处翱翔的鸟类。把药材的形状特点跟百灵鸟一说,果然提供了一条极其珍贵的线索,在西南地区的云贵川山岭间时有见到,尤以天柱境内因山险林密少人采挖而最多最茁壮。
公冶宇轩闻讯之下,一刻也不敢耽误,当晚便直赴天柱,忙活至今。
只是。
如今灵药在手,伊人已残。
公冶宇轩恨老天无情,恨自己没有提前告知李蕊洁实情。
话说回来,其实这也不能怪他,毕竟他出发前没有把握能挖到七叶一枝花,如果万一挖不到,因此而耽误了女孩动手术的最佳时期,且不论她是否会怪罪,起码在公冶宇轩心里是不会原谅自己的。
所以他才在找到七叶一枝花的第一时间给李蕊洁发去讯息。
但他不知道该怎么样介绍自己,这也不是一两句话能说清的。只想着待採着药后,用药草的疗效说话,比自己笨嘴拙舌的解释要好得多。
但他万万没想到才出来大半天,事情已急转直下,直至如斯。
说起来,公冶宇轩能知道李蕊洁的名字,是他这几天待在医院时,偶尔当中听到的。至于她的电话号码,则是因为他在帮李蕊洁吮毒后用她的手机拨打了自己的电话。
这是他的一点小心思,他不想再一次错过能联络到她的方式。哪怕,此生他都有可能不敢去打扰她。
颓然挂断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