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醒来的时候,清晨的朝阳正照得网罗状建木叶闪闪发光,晃得月澈头晕。她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枯叶,那六头螭蛇竟是没有吃掉她!
再看建木根系,它居然不在!月澈小心翼翼的靠过去,树干上竟确实没有它的踪影,难道这六头螭蛇也吸纳日月精华,还未回来?
不论如何,它不在便是最好的现状!来不及想这么多了,她赶紧攀缘着错综复杂的根系开始往建木上爬,爬了半日,她才够上此树的第一根枝桠,却不小心脚下一滑,跌回了地面,心脏怕是都被震裂了吧?月澈差些疼得进晕厥过去。
百尺外树荫底下的鬼魅不知何时又聚在了一起,笑起来:“就这点力量还想攀上建木?昨夜那六头螭兽没吞掉你,算你运气了!”
“快些爬吧!”另一只鬼魅提醒她:“它夜晚出去吸天地精华,早上寻个早餐什么的,午后便会镇守在此,指不定什么时候回来就把你当午膳了!”
闻言,月澈赶紧起身,但为了安全起见,她将柳枝从水囊里取出,放进怀里,然后取下腰间的竹结挂在脖子上,放进心口。她开始第二次攀爬,但一次次攀上一次次跌落,爬得越高,跌得越体无完肤。
但即使摔得遍体鳞伤,她也从未想过放弃。在正午的太阳挂在树顶之时,她终于坐在了建木第一根弯曲的粗壮枝桠上。
背部已经血肉模糊,火辣辣的疼,她趴在枝杆上,摘食着建木小小如灯笼般的果实。
果实散发着柔柔金黄色的光,忽然光华将她笼罩,她的面前出现了蓝天白云,鲜花环绕,蝴蝶飞舞,一只白蝶轻轻柔柔的飞落在她的背上,所有的疼痛似乎都消失了!
忽而,白蝶化作一只白鹤绕着她飞翔:“阿胤!”她伸手过去,那白鹤竟化作散沙,突然不见了!
“啊!”她却身体一滑,眼疾手快,月澈一把抓住树干,整个人从梦中惊醒,垂挂在树上。低头,树根处的螭蛇正翘着六头张着血盆大口等她坠落。
树枝粗大,月澈的手太小,对于粗大的枝干根本无法着力,一点一点往下滑去!腰间的水囊松落,被其中一头一口吞下。
别无他法了,月澈咬紧牙关,生生将十指插进了树枝之中,才缓缓借力爬上去。
十指连心,指甲全破了,鲜血淋淋。
再没有力气,月澈解下外衫,撕成几段,连接起来,将自己与树枝死死绑在一起,才抓着心口的龙鳞昏昏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一滴一滴冰凉的东西滴在脸上,她才悠悠醒来。是雨,下雨了。她张开嘴,甘甜的雨露浸湿了干涸的唇。
月澈解了布条,坐起来,用青叶接了几捧甘露喝下罢休。
接下来,她沿用此法,爬上一根树枝,便绑上布条食果休息,以免被栾果迷惑,掉下去。爬的过程中总会跌下来,但好在她能极力抓住些枝杆,不至于落到树底被六头螭蛇吞去。
一路往上,她已经忘了岁月。身上的擦伤、摔伤数不胜数,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很多地方已经化脓,十指已经溃烂得不能称之为手,但是她怎能放弃?也许上面住着的那个人,早已在她的一次次攀爬中成为她此生的信念!
那日,她穿透薄云,正要攀上一根树枝,却被飞来的一只青鸟啄得足足掉落了十丈,幸得她抓住了一根细枝,只是枝桠被折断穿透了掌心,她爬坐到粗枝上,撕了碎布缠绕止血。
刚才那只鸟是仙鹤吗?月澈惊喜的抬头望去,却看到,它只有一只脚,白色的尖嘴突然喷出火来!
建木不燃,月澈的身上却着了火,她赶忙抱着树枝滚爬拍打,却怎么也无法扑灭。忽然,挂在脖间的竹结露了出来,火源都被引了去,她焦急的以手拍灭,却只是更加灼伤了溃烂的手掌,忽然竹结光华一闪,将真火生生熄灭。
那只鸟看在眼里,颇为惊讶,然后转身拍翅而去:“今日便留你一命自生自灭。”
月澈看着心口的“胤”字,那独脚天鸟,她既是不是雀灵,是天上的鸟儿,那她是否识得阿胤,来不及问,那独脚鸟便不见了踪影。
往后的日子,她一边攀爬,一边开始寻找天鸟的踪迹,却再未遇见,她也无法打听阿胤的所在。
这些年月,她以栾华为食,用甘露解渴,倒还能续命,也抑制着伤口的溃烂发炎。
越往上爬,树枝越来越细,从不能百人环抱到一拳之大,月澈花了整整七年,终于爬上建木之巅。
建木的尽头,树枝化做粗藤,相互缠绕延伸,搭成了一座长长的吊桥。桥的彼岸霞光满天,仙气萦绕,有桃花朵朵盛开,落英缤纷,有冗长的梵音隐隐传来。
然而,桥下是万丈深渊,从这里掉下去,那便是粉身碎骨!
月澈顿觉神清气爽,想要站起来,却因为常年的佝腰匍行,让她她几乎无法直立起来。
许久,才站直了在桥头,望着彼岸的仙境,阿胤就在彼岸,她终于找到他了!
她踩上吊桥,整个藤桥瞬间摇摇晃晃。每一步她都走得小心翼翼,握紧了蜿蜒的树枝,还未走到一半,她就身体发虚,体力不支了。
立马停下来,擦了擦额头的汗,摸了些建木的果实塞进嘴里,腾空的万丈深渊下吹来阵阵冷气,双腿打颤。直到缓过来,她才一点一点,继续开始摞着步子。心口的那个“胤”字在灼灼发热,所以她绝对不能倒在这里。
终于,耳边的梵音越来越近,有柔软的桃花瓣飘到脸上,脚下有翻卷的云浪,月澈走到了桥的彼岸。
日月星辰同在,百花如织锦盛开,远处的彩霞如巨幔垂缨,清风卷起千堆繁花,冗长的梵音缭绕,一切都如画中一般,阿胤竟住在如此美的地方。
月澈蓬头垢面,浑身血污,却掩不住的欣喜!弯腰将桥头的彩云掬一捧在手心,柔柔软软的很舒适。
她抬脚正想从桥头下去,却差些跌下来,幸亏天生的敏锐速度,和这七年的攀爬经验,让她一把抓住桥头的树枝,才得以艰难地爬上来。
她没有法力,浮云不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