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因为那个年代每家每户的孩子都比较多,通常有三四个,甚至五六个,所以,那时候的我们都是“散养”着长大的,不像现在“圈养”的孩子那么金贵,那么娇气。
我的新家对门的孩子与我们家一样,正好也是姐弟俩,两个姐姐的年龄差不多大小,很快就成了形影不离的一对闺蜜。而我和那个比我大不到一岁的小男孩儿小勇自然就成了一对儿死党。真的很巧,小勇也是一个特别调皮捣蛋的小家伙,与我相比,那绝对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好多认识我们的大人们见到我们俩,这一对儿家属区里出了名的淘气鬼竟然凑到了一块儿,都发愁地直摇头,那眼神就好像要上演什么灾难剧一般。
从小勇的爸爸背着手,皱着眉头看着我们俩的样子就知道,他的心里该有多担心今后这个家属院会被我们这一对儿活宝折腾成什么样子。
我的爸爸则把我叫到了一边,声色俱厉地威胁恐吓了好久。尽管我一再发誓赌咒保证不干坏事,但他还是满腹疑虑,将信将疑,一副走着瞧的表情。
大人们真的是少见多怪,至于吗?
但是,后来无数的事实充分证明,他们的担忧绝不是空穴来风。没几天就厮混熟了的我俩没安生多久,就一起闯下了第一个祸,而且是一个大祸。
我们新家的窗户外面正好是一条热闹的马路,每天车来车往,熙熙攘攘。看着眼前这条川流不息的马路,无法无天的我和小勇开始冒坏水了。
我们竟然称自己是无所不能的“铁道游击队”!要袭击“鬼子”的运输车!
我们俩开始爬汽车。
趁着有些过往的车,尤其是那种拉货的大卡车开得比较慢的时候,我们俩一前一后从后车厢爬了上去,然后学着电影铁道游击队的样子把车上载的货物往车下扔。大葱、大蒜、白菜、玉米,还有木头、钢筋,不管是什么统统都逃不过我们的魔爪。而这些“战利品”对于我们这两个小孩子而言其实一点用都没有,就是单纯地为了图个开心。
有时候司机发现了我们这两个“车匪路霸”,便停下车来抓,但“鬼子”怎么能追上我们这两个“游击队员”呢?每次都把那些过往的司机师傅气得哇哇大叫、捶胸顿足,我们俩则跑到远处哈哈大笑,最后,还不忘得意洋洋地去嘲笑一番那些被我们“袭击”的“鬼子”。
在我们俩实施了很多次的“袭击”行动之后,引起了警察的重视。终于有一天,我和小勇落到了预先埋伏在那里的警察的手里。我们俩可不会轻易就当“叛徒”!无论警察怎么审问,我们俩誓死都不说爸爸妈妈的名字,最后还是邻居告诉了警察,我们俩人的家长是谁。当警察叔叔把我们俩带到了爸爸妈妈面前时,他们几乎要崩溃了。
最后的结果可想而知,我们被各自带回了家。关上房门之后,两个家里同时传出了我和小勇鬼哭狼嚎般的叫声。我们俩差点都被几乎气糊涂的爸爸活活打死。
这件事不知道过去了多少年,我和小勇都早已为人父母了,每次见面还不忘记共同回忆我们曾经经历的这场惊心动魄的“战斗”。同时不约而同地看看我们自己的儿子,真的担心他们遗传了我们俩的捣蛋基因。
两个小家伙与我们小时候一样成为了好兄弟,虽然还很小,但眼神中已经流露出了几分不安分。或许我们父母曾经经历过的那种锥心之痛就要在我们自己的身上重演了。如果真的那样,对于我和小勇而言也算是恶有恶报吧。
一想到这儿,我和小勇都顿感头疼。但是又能怎么样呢?只能求老天保佑了。
自从搬到了新家,我们这些孩子有了很多新的“乐园”。
首先是小炭房。
前面才提到的小炭房,对于大人们来说是为了储存杂物,种植蔬菜,夏日纳凉,而对于我们这些男孩子们而言则有特殊的用途。
这里经常会聚集好多半大不大的小子在煤堆里玩打仗游戏,里面自然也少不了我这个捣蛋鬼。等我们疯够了出来的时候,通常就只有一双眼睛是白色的,一笑,牙齿是白的,通身都是黑色的煤灰,一个个看起来就像是从地狱里钻出来的小鬼,样子好吓人。而每逢此时,四下里全是父母的呵斥声,而我们早已司空见惯了这种呵斥,脸上挂着的除了煤灰,就是满不在乎。
至于每家挖的菜窖则成了我们这些男孩子玩捉迷藏的最好去处。虽然菜窖挖得很深,为了防止冬天冬菜冻伤,有的菜窖甚至挖到了三四米以上,平时就连大人们上下都会觉得很困难,但对于当时我们这些男孩子来说却根本不在话下。
或许因为那个年代每家每户的孩子都比较多,通常有三四个,甚至五六个,所以,那时候的我们都是“散养”着长大的,不像现在“圈养”的孩子那么金贵,那么娇气。当时的我们个个都特别皮实,足有两米深的菜窖在我们眼里根本就是小菜一碟,爬上爬下,如履平地,“昼伏夜行”“伏击鬼子兵”,家属院里我们随时随地都上演着我们自导自演的《地道战》,一样出神入化,一样精彩绝伦。
在这里,我的生活中还增添了一种新的内容——看电影。当然,是那种简陋的露天电影。
那时候看电影可不像现在,都是在装修考究的有空调设备的电影院里一边吃着冰激凌与爆米花,一边舒服地欣赏,那时看的都是露天电影。但不知为什么,总觉得当年那个带着凉白开,搬个小板凳,不断摇着一把竹扇子仍然互相挤着一身臭汗,而且还冷不丁有蚊子偷偷在腿上、胳膊上叮一个大包的露天电影带来的幸福感与满足感更深厚、更浓郁、更动情、更入心。
至今我还清楚地记得第一次看电影时的情形。
由于露天电影需要在高处捆绑用来固定银幕的绳索,而我家在二楼,恰好位置正合适,所以,我们家是最早知道要放电影消息的,也是最早知道具体放映时间的。看着叔叔爬在我家的窗户上绑着粗大的绳索,我还很好奇,他在干什么呢?那传说中的电影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东西,为什么妈妈和姐姐都那么兴奋?真的会那么有趣吗?
对从未接触过的神秘的电影,我充满了疑惑,也充满了向往。
妈妈早早就做好了晚饭,不停催促着全家赶紧吃饭,等大家刚放下碗,妈妈便麻利地收拾好碗筷,搬起一个长条凳带着我坐在了楼下一片空地的正中央。本来姐姐也要跟着来,临出门却被爸爸妈妈拦住了,因为她已经上学了,晚上要做作业。无论怎样哀求,爸爸就是不同意,姐姐气得大哭,最终只能无奈地接受这个结局。何况爸爸自告奋勇牺牲自己看电影的机会,专门留在家里监督姐姐。唉!看来当学生的滋味一点都不比托儿所小朋友的滋味好,还是我自由。
临出门的时候我还幸灾乐祸地对姐姐吐了吐舌头,为了气她还说了句:“你就乖乖地做作业吧,我看电影去喽!”姐姐还了我一个咬牙切齿的白眼,连眼珠子几乎都快瞪出来了。
空地上聚集的人越来越多了。那些左邻右舍们纷纷搬着大大小小的板凳,带着各种各样的零食,扶老携幼,从四面八方围了过来,大家都在开心地谈论着同一个话题——电影。尽管等了不知道多久,大家的兴致一点都没有减退,反而显得更加兴奋,气氛一点点被点燃,一步步被推向高潮,所有的人都有些按捺不住自己的情绪了。突然,人群中爆发了一片持久而热烈的掌声,妈妈赶紧把到处乱跑的我抓了回来。
那神奇的电影终于开始了!
我永远都不会忘记人生中看的第一部电影——《南征北战》。直到今天,在那部难忘的电影里的很多精彩的对白我依然能够倒背如流,时不时还会调侃、念叨上一句:“张军长,看在党国的份上你可要拉兄弟一把呀!”听得旁边的人都莫名其妙。如果有人顺口搭腔,那一定也是个六零、七零后,一定会坐下一起侃侃曾经那个年代里只有我们懂的趣事。
电影对于我们那个时代的孩子而言具有非凡的意义,因为电影从此开启了我们的另一个世界,一个充满了故事与想象的有声有色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