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言自恃佛法高深，早已养出一身临深渊而不惊的气度。
可现在，当这木盒里的小玩意儿露出庐山真面目时，永言的血压顿时飙升到了极限。
赵乾见他这幅表情，知道老和尚已经上钩，于是笑道：“大师，如何，我这件小玩意儿，可还如得了大师法眼？”
小玩意儿？
这要都只能算小玩意儿，你赵公子到底是啥家庭啊？
永言默颂几遍佛号，强压住心中的悸动，答道：“阿弥陀佛，贫僧自问鉴宝无数，可似赵公子这般的宝物，属实平生少见。
若真要贫僧点评一二的话，此物乃神物也！”
赵乾趁热打铁道：“既是神物，若是小子拿出去售卖，不知价钱几何？”
此言一出，永言脸色顿时大变，作佛怒金刚状，叱问道：“赵公子，此宝如此神物，当日日供奉好生保管，怎能作价贱卖。
赵公子如此举动，岂不是对宝物的玷污？”
永言的反应让赵乾很是心喜，忙一脸无奈道：“哎，大师啊，实不相瞒，小子近日筹备了几桩产业，一下子就掏空了家中祖产。
无奈之下，小子只能请出这件家中祖传的宝物，今日之所以前来劳烦大师鉴宝，便是想看看这尊琉璃宝圣观音像到底能值钱几何。
若是价钱合适，小子便打算将其转手，以渡近日之难关。”
永言脸色微变，笑道：“赵公子事出有因，倒是贫僧着相了，佛像虽好，却是不如换成银钱普度众生来得实在。
既然如此，贫僧有个不情之请，赵公子可否将此宝割爱给贫僧，也好过落在俗人手中，平白污了宝物的灵气。”
“这……”
赵乾作出一副为难的神色，直勾勾的盯着永言。
永言见他这副表情，便问：“赵公子，可是有何为难之处？”
赵乾咂了咂嘴，有些难为情道：“大师乃化外高人，此地又是佛门清静之地，小子张口闭口便提那金银俗物，倒是有些让大师见笑了。”
永言知他心中顾虑，忙开解道：“赵公子此言差矣，佛门虽是清静之地，但我佛家讲究入世出世，入则潜心钻研佛法，出则一心普渡疾苦。
赵公子虽家境丰厚，但如今也是遇到难处。
有道是，急人所难，解人所忧，贫僧今日若能替赵公子解困，日后定不失为一段佳话！”
赵乾搓了搓手，笑道：“大师此言句句在理，小子若再推三阻四，倒显得有些不识抬举了，既然如此，敢问大师，此宝究竟价值几何？”
永言目光微动，竖起五指，笑道：“当值白银一千两。”
咕咚。
赵乾咽了咽口水，心想，有些人表面自称贫僧，背地里却是富得流油。
要不然自己也剃度出家算了，以自己的业务能力，应该要不了多久，就能建立一个迦叶寺集团了吧。
永言见他沉默不语，又问：“怎么，赵公子可是觉得贫僧这价钱出得低了？”
赵乾忙摆摆手道：“大师说笑了，大师出价已是公允，小子哪里会有非议呢。”
“既然如此，那你我二人便击掌为誓，就是这一千两白银不是个小数，筹措起来也需要时日，还请赵公子多多担待。
赵公子放心，一旦银钱凑齐，贫僧便立马差人送去。”
啥？没钱！
没钱你不早说？本公子本来就不是为钱来的呀！
赵乾皱了皱眉，故作为难道：“大师，实不相瞒，小子若不是缺钱缺得紧了，断然不会拿祖宗的遗物出来换钱。
可小子若是因为这等小事就拒绝大师的美意，于情于理都有些说不通。
大师的难处，小子也知道，可小子的难处，大师也得谅解。
既然银钱筹措不易，那大师名下可有田亩？”
听了这句话，永言悬着的心这才稍稍放下，点点头道：“田亩确实也有些，但庙中平日里的吃穿用度大多来源于此，贫僧能拿得出手的，恐怕不多。
不过赵公子放心，若是能以部分田亩充数，剩下的银钱，筹措起来也自然不是难事。”
赵乾摆摆手道：“大师多虑了，一千两白银已是高价，小子不是不识抬举之人，既然如此，那就皆以田亩结算。
若是所剩银钱不多，那就全都免了，权当是小子给庙中捐些香火钱吧。”
“如此甚好。”
永言应了一声，便派人取来庙中的田亩账册。
按照一亩地三百文的价格，这尊佛像一共给赵乾换来千亩田地，还剩下七百两白银，赵乾则十分大度的抹去零头，只收五百两即可。
当然了，赵乾可不是个会吃亏的主，临行前又问永言要来那串掉在地上的翡翠念珠，说是他自己也信佛，想带回去沾沾佛气。
永言自然应允，不仅送给他这串翡翠念珠，还搭上一本自己手抄的金刚经作为添头。
赵乾将佛经和地契小心塞到怀中，便将那串念珠挂在脖子上，笑着下山而去。
送走赵乾后，永言再也藏不住脸上的笑意，当即捧出木盒中的那尊宝圣观音像，爱不释手道：“吩咐下去，就说半月之后，本寺要举办诵经大会，请成都府路各州地大小寺庙，都务必差人上山辩经论道。
特别是乐州的凌云寺，一定要将佛帖送到。
观慧老儿，仗着凌云大佛的威名目中无人，半月之后，贫僧到要让他看看，谁才是这大宋西南边陲第一名寺！”
永言沾沾自喜的时候，赵乾也正喜不自胜的傻笑，屠青牛不明所以，以为是赵乾得了失心疯，忙问：“公子，可是那些鸟和尚给您气受了，您等着，小的这就去砸了他们山门！”
说罢，屠青牛便随手掰断路旁一根足有人臂粗细的小树，赵乾赶忙将他拦住，笑道：“傻孩子，我在山上非但没有受气，反而平白捡了个天大的好处。
永言大师可是咱们的大恩人，日后说话得放尊重点，咱们赵府还指望着他老人家救济呢！”
屠青牛自幼跟随老道习武，早就将自己当成道门中人，佛道不两立，让他对那些假惺惺的秃驴客气，这事他当然做不到。
“公子，您让小人对他们客气，那还不如还是让小人回去扫地吧！小人当年虽然年幼，但却记得师父说过，这世间最虚伪不过的，就是那些自诩为普度众人的济世佛陀了，在小人眼里，他们就是些狗屁倒灶的鸟和尚。”
赵乾知道他这是又犯了牛脾气，自然也不再多劝，只是笑了笑便翻身上了马车。
说到底，佛门虽是清净之地，但和尚也不是渴饮甘露、饥食西风的得道神僧。
毕竟，人都是要恰饭的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