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皇登基,血气方刚的少年天子刘彻雷厉风行地烧了一把火——建元新政。冬去春来,长安城已是春机盎然。这一日,春光明媚,平阳侯府侧院内的一片旷地上,一大群人正在围观两个人斗剑。这边一个是位壮年汉子,身材不高,却甚为精悍,身法敏捷,那边是个健壮少年,脸上稚气未脱,却也身手不凡。
“好剑法!”突然一声震耳的喝彩传来,众人皆一惊,不约而同循声望去,却见那喝彩之人是位长身玉立的少年。只见他头戴峨冠,身着彩绣锦袍,剑眉高耸,阔额丰鼻,目光如炬,好个飘逸的少年!
“皇帝陛下驾到!”忽然,人群中有人大喊了一声。众人大惊,慌忙倒身下拜。原来这少年不是别人,正是那微服出来巡游的天子刘彻。
刘彻把目光投向那少年,少年忙道:“贱仆卫青叩见陛下!”
“卫青?”刘彻口中念着,犀利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卫青。眼前的少年虽年齿尚幼,却英气勃勃,古铜色的脸棱角分明,尤其是那一双灼灼的虎目。刘彻不由地眼睛一亮,问道:“你是这府里的人吗?”
“贱仆正是长公主的骑从卫青!”卫青问道。
“原来你是长公主的骑从!难怪有人对朕说,长公主身边藏龙卧虎,今日一见果然此言不虚。卫青,朕记住你了,你的剑法不错。”刘彻兴致勃勃道。
平阳侯府的正堂内,香烟袅袅,此时虽是大白天,几案上精雕细琢的连枝花灯仍灯火通明。正当中的坐榻上,刘彻惬意地舒展着身子。平阳公主在一旁亲自为他斟酒。“陛下最近在忙什么呢?”
刘彻幽幽地出了口气,“朕能忙些什么?混日子罢了。”
平阳公主劝道:“陛下不必如此悲观。来日方长嘛。此时万不可与老太太抵触,但陛下还可以挑一些老太太管不着和事情去做。”
“老太太管不着的事情?”刘彻一下坐了起来,“皇姐倒是和朕想到一块去了。最近朕正准备招纳一些精通骑射的世家子弟组编建章营呢。”
平阳公主一怔:“组编建章营?陛下念念不忘打匈奴啊!”
“打败匈奴是朕最大的梦想。”刘彻激动地一挥袍袖,站起身来。“我煌煌大汉,地杰人灵,国富民丰,却屡屡用和亲奉送财物来换取和平,朕每每想到这些就觉得是莫大的耻辱!”
此时,清亮宛转的歌声传来,刘彻循着歌声望去,只见歌者是个二八妙龄女郎,身着葱绿色云雷纹束腰长裙,淡扫蛾眉,薄施粉黛,一双俏目,亮光可鉴的乌发松松地挽了个美髻。刘彻看痴了,情不自禁地起身朝那女郎走去。“你叫什么名字?”刘彻问道。
望着眼前风度翩翩的少年天子,那绿衣歌姬不禁怦然心动,秋波暗转地答道:“卫子夫。”
稍顷,平阳公主忽又想起了什么,冲左右吩咐道:“去把卫青叫来!”平阳公主微微一笑,说道:“你姐姐子夫正和皇帝在尚衣轩呢,倘若你姐姐被皇帝相中,你还真是鲤鱼跳龙门了。”
正说着,刘彻换了一身素色云纹深衣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此刻兴奋之情仍溢于言表。“皇姐,朕要召子夫进宫侍候。不知皇姐可舍得?”
平阳公主忙笑道:“舍得!舍得!姐姐当然舍得!”她一把拉过卫子夫,让她坐在自己身边。“陛下可知道,子夫和卫青可是姐弟俩呢!”
“卫青?”刘彻怔道:“噢!竟有此事?”
平阳公主冲着庭下的卫青一笑,使了个眼色。“卫青!还不赶快过来拜见陛下!”
卫青赶紧向刘彻行礼。刚刚宠幸了卫子夫,刘彻再见卫青心情自然就不同了。“卫青!你的剑法不错,愿不愿意从戎报国,打匈奴啊?”
“从戎报国,打匈奴?”卫青一愣,这个问题他还真未想过。曾经动心要跟义兄一起仗剑天涯,做个扶危济困、除暴安良的大侠,却因自己不是自由身,而且这里还有他的亲人,一直未能成行。从戎报国,打匈奴?这倒是个新鲜的想法!
建章营位于长安西郊的皇家园林上林苑中。大汉立国70年间,休养生息,国力大增,而匈奴对大汉的侵扰却愈加频繁了。刘彻早在做太子时就立下大志,一定要彻底根除匈奴之患,所以组建建章营也是这位雄才大略的少年天子在为日后的大汉基业培养人才。
转眼卫青在建章营已呆了一月有余。每天重复着枯燥的训练,只觉得日子一天天过得好慢。由于他的马上功夫不错,武功底子也深厚,卫青的骑射进步很快,但离建章营监李代的要求还差得很远,在全营的骑郎中他还是排在最后一个。面对耻笑声,他暗下决心要把功夫快点练好。这些日子,他一直是全营骑郎中训练最刻苦的一个,他的执着终于感动了一向对他很苛责的李代。近来李代专门给他开了几回小灶,单独向他传授经验,他的骑射功夫因此突飞猛进。训练再苦再累,读书是不能落下的,《司马法》是卫青平日最爱读的书,每天他都要拿出来读上一会儿,仿佛不咀嚼几句,一天就少了点什么。“……是故攻其国,爱其民,攻之可也;以战止战,虽战可也……”卫青口中喃喃念道,蹙眉深思着。
一晃又是两个多月过去了,卫青的骑射功夫在全营骑郎中已名列前茅,再也没有人嘲笑他了。几个月的建章营生涯已使他改变了许多,他常常独自静默沉思,心中似乎装了更多的事情。
“卫青!你又在想什么呢?”李代悄悄走了过来。相处日久,李代愈发喜欢这个勤奋好学又倔强执著的小骑郎,所以他最近常喜欢找卫青聊天。
“李将军!”卫青连忙站起身来恭敬行礼。“卫青正在想《司马法》中的一句话,心中有些疑惑。但凡征伐,难免有杀伤破坏。攻其国却爱其民,以战来止战,其理虽通,可在真正的战场上,这个尺度恐很难把握,只怕到时候就顾不了那么多了。”
李代微笑着按了按他的肩膀,两人一同又坐了下来。“其实兵家的最高境界是不战而屈人之兵,任何兵戈征伐都是不得已而为之。”
“不战而屈人之兵?”卫青诧异道,“难道对匈奴虎狼也可以不战而屈人之兵吗?”
李代正色道:“对匈奴,不战而屈人之兵无疑是痴人说梦,所以才要止战而战。天下征战一向有正义与非正义之分,平天下之乱、解万民之危、诛暴扶弱之战是正义的,所以才有为安人而诛之、为爱其民而攻其国、为止战而战之说。”
“李将军!匈奴人究竟厉害在何处?为何我们大汉军队打不过他们?”
“匈奴铁骑如闪电一般,来去匆匆,飘忽不定。匈奴人生在马背上,终日与野兽为伍,其心性野蛮强横。而我大汉军队却连一支像样的骑兵都没有啊!与强悍的匈奴铁骑相抗,我大汉军队确在劣势啊!”李代顿了顿,又问道,“你知道皇帝为什么要组建这建章营吗?”
“卫青听说皇帝是为了要加强皇宫的防卫,也想从中选些近侍。”
“非也!”李代笑道:“皇帝真正的用心是在为想建立一支能与匈奴铁骑抗衡的大汉骑军。”
“大汉骑军?”卫青一惊,蹬大了眼睛盯着李代。
“是的。”李代目光一闪,又接着道:“皇帝曾亲嘱老夫要好好训练大家的马上功夫,要照着匈奴铁骑的样子去训练,所以老夫半点不敢懈怠,对你们严苛了一些。当今天子虽然年轻,却胸怀大志,想要彻底根治匈奴之患。只可惜老夫已年老不中用了,以后的大业还要靠你们这些年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