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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瓜葛

向前行驶的汽车,犹如一架时光机,在记忆的碎片里前行,似乎又将翟国丰带回了那个曾经燃情岁月之中,回酒店的这一路,他想了很多,想象着千百种和她搭话的方式,但这一切都在见到她本人之后被轻易的推翻了,虽说心中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但翟国丰仍尽可能的表现出其固有的淡然,为了缓解这不必要的尴尬,黄柔还是率先开口了。

“与余泰谈的怎样?”

黄柔语气平缓,又夹杂着莫名的距离感,或许对于她来说,在口吻上尽可能保持距离感才是当下最恰当的选择。

“咱们还是边走边聊吧。”

原来两人许久的重逢是在酒店的大厅,起初的沉默让翟国丰有些语塞,当黄柔率先开口之后,翟国丰也轻松了不少,重新理清思路的他这才反应过来两人仍在酒店大厅,这才提议前往酒店套房详谈,陈安似乎感受到了气氛不对,便想找借口识趣的离开,但这却被翟国丰阻止了。

“小陈,你也跟过来,你作为老何的秘书,你有必要加入进来,在瑞丰除了老何我唯一能信任的也就只有你了,你也是我们中的一员,大家一起努力吧。”

见翟国丰这么说,陈安顿时感受到了肩上巨大的压力与责任,这一席话使得陈安这个年轻人瞬间燃起了斗志,也让他将之前莫名的尴尬感抛之脑后。

翟国丰所暂住的酒店套房内,显得有些凌乱不堪,他又不想让酒店清洁工进行打扫,毕竟一些重要的文件和资料如果被酒店清洁工误以为成废纸扔掉可就得不偿失了。

“房间有点乱,见谅见谅。”

翟国丰略显尴尬的为自己打着圆场,黄柔则是微微一笑,她知道,多年之间翟国丰的房间就以凌乱著称,以至于身为合作伙伴的黄柔在当时还要身居保姆这个任务,替翟国丰清理房间,黄柔的一大特点就是看不惯别人衣冠不整,同时自己起居的地方也凌乱不堪,当看到自己眼前有一丁点不整洁,黄柔就控制不住自己想要好好整理一番。

也正因为如此,那时年轻的两人还相互开着玩笑,翟国丰调侃黄柔都快成了他的老婆了,而黄柔则反击道:

“当你老婆的人上辈子一定欠你不少钱,以至于这辈子要当保姆还债!”

此时看到眼前这熟悉的景象,竟然让黄柔有了一种似曾相识的亲近感,那管不住的双手就开始不听使唤了为翟国丰整理起房间来。

“这才是我所熟悉的翟国丰嘛。”

黄柔一边整理着房间,又挖苦着在傍边有些不知所措的翟国丰,此时两人之间的气氛终于轻松了不少。

“你这老毛病这么多年都没改回来,还是那么喜欢收拾。”

见黄柔这般举动,翟国丰逐渐也放下了芥蒂,并敞开心扉侃侃而谈了起来。

“还不是被你的老毛病勾出来的吗!你究竟何时才能把出门在留宿的地方弄的干净整洁一点?在我看来你这毛病这辈子是改不回来了。”

黄柔带着埋怨的语气回击着翟国丰的调侃,而翟国丰只是笑了笑回了一句“大家彼此彼此吧。”

调侃归调侃,黄柔还是知道此行先到翟国丰这里的目的,当得知何瑞身体状况不容乐观之后,黄柔压在心中的那座大山已经近乎将自己彻底压垮了,但是她好强的性格又不允许她在周围的朋友面前表现的过于脆弱,与黄柔相识几十年的翟国丰又怎么可能看不出此时此刻黄柔的精神状态呢,但一时之间又不好说出安慰的话语,但从黄柔略显憔悴的脸上翟国丰可以体会到,现在黄柔所承受的压力或许自己这辈子都无法想象,相比于黄柔,自己眼下这点挫折又算的了什么呢。

“如今我们的处境并不妙,余泰其实比你们想象的要更有野心,更加的有条理。”

翟国丰话锋一转,从刚才的闲谈的语气逐渐转变成冷静又庄重的口吻。

“他和你说了些什么?”

一边收拾着沙发上的一件衬衣,黄柔一边回应着翟国丰。丝毫感受不到她被整理房间的行为束缚住了思想,此时识趣的陈安跟了上来想要接过黄柔手里的衣物,却被拒绝。

“他想要做的不只是接管瑞丰那么简单,他打算吞并瑞丰。”

翟国丰还特意加重了“吞并”这个词的语气,并将公文包里余泰留给自己的那份关乎瑞丰控股未来的文案递给了黄柔,黄柔将整理好的几件衬衫放好,接过翟国丰递上来的文案,作为一名在香港大学商学部毕业的精英份子,同时又做了瑞丰控股董事这么多年,曾见证过无数企业文案的黄柔,草草几眼就已经将这份文案看的通透。

“何瑞果然没有看错人,余泰不愧是精通金融运作的高手,通过这种方式既可以从事自己梦寐以求的地产业,又可以不用上市就获得上市公司自由融资的权利。”

“而且从我的分析来看,余泰之所以敢向我推销这份企划案显然是有足够的底气的,想必他已经在董事会获得了绝大多数人的支持,而向我推销它,应该是想要尝试拉拢我,毕竟任何一家企业的决策人都不希望打响企业管理层之争,哪怕现在还没有真正接管瑞丰的余泰也不例外,纵使他想要争夺瑞丰的控制权,不到万不得已他也不想贸然与任何人为敌。”

“你作为瑞丰的董事,还没有收到这份企划案吗?”

翟国丰认同黄柔的看法,同时也阐述了自己对于这件事的理解,同时又询问着黄柔是否收到与这份企划案相似的文案。

“并没有,想必这份文案应该是余泰最近刚刚起草的,但是既然他打算抢夺瑞丰的控制权,我想用不了多久,我们董事会的所有董事都会收到这份文案的。”

黄柔表示自己并没有收到余泰的这份企划案,同时她也可以肯定董事会的其他人应该也还未收到这份企划案。

黄柔之所以有如此信心,还是因为他们黄氏家族作为瑞丰大股东的地位以及人脉,或许在瑞丰的董事会里并不是所有董事都意见相同,但是多数情况下,一旦管理层有一些重要的事务决定商议,其中某一位知情的董事还是会例行公事的将这则消息通知给其他董事,与此同时每一位董事在公司内部都还是有成熟且消息灵通的人脉的,这样有助于他们第一时间了解到企业经营的第一手资料,黄柔作为资深的瑞丰控股董事自然也是如此。

“我想今天晚些时候,余泰的团队就应该会通知你明天将会召开董事会。”

翟国丰若有所思的回应着。

“余泰明天就想把这份企划案交给董事会?”

黄柔用略带疑问的语调问询着翟国丰。

“其实并不是余泰打算召开董事会,其实是我行使了控股股东的权利,召开的董事会会议。”

黄柔满是疑虑,她着实不解为何未等余泰先出招,翟国丰便打算主动迎战,难道他已经想到了什么万全之策,可以一举击溃余泰的这份企划案?

“说实话,我并没有什么正经的企业规划案,我甚至连一份关于瑞丰未来发展文案都没有写。”

见黄柔满是疑虑,翟国丰也只好实话实说。

虽然对翟国丰这一举动有些惊到,但是以黄柔对他的了解,她清楚这么多年来眼前这个人的人生信条一直都是船到桥头自然直。

“这次召开董事会,我只是想试探一下董事会内部究竟有多少人支持他,同时简单摸一摸当下董事局内部各位董事的真实想法,然后再考虑对策,当时我还不知道你已经赶了回来,也只有通过这种方法才能近距离观察一下目前董事局成员们目前的心理状态。”

这样做无可厚非,虽然翟国丰已经成为瑞丰的控股大股东,但是就算实现控股,提出各类决议依旧要通过董事会表决,而且因为投票权相对分散,虽说控股股东握有一票否决权,但是拿不出有吸引力的企业发展方案,同样没办法在董事会之中获得通过。

如今在全面落后的情况下,翟国丰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拖延余泰执行他的计划,并在这段时间内尽快策划出能够帮助瑞丰控股扭转当下局面的计划,而在这份计划还未完成之前,面对早已经准备多时的余泰,翟国丰只能选择被动接招。

简单收拾一下后,三人便动身前往医院,在医院的何瑞心情复杂,一是迫切的想要知道翟国丰与余泰的碰面情况,同时让自己的妻子单独去见翟国丰,他多少还有有些介怀的,虽说他了解两人的为人,但是这大脑还是有一些不听使唤的乱想,当黄柔打电话过来表示两人马上前往医院时,何瑞的不安的心才得以放下。

抵达医院的翟国丰还是如实将余泰的计划以及他递给自己的文案交给了何瑞,毕竟虽然何瑞此时患病在身,但是就目前最了解目前瑞丰的还是他,翟国丰希望何瑞能将他了解的一切关于瑞丰经营的细节全盘托出,以便他能够想出与余泰抗衡的对策,身旁的陈安也蓄势待发,毕竟董事长的许多企业档案都是由他保管的,除了日常安排董事长各类出行计划之外,作为贴身秘书,洞悉企业各类事务也是秘书的必修课。

目前瑞丰控股总资产1576亿元,旗下拥有11家全资子公司:

2家从事国内矿石开采业务,2家公司国际矿石开采业务,1家公司为有色金属贸易商,1家从事有色金属加工产业链业务,1家有色金属原材料管理公司,1家矿藏勘探服务公司,以上为主营业务领域。

从事多元化投资的子公司有,1家新能源研发公司,1家金融投资类公司,1家房地产开发商。

其中8家为瑞丰控股的主营业务公司,受全球金融危机影响,上述8家企业在第四季度都将出现一定程度的亏损,尤其是在有色金属合同上损失尤为惨重,其中4家以国内外矿产采集为主的公司目前手握14个大小不等的矿产合约,涉及铜,铅,锌,铁,锂以及锶等矿石的开采,但是随着全球金融危机导致的大宗商品价格暴跌,这些有色金属的售价也大幅暴跌,均跌破50%,导致瑞丰手中的近乎所有矿石采集协议都处于亏损状态,再加之去年何瑞与巴西淡水河谷所洽谈的一份铜矿石采集大单直接导致公司直接净亏损超过15亿美元,这将会让公司即将发布的去年第四季度财报极低难看,同时公司也将面临巨大的资金缺口用于填补此前遭受的损失,或许出售公司部分业务部分和子公司将成为瑞丰控股唯一的选择。

其中唯一未受损失的只有一直在余泰手中管理的内地房地产开发商,晟跃地产。

而晟跃地产在瑞丰控股内部的地位几乎是不可撼动的,其在2008年的营销额甚至突破了600亿元,超越了其2007年的年销售总额,归属母公司净利润74亿元,目前晟跃总资产已经超过1000亿元,而瑞丰控股内部从事主营业务的公司总资产加在一起甚至不如晟跃总资产的一半,说瑞丰控股被晟跃地产带着走都不为过,也难怪余泰对于自己在瑞丰的地位颇为不满。

而且这还是何瑞这些年有意压制晟跃让其相对克制着进行扩张的结果,众所周知,地产行业现金流的主要来源应收账款,地产行业的特征就是巨大的资金量释放再到巨大的资金量回收,何瑞将旗下的晟跃地产视作“钱袋子”,自然会在一定程度上限制晟跃地产自身的净现金流出,当完成一项工程之后晟跃会产生巨额的现金流,何瑞会优先将其支配到其他领域的投资上,然后再考虑让晟跃进入下一个地产投资周期,同时瑞丰控股旗下的金融投资公司也会为晟跃提供部分资金需求。余泰经常会和自己的下属抱怨“明明都是晟跃赚的钱,偏偏要由瑞丰去支配这笔钱。”

这也是何瑞与余泰之间的矛盾根源,预计整个2008财年瑞丰在自己的主营业务上亏损将达到创纪录的170亿元,就算晟跃地产能为瑞丰带来超过70亿的净利润,但瑞丰控股依然将面临着100亿的资金缺口需要填补,翟国丰必须想办法在董事会上提出足够完美的填补这100亿元资金缺口的办法,才有机会和余泰进行正面较量,虽说这机会极其渺茫。

“还有什么办法与余泰进行周旋呢。”

何瑞一筹莫展的拿着他已经看了无数遍的瑞丰控股的季度财报。

目前瑞丰控股在港股的跌幅已经超过40%,而这份财报公布之时,何瑞清楚的意识到瑞丰控股的市值还会进一步受挫。

“有色金属行业依旧是有未来的。”翟国丰在心里暗自念叨着,但是就算有色金属行业有未来可言,但是让瑞丰背负着上百亿的债务去坚持,恐怕也没有任何一位董事会董事会选择支持你。

翟国丰试图强行从他脑袋里挤出一些有用的对策。

比如出售掉瑞丰控股旗下的金融管理公司回笼一部分资金,同时这家公司手里握着大概价值60亿元的投资型资产,这是十几年的时间里何瑞将瑞丰所生产出的现金流拿出来进行的灵活性投资类资产,但这也并不足以偿付负债缺口。

但在这其中翟国丰看到了一处关键性的线索,关于这家从事投资类的子公司,其中一大部分资金用来提供给晟跃地产用于部分资本源使用,这也是过去这几年晟跃地产可以在内地市场迅猛扩张的根本。

房地产公司的资本源基本来自三个方面:分别是第一自有资本,第二投资机构以及合伙人资金,第三银行贷款。

这三种资金形式缺一不可,自有资本不足就无法获得银行的信任从而对借贷产生不利影响,而失去关键性的投资合伙人对于地产开发商来说同样打击巨大,而翟国丰则把注意放在了晟跃的自有资本上。

“我们或许无法说服余泰将房地产业务的资金拿来反补瑞丰的主营业务,但是晟跃何尝不是一直依靠瑞丰的资本金来运作房地产业务吗?我们可以在这上面做些文章。”

翟国丰向身边的几人表述着自己的想法。

他的想法是用瑞丰注入给晟跃的资本源作为“要挟”逼迫余泰放弃出售主营业务的想法,对于余泰来说,晟跃地产目前的发展形势固然一片大好,但是如果没有瑞丰在过去这几年强有力的资本金支持,在当下的经济环境里也很难保证晟跃地产可以安然无恙。

“我们只能寄望余泰会选择妥协,晟跃这一周期的地产业务活动已经开始了,所以我清楚晟跃目前根本拿不出钱来,如果我们这个时候提出撤出部分自有资本,对于晟跃来说将是致命的打击,但其实这样做对于瑞丰自身来说也并非好事。”

何瑞虽然略显无奈,但是目前保证瑞丰这家公司才是当务之急,如果余泰赢下这次经营权争夺战,那么瑞丰也将不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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