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怎么啦,男爵先生?”国王高声说。
“唉,陛下,窃国大盗于二月二十八日离开厄尔巴岛,三月一日登陆了。”警察总监回答道。
“在哪儿?”国王急忙问道。
“在法国,陛下,在朱安湾,昂蒂布附近的一个小码头。”
“窃国大盗三月一日在法国登陆,就在朱安湾,昂蒂布附近,距巴黎一千公里,而直到今天,三月三日,你才得到这一消息!……哼!先生,你讲的这件事不可能:你不是收到假报告,就是发疯了。”
“唉!陛下,这是千真万确的!”
路易十八挥一下手臂,显露出难以形容的气恼和惶恐。他腾地站起身,就好像心口和脸庞同时遭受意外的一击。
“在法国!”国王叹道,“窃国大盗到了法国!”
路易十八朝前跨一步,像拿破仑那样叉起胳臂,他气得脸色刷白,说道:
“我流亡二十五年,在这二十五年间,我研究、体察并分析将由我治理的法兰西的人情物态,结果上天显灵,七国联军推翻了这个人,我又登上父辈的宝座,刚刚如愿以偿,不料我手中掌握的一种力量,竟然这样爆开,要把我击得粉碎!”
“陛下,陛下,请开恩!……”警察总监咕哝道。
“过来,德·维尔福先生,”国王对这青年说道。此时这青年靠后伫立不动,注视反映一个王国风雨飘摇的谈话的进程;“过来,对这位先生说,他不知道的情况,别人事先都能了解到。”
“陛下,逆贼居心叵测,瞒过所有人,要推测他的企图,那实际上是强人所难。”维尔福说道。
“好一个强人所难!一位重臣,手下拥有偌大的机构,拥有那么多办公室,那么多警察、便衣和密探,还有一百五十万法郎的秘密经费,要他了解一百二十公里法国海岸所发生的情况,这是强其所难!喂,瞧瞧这位先生,他仅仅是个司法官,手中毫无这种人员设备,却比您这掌握整个警察系统的人了解情况还多,而他若有指挥信号发报机的权利,就能保住我这顶王冠了。”
“陛下,”维尔福说道,“我身为忠实的臣仆,无非抓住了这个偶然机会。不要对我过誉了,陛下,以免将来您还要消除对我的最初印象。”
“很好,”国王说道,“现在,先生们,”他转身对德·布拉卡和警察总监说,“这里没事了,你们可以退下,余下的事情属于国防大臣的权限。噢,对了,男爵先生,关于圣雅克街事件,你有什么新消息吗?”
“陛下,”警察总监说道,“种种迹象表明,凯斯奈尔将军之死是一起谋杀案,并非像当初判断那样是自杀:据说,将军是离开波拿巴党一个俱乐部时失踪的。那天早晨,一个陌生人去找他,同他约好在圣雅克街见面;当时跟班正给将军梳头,听清了约会的地点是圣雅克街,可惜没有记住门牌号码。”
国王又转过身去:
“德·维尔福先生,你是否同我的看法一样?那位凯斯奈尔将军可能被认为附逆,而其实完全忠实于我,恐怕他是在波拿巴党徒的一次伏击中毙命的吧?”
“有可能,陛下,”维尔福答道,“再也没有别的情况了吗?”
“已经找到定约会的那个人的踪迹。那名男子五十一二岁,深褐色头发,黑眼睛,眉毛很重,蓄留胡子,身穿一件蓝色燕尾服,纽扣上别着一枚荣誉骑士团勋章。昨天跟上一个人,其相貌同我描述的一模一样,然而跟到朱西埃娜街和公鸡鹭街的岔口,那人忽然不见了。”
“还要追捕那个人,先生,”国王对警察总监说,“在这种时候,凯斯奈尔将军本来对我们极为有用,从各种情况来看,我认为他遭到暗杀,凶手是不是波拿巴党徒,都将严惩不贷。”
维尔福极力保持镇定,以免听到国王的谕示所产生的恐惧流露出来。
“陛下,至少在这一点上,可望陛下能够满意。”
“好吧,我们拭目以待;男爵,我不再挽留你了;德·维尔福先生,你长途旅行,必然很累,先去休息吧。你一定是在令尊府上下榻喽?”
“不是,陛下,”他答道,“我在图尔农街马德里饭店订了客房。”
“你见过他了吧?”
“陛下,我是径直去德·布拉卡公爵府的。”
“你总得去看看他吧?”
“没有这种打算,陛下。”
“哦!这就好了,”路易十八笑道,“我忘了你跟努瓦蒂埃的关系冷淡,这是你为王国大业作出的又一牺牲,我应当给予补偿。”
“陛下,您对我这么仁慈,已远远超过我的全部奢望,我对国王别无他求了。”
“不管怎样,放心好了,先生,我们不会忘记你的;眼下,”国王说着,从他蓝色礼服上摘下一枚平时佩戴的勋章,递给维尔福,这是别在圣路易十字章旁边,加尔默罗山和圣拉扎尔圣母会章上面的荣誉骑士团勋章,“眼下,你先戴上这枚勋章。”
“陛下,”维尔福说,“您恐怕拿错了,这是军人的荣誉勋章。”
“真的,先生,”路易十八又说,“就接受这枚吧,我来不及另外给你要一枚勋章。布拉卡,您关照一下,把证书发给德·维尔福先生。”
维尔福回到住所。正要进餐,忽听门铃响了。跟班走去开门,维尔福听见来客提到他的姓名。
“喂,”维尔福问道,“什么事?谁拉门铃?谁要见我?”
“一位生客,他不肯报姓名。”
“这生客外表如何?”
“唔,先生,来人五十上下。穿一件排胸扣的蓝色长礼服,戴一枚骑士荣誉团勋章。”
“正是他。”维尔福面失血色,咕哝一声。
“没错!”相貌已描述过两次的那个人走进来说道,“好大的架子啊!儿子让老子在前厅候见,难道这是马赛的规矩吗?”
“爸爸!”维尔福高声说,“我没有弄错,一猜就知道是您。”
“既然猜出是我,”来客说着,把手杖立在角落,将帽子丢到一张椅子上,“让我来告诉你,亲爱的杰拉尔,既然猜出是我,还让我候在门外,你这样可不大讲孝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