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刚要动手,哪知才闹出点动静,就惊到了院中的鎏酉,随着“昂——昂——”几声尖戾,屋内立马燃起油灯,随之而来的,是一声毫无客气的质问:“谁在外面?”
眼见形迹败露,掌爷当下立断:“你们几个去堵住门窗,别放她出来,其余的人跟我抢鹤。”
“是!”
“昂——昂——昂——”
一片慌乱声中,巨鹤被铁网所困,接连左右冲撞,急着突围而出,更加放肆悲啼,结果却是徒然。而丑娲亦形势凶险,她被烟火制于屋内,先是砸门,后来破窗,均不得出,焦急得开始破口大骂:“你们这些天杀的贼子,居然打起一个畜生的主意,简直猪狗不如,等老娘出来了,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纠缠多时,铁网中的鎏酉终于气空力竭,无法再行反抗,而屋内竟也没了动静,掌爷因而果断下令:“快撤!”
众人皆以为丑娲被困火中,多半非死即伤,哪知他们才不过才逃出半里,便听见后头讨命似的叫声传来:“还我鎏酉!还我鎏酉!”
掌爷吓了一跳。
回头一探,那丑娲也不知施了什么法术,此刻竟然安然无恙,身上连半点烟火都不沾,而如今她明知寡不敌众,仍孤身追赶前来,亦可见她对这斗鹤的珍视。“快跑!快跑!这女人真是不要命了。”慌得他连忙下令。
-
一直狂奔七八里路,眼见将要追上之期,丑娲忽感脚下一滞,措不及防,便脸庞朝上的重重摔了一中将。
原来那些贼人见她阴魂不散,便暗地里设下路障,崩直了一条草绳拦在道中央,丑娲一时不察,全力绊上,身子就好似脱了弦的箭矢一般,笔直向前刺去,这绊子下得够毒,害她摔得不轻,一时只觉得浑身又刺又痛又麻,无法动弹,俄而膝盖、脸颊与手心处缓缓渗出一股暖意。
“鎏酉!还我鎏酉!”丑娲又绝望地大喊一声。
“哈哈哈哈。”可惜那些人业已逃得远了,就连嘲笑的声音都已模糊不清。
她委实乏了,再无法追赶那些贼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将鎏酉劫去……然后,微微的,嘴角边竟扬起一抹鬼魅森然的笑意……
-
躺了好大一会儿,她才艰难坐起,抬手一看,一双手心全擦出血红珠子,膝头也伤得不轻,更别说此刻正火辣辣的脸颊了。
费尽力气,才颤巍巍的站起。
此时山中雾气深重,白茫茫的粘在人身上,像下了一场细细的毛雨,又冰又重。
她不甘心,始终望着鎏酉消失的方向,站了好大一会儿,一转身,却撞进一袭刺眼的白袍里。
抬头一望,印中眸中的是一张同样氤氲的脸。他大概,已经陪她站了好大一会儿,至于究竟是何时来的,她却毫无头绪。不着悲,不着喜,他只是干干净净的凝望着她。好像鱼潜入渊,叶飘于水面,也是一样的杳然、索然。
她向他腰间望去,凭着一块脂玉辨认出他的身份。“这是靖坤侯的府徽,尊驾便是威二少爷?”
妖界修为高深者不少,但论得道的不出十个,都城内就只有三人,眼前的他便是其中一——靖坤侯的次子,嵯宗山道场的主人,戚二少爷,戚城。
听说此人与皇室关系匪浅,当年长公主为庆祝他得道,竟在山中一片空地上为他修筑了一座纯金殿宇,只可惜她虽幽居山下,却不曾见识过那传闻中的金阙华殿。
对方微一颔首,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丑娲抱紧双臂,她有些冷,既紧张又警觉的看着他,“久仰大名。”
“你受伤了。”他望着她的脸说。
她低下了头,暗暗叹了口气,心想自己本就容貌不佳,如今还挂着鲜血,必定惨不忍睹了,所幸他定力不错,倒没被吓死。“是啊,受伤了,所以我现在要赶回去疗伤,后会有期。”
他没让路,又道:“你我同居此山,也算邻居,我知道你饲养斗鹤,全是为了提升妖力。但为了一只鹤伤成这样,值得吗?”
“任何世事都能评一个值得不值得吗?”她抬头反问道。
又言:“你看看我,就因长得丑,成日只能躲在这幽诡之地,活得妖不像妖,鬼不像鬼的!若想改变容貌,我就必须提升自已的妖力,而鎏酉是我唯一的希望,换作是你,你又如何呢?”
“提升了妖力,就能改头换面了?”
“我自有我的法子。尊驾,我知你是一片好心,但我此刻真的累了,还请让道,多谢!”
他仍僵僵地挡在她眼前,忽然气沉丹海,从手心里释出五百年的妖元,竟递给了她。
“这……”她一滞,疑问不已,“尊驾这是何意?可怜我吗?我不需要。请你收回去。”
威城冷冷地答:“不瞒姑娘,那些盗鹤贼说来与我稍有渊源,赠你这五百年的妖力,绝非同情,只是希望能将功折罪,还望姑娘收下以后,能不再记恨今夜之事,放过他们。”
还道什么“放过”?她纵使记恨,又能如何?
丑娲紧紧盯着那妖元,犹豫不决着:“尊驾修为精纯,于你而言这只是五百年的妖力,折算在我身上,只怕值上千年了,为了一只鹤,尊驾当真如此慷慨?”
“我是为了姑娘,收下吧。”
“为了我?”丑娲接过妖元,又抬头看向他。
咬了咬嘴,她忽然一本正经:“既然尊驾一片好意,我便却之不恭了。但百日之内,我必报此恩。”
“不用你报恩。”
“你不要看不起我,我一向说到做到。”
又轻轻颔了几下首,“随你了。丑姑娘告辞。”
她一正色,:“那不是我的名字。”
“对不住,冲撞了,但不知姑娘何名?”
她轻轻一笑,“等下次见面,你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