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州侯贺八宝红珊瑚树一对。”
“齐御史贺琉璃如意一对。”
“许司马贺上等秦珠十六串。”
三月,正是靖坤侯大寿之期,都城中有头有脸的人物纷纷到场祝贺,城面格外热闹。
值此,戚城自不会缺席,只是他为人澹泊,喜欢清静,便故意晚上半个时辰才露面。幸而寿宴一事全由他大哥打理,也不需劳费他操心。
甫露面,人群里便投来不少关注,他早也习以为常,径自入席,宠辱不惊。
大哥按他的习惯,将席位安排的比较偏僻,四周冷冷清清的,他倒反而自在。
坐定少时,就听前院里传来一片喧哗——
“世间竟有如此标致的女子?”
“也不知这是哪家的千金小姐?怎么以前从未露过面?”
“天人,此必为天人也!”
“我倒觉得她有些面善呢……对了,这眉目之间,倒与护国公主有三分神似啊。”
“啊,是了,怪不得我也觉得眼熟呢。”
听见“护国公主”,惊得他一时激灵,差点落了手心的茶盏。循声望去,只见一袭清绿娉婷而来,步履仙仙,妆不浓不淡的,只见娇媚乖巧,身形不肥不瘦的,只见曼妙脱俗,眉眼间释出的泠泠飒爽,果然与已逝的长公主有三分相似。
但到底……并不是她……
他敛回心神与目光,专心致致的续上另一杯清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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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未几她反倒主动寻上了他。
“小女见过戚二公子。”
戚城浅浅地扫了她一眼,只道:“短短时日不见,你的变化可真大。”
女子莞尔一笑,“尊驾真是厉害,居然一眼就认出了我。”
“你身上还残留着我的妖力,想要认出你来并非难事。”
“好说,我是专程来报恩的。”
戚城摇摇头,“我这里没有可以能让你报恩的地方,再说今日也不便谈论此事,你还是走吧。”
女子又是浅浅一笑,并且当众将绣帕递给了戚城,“我来是为了告诉你,我有名字了。”
帕上绣着一方小山,山巅泛白,是雪。
“雪?”
“对了,我叫霁晴雪——霁,晴,雪。”好像生怕他会记不错,或故意不去记一般。
这新名里有个“晴”字,好似她的笑意。可眼角又堆满了清冷,又合了另一个“雪”字。这名字倒还贴切。
戚城点点头,“这名字不差,我记住了。”
“二公子是否觉得我既蠢又很昏昧,费尽力气,只是为了得到一张这样的脸。”霁睛雪抚着自己的脸说道。
他故意不去在意那些,只作平常地回答:“只要你自己觉得快活就行了,何况如今的你,比曾经的确好上千倍万倍。恭贺你重生了。”
“重生?”她笑得涩涩的,“拿好这方绣帕,会有用的。”
他皱着眉头,正要回绝,她却不由分说的转身轻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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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刻以后寿宴便要正式开始了,葱茏众客皆依礼静候,席位差不多都坐满了,只他身旁仍空荡荡的。
忽然一个婢女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径直跪在了靖坤侯与侯爷夫人座前,“回禀老爷、夫人、世子爷,大事不好了!”
世子粗声喝斥道:“好个不懂规矩的贱婢,有何急事不能稍后再说?今日大喜之期,岂能如此冲撞!”
“世子爷恕罪,是世子夫人她……她要上吊自缢!我等如何劝阻都没用,只能来向老爷、夫人与世子爷求救了。”
“什么?”靖坤侯一时拍案而起,满脸震怒:“萼儿怎如此不懂事?偏要挑在今日生事?”
宾客之间登时交头结耳,议论不绝。
“侯爷息怒,萼儿一向知书达礼,从无过犯,今日怕真是遇上什么难事了,还是先问清楚为好。”侯爷夫人连忙圆场。
“你快说,到底怎么了?”世子神色紧张的质问道。
“这……”那婢子竟然幽幽望向戚城,“此事……与二公子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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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不可呀!”
“今日可是侯爷的大喜之日,切不可触了霉头呀!”
“是呀,夫人冷静一些,天大的事只要报与老爷夫人,他们自会为你主的。”
待众人一步至世子房前时,里头已然哀哭嚎嚷一片。
又听世子夫人哭哭啼啼着:“他如此污我,若将来传扬出去,还叫我有何颜面立世待人,今日我不如自行了断,好过他日受尽欺凌嘲讽,也算对得起父亲母亲一片看重,与夫君的执手之恩。放手!”
“糊涂!”世子闻言,几下箭步,便抢开了大门,率先进入屋内。
此时世子夫人正一副蓬头垢面的狼狈模样,衣裳不整,鞋袜不齐,面上残妆邋遢,全无半点往常日的艳丽风采。
在她手里还紧撰着一枚尖锐的金钗,钗头直直冲着自己,身边不远处还放着一条白绫与一方圆凳,果然一派自寻短见的打算。
“夫君,父亲,母亲,二叔,你们怎么,怎么都来了?”
世子当机夺过她手中的金钗,愤慨地骂开:“今日乃是父亲大寿,四方贵门齐临,你怎如此不识相,竟在此胡闹?岂不是存心要折父亲的颜面!”
“夫君,你与萼儿相识多年,我是那等不识礼数之人吗?”
“萼儿,你闹这一出,到底是为何事呀?”戚夫人前去扶起了她,语气里透尽心疼。
“母亲,恕孩儿福薄,日后怕不能再尽孝膝前了。”
“休说这等丧话!可是何人与你委屈受了?是不是你夫君不好,欺负你了?你只管说,为娘一定替你作主。”
可惜她还是支字不吐,只是瘫坐在地上悲恸地大哭不止。
“萼儿,你这寻死觅活的到底是为哪般呀?今早不是还好好的吗?你们这一个个的,都是怎么伺候夫人的,若她有半点闪失,本世子绝不轻饶你们!”
“世子爷息怒!”
“快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回世子爷,”方才那位前去禀报的婢子此时怯怯的开了口:“夫人她……她收到了二公子送来的一封信,打开看后便成了这般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