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禀娘娘,皇上把皇后娘娘带到了养心殿。”
“啪嚓,”伊贵妃把手边的茶杯摔了出去,方才听说皇后吐血,坤宁宫的人哭着喊着去太医院和议事殿通报,她的心情激动的难以附加,已经连试了五六件衣服,首饰更是一套接着一套的往头上招呼,谁知她高兴的时间还没过瘾,就又听到自己的侍婢汇报的消息,皇上竟然把皇后带到了养心殿!想起半年前皇后同她说过的话,皇帝还从没有把任何妃子带进自己的养心殿,没想到第一个进去的,竟然就是说这些话的皇后自己,伊贵妃在心里默默地算计着,这说明皇后在皇帝心里的地位,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了。
她越想越气,又把配套的茶壶摔在了地上,怪不得皇后没事老往地上摔东西,这感觉,果然不错!
颜盼觉得自己今天一定是在做梦,先是吐血吐到以为自己都要死了,接着皇帝就亲自喂自己喝汤,再然后,她就被皇帝抱着躺在了养心殿的床上,再然后,皇帝亲自为她沐浴更衣,特别是用湿布擦走她脸上的血迹的时候,那动作,真是前所未有的轻柔。
现在,她穿着皇帝的衣服,坐在皇帝的腿上,被皇帝紧紧的抱在自己的怀里,等着皇帝一口一口的喂她用膳。
用完了早膳,颜盼终于有了些力气,她看着依旧紧紧的抱着自己,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她的皇帝,终于还是问了出来:“皇上不去上朝么?”
“盼儿有力气说话了?感觉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么?”
“妾身感觉好多了,不像今天早上,浑身没力气。”
皇帝伸出手轻柔的抚摸着颜盼的脸庞,她的脸上已经恢复了些许红晕,只是整个人看上去依旧恹恹的,一副用不上力气的样子。
“都已经到了用午膳的时辰了,盼儿不知道?朕上朝的时候听说你吐血,立刻就到了坤宁宫,你可吓死朕了。”
“妾身的错,让皇上担心了。”
“说些什么傻话,盼儿是朕的皇后,朕怎么能不担心。”
“妾身多谢皇上担心。”
皇帝只是看着她,没有再说话,他真的以为自己的皇后没救了,走进坤宁宫的那一刻,看见地上的血迹和躺在床上的皇后,他的心在那一瞬间就像被人狠狠捏在手里一样,不止有疼痛,还有喘不过气来的窒息。
皇帝疯了一样的跑过去,想捧起她的脸,可是他的手刚碰到她满是血迹的脸颊,她的嘴里马上就流出了一口血。皇帝看见自己的皇后紧闭着双眼,皱着眉头,整张脸铁青灰白,像极了他见过的将死之人的样子。他再也顾不得一切,紧紧的把她抱在怀里,在心里不停的向上天祈求,祈求自己替皇后受这些罪。然而上天并没有怜悯他,怀里的人吐了两口血以后,甚至直接晕了过去。
皇帝的脸色在那一瞬间就变得跟怀里的人一样,布满了颓废破败的气息。他不敢动,不敢去探皇后的鼻息,甚至不敢去擦皇后嘴角的血。那一瞬间,后悔、愤怒、自责、怨恨,好似世间所有的负面情感,一齐加在了他的心上,把他的心狠狠地向下压,压进水里,压进深渊。
好在张叔景来的快,喂了她一颗药丸,她才又醒转过来。可是情况依然不容他放松,皇后还是在咳血,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如果她不用醒过来,也就不用再继续咳血了。
不,她一定得醒过来,他要她醒过来!
跪在寝宫里的人都无法看到,皇帝的眼神变了,变得凌厉之极,再配上已经有些狰狞的表情,现在的皇帝,已经褪去了往常温文尔雅的外衣,变了一副令人生畏的陌生面孔,然而皇帝现在背对着所有人,只面朝着躺在床上的皇后,所以没有人能看到皇帝的表情。在殿内所有人的眼中,皇帝正用龙袍的衣袖,一点一点擦拭着颜盼脸上的血迹,显得温柔之极。
直到皇后开始一个字一个字的说话,皇帝不知道皇后为什么还在吐血,他同样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他是皇帝,什么事都能做成,可他现在看着一点一点往外吐血的皇后,他除了骂自己无用,什么都做不了。
天可怜见,皇后说完那七个字的时候,他的心就像是数九寒冬里突然沐浴了一抹阳光,尽管依然凉到了心底,但他至少多了一丝希望。
他决定对她寸步不离,坤宁宫全是血迹,他不想看见,更不想让她看见,所以他抱着她进养心殿,他不放心春莲和盈姑,所以他亲自把她放进热水桶里,一寸一寸为她擦拭身上的血迹,他不敢让她动作,所以他一直抱着她,直到亲手把她抱到榻上,他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颜盼的身体实在太虚弱了,她看着皇帝,看着看着,她的眼皮就支撑不住,慢慢的合在了一起。
她睡着了。
皇帝把她抱到了床上,往她的手里放了一个装着热水的袋子,坐在床边,一动不动的看着她。
皇帝决定了,要把她养在养心殿,晚膳之后,他要把议政的地方搬到养心殿的外殿,这样就能保证他可以随时看到自己的皇后。
听着床上的人发出的微弱而又均匀的呼吸声,皇帝的心,也前所未有的宁静,至于这是不是意味着暴风雨将要到来,谁也不知道,连皇帝自己,都不知道。
在床边看了三个时辰,皇帝的腿都有些发麻,腿上的不适不合时宜的把他从沉静之中拉了出来。他起身,在皇后的额头上吻了一口,才轻手轻脚的出了自己的寝宫。
“高原。”
“皇上,奴婢在这呢。”
“张叔景开的方子,药可准备好了?”
“回皇上,已经熬出来了,现在正温着呢,保证娘娘起来就能喝下。”
“把东西搬到养心殿来,就在这儿温。”
“是,皇上。”这种传令的事,当然不可能是栾高原亲自做,他给了自己的义子一个眼神,显公公心领神会,连忙告退出去往御膳房传旨去了。
“张叔景,可查出来了?”
“回皇上,老臣可以确定,皇后没有中毒,只是娘娘本身有旧疾,想必是昨天天气突然变凉,引了这些旧疾发作。”
“想必?太医院的首席太医,诊治病患用“想必”二字?旧疾?皇后身上怎么会有旧疾?何时染上的旧疾?天气变凉突然发作?之前的几年,朕怎么从没见皇后发作过?前段时间朕让你替皇后补身子,你怎么没告诉朕皇后身上有旧疾?”
“回皇上,老臣当时已经发现了皇后体内的寒气,也确实开了方子调理了。”
“寒气?你当时不是说并没有什么大碍么?皇后都吐血吐昏厥过去了,你告诉朕,这叫没有大碍?你也看见坤宁宫的那些血迹了,你告诉朕,这就是你调的方子?这就是你说调理的结果?那朕也来调理调理你,把你调理死了可好!”
皇帝的声音越来越大,广平王妃的事情结束满一个月,皇后告病不出坤宁宫,他只是以为皇后在跟他怄气,张叔景看了之后也说皇后体内有寒气作祟,他当时并没有多想,后宫里的嫔妃,时不时的就被查出来体内有寒气,这些人有的是想依此骗他去自己的宫殿,有的是伤春悲秋一个不小心疏忽了染了风寒,有的是惹怒了其他的嫔妃被下毒,然而这些嫔妃的症状,不过是咳嗽几下或者发烧而已,他哪里会想到,皇后这次的寒气竟然让她直接吐血了!
“你与朕详细说说。”
“是,皇上。依老臣之见,皇后体内的这股寒气,应该有五六年了,老臣才疏学浅,无法得知这股寒气到底是因何而来,但老臣知道如何调理皇后的凤体。这次的事,是老臣的疏忽,老臣没有想到皇后心气郁结的时间太长,已经对凤体产生了影响,老臣还是用的药性温和的丹丸,本想着可以一步一步慢慢的调养,没成想娘娘居然会因为突遇天气转凉而使凤体情况有所恶化,请皇上赐老臣失职之罪。”
“你说你不知道这股寒气是怎么来的?也罢,既然你知道怎么调理,朕就先不管其他,朕只问你,皇后如今的身体,状况到底如何?”
“回皇上的话,皇后娘娘如今凤体依然欠佳,只是比前些日子要好了许多,这要得益于皇后娘娘的胃口一直不错,据老臣听闻,皇后娘娘经常用膳之后在宫外走上半个时辰,应该也是起了些作用的。”
“依然欠佳,那就开方子治啊。”
“回皇上,老臣原先开的方子就是为了消解娘娘体内的淤寒,只是这寒热二气本就是由人体从外界吸收,属于长年累月积攒而成,老臣如果用的药力度太猛,可能会伤着皇后的凤体,所以只能让娘娘慢慢调养。”
“没有一蹴而就的方法?”
“回皇上,恕老臣无能,在老臣看来,这种病,只能养,治不得。”
“那就养,高原,吩咐下去,照着张叔景的方子去煎药,每天几副,什么时辰喝,都由张叔景说了算,还有,吩咐御膳房,张叔景说皇后不能吃什么,朕不希望在任何人的桌子上看到这些东西。”
“是,皇上。”
“行了,你们都下去吧。”
“老臣告退。”
“奴婢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