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室的门自动开启,方尘倒飞入屋。腿上发力,运转身形,才不至于摔在地上。
进了屋,断剑才没了反应,可是方尘环顾四周,仍没有发现这屋内与上回来有什么不同,不过只是一个石床而已。
可是当方尘想要离开屋子的时候,断剑再一次将方尘拉回屋内。
拿着断剑,方尘有些郁闷,再给点反应啊,屋里空荡荡的,你没了反应,我知道要做什么吗?
可是没人搭理他,方尘只好拿着断剑,猫着腰,在地上摸索起来,希望能引断剑的反应。
一寸一寸地找,搜寻了大半个屋子,终于发现引起断剑反应的是什么了。
方尘看着在石床下找到的东西,起初是哭笑不得,可之后双眼中满是震惊。
那是一块残破的铁片,两指宽,半指长,满是锈迹。铁片四周都是磨损残缺,可是仔细辨认,依稀可知这是一枚剑身碎片。
联想到断剑的反应,方尘运转元气,用力捏住。满是裂纹的铁片不仅没有碎,而且连一丝弯折都没有。
这是断剑的碎片!
可比对了半天,方尘发现根本连不上,这之间还有一段空挡。他是在大殿内得到的断剑,而又在这发现了一块碎片,中间却缺了一段,那这一段或许也会在这座遗迹中。
可是之前他也找过,看过,遗迹中无人打理,连灰尘也不曾有,一切都是一目了然,为何他上次什么也没有发现,碎片仿佛凭空出现,这是因为什么呢?到底是因为什么起了变化?
思虑不停,元气未断,手指不停地摩挲着残片。随着元气在残片中流通,残片的裂纹处渐渐地渗出亮光。
方尘盯着残片,断开了元气,残片上的光亮也随之消失。再次通入元气,残片重新亮起。
又是因为《九元经》,一切又都与《九元经》有关。
加大了元气的输出,亮度在不断地提高,在达到一定亮度后,再也注入不了一点元气,似乎达到了饱和。
举着发亮的残片,方尘看了又看,除了变亮,没有什么特殊的变化。
向残片中输入元气,这类事方尘不是头一次经历了。第一次也是在这,只不过对象则是那柄断剑,而且一次就将他体内的元气吸尽,方尘也是因此发现了这间居室。
可是这次没有反应。
难不成我做错了?要不然怎么没有什么反应?难道是少了什么?
拿起断剑,将残片贴近。再移动到断剑断裂的上方某处时,残片的光亮散于残片的四周,断剑的断口处也泛起了微光。
见到断剑起了这等变化,方尘已有猜测,朝着断剑输出元气,果然下一刻,方尘想甩都甩不掉这柄断剑了。
剑柄牢牢贴在手上,方尘停了元气运转,但是《九元经》仍在自主循环,元气迅速地从体内被抽离,进入断剑。
体内最后一缕元气被抽干,方尘以为要结束了时,好不容易恢复到一半的液滴,从丹田内冲出,顺着右臂的经脉来到了断剑之上。
整柄断剑连带着残片一同被液滴包裹,液滴将断剑残缺的部分补全,幻化成一柄半灵液半实体的长剑。
长剑震开方尘的手,悬于半空,转了几圈后,朝着石床前的墙壁斜刺而去。
墙壁豁然洞开,露出其中的暗格,而打开暗格的长剑重新飞回方尘的手里。液滴重聚回到丹田,大小不及之前的百分之一。断剑和残片也恢复成原来的模样,锈迹斑斑满是裂纹。
收起断剑和碎片,方尘再次服下一颗回元丹,走向那面墙。
暗格中只放着两样东西,一册书和一座塔。
书的样子看起来与世俗的书籍并无不同,只是蓝色的封皮上没有任何字迹。
那座塔更是平淡无奇,材质仿佛是最为普通的山石,至于外形不但没有花纹,甚至雕刻得也有些粗糙。若不是有着塔尖和九层的区分,方尘都认不出这是一座小型的石塔。
能以《九元经》元气为引,断剑为钥匙,藏起来的东西定然是宝贝。
说是宝贝,可是这也有些太不走心了,尤其是方尘已经知道这些东西原先的主人是这片大陆上最为强大的存在。
那座石塔方尘研究了许久,没有找出什么奇异之处,他将石塔重新放回暗格。他知道如果石塔不是普通的摆件的话,那便是他的修为根本没有达到可以一窥究竟的级别。
方尘将目光转向那册没有名字的书卷,他有一种感觉,有些萦绕在心的问题今日便会有答案。
拿起书卷,翻开,耀眼的白光晃的方尘闭上了眼。再次睁开,方尘发现自己已经不再那间居室之中,而处于山巅之上,云端之间,而手中的书卷也不见了踪影。
这是哪?面对陌生环境的方尘本欲取出精钢剑,却发现储物灵器受到了限制,无法取用物件。伸手入怀,发现断剑也不知去向。
难道这是幻境?方尘想到,警惕地打量四周。
仿佛听到了方尘心中所想,云雾掩盖的前方传来了一个人的声音,“不是幻境,且放心向前。”
身体极度紧张,方尘眯了眯眼,随即放松下来,拨开云雾,大步向前。
在云雾中走了几步,一切豁然开朗。
苍松之下,青石之上,一位穿着纯白衣袍的中年男子盘坐其间。男子面带笑容看着方尘,见他停下,朝他招了招手。
方尘走了几步,只见男子手一招,云雾飘来,在其面前凝实,化作长桌、云椅。
“坐。”
“多谢前辈。”方尘行礼后,施施然坐在云椅上。
男子眼中露出赞许,只不过一闪而逝,“想喝些什么?”
“长者赐,不可辞。”
“你已将生死放在我手,又何必这般惺惺作态。”
方尘盯着男子的眼睛,似乎看到了什么,又似乎没看到什么,面带笑容,语气恭敬地说道:“俗话说的好,伸手不打笑脸人。面对前辈自然还是恭恭敬敬的好。”
“呵。”男子轻笑一声,没有说话,衣袖一拂,围拢在二人周围的云雾消散,连带着方尘座下的云椅一同消失。
跌落在地,却没有硬邦邦的感觉。白天瞬间变成黑夜,星辰闪烁,皓月当空。
方尘起身问道:“前辈,这是何意?”
“你不是说要恭敬吗?那就站着吧。”
“好。”方尘双手叠放在前,仰头看着夜空中的星移斗转。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这片天地本就只有他二人,一切变得静悄悄的。
本是躲避男子视线才看天的方尘却渐渐地陷入了这片星空之中,“这是小北斗剑阵?”
不,不对。它要比小北斗剑阵更加深奥,因为熟知小北斗剑阵的他,仅仅只能体会这阵法的皮毛。
这绝对是真正的天罡北斗剑阵,那这片星空难道是传说中失传已久的上古大周天星辰剑阵?
浩浩星空、漫漫星辰,意识仿佛脱离了身体,畅游在星光之中。
男子没有阻止方尘的观望,可是当他看到星光遮住了方尘的眼,笼罩了他的全身,男子发出一声轻叹。如果他不救他,他就会被星光吞噬,被这片星空同化。
而他有些犹豫,一方面他不忍,而另一方面他不想。
“罢了。”正当他要将方尘召回之时,方尘身体抖动了一下,满身星光碎裂,全身绷紧,双拳紧握,青筋暴起。
男子疑惑地看着这一幕,两眼一闭一睁,眼中有九种颜色变换。他再看向方尘时,方尘已不再是方尘,却还是方尘。他看到的是隐藏在表象下的东西,元气的流动,灵气的进出,还有魂魄的束缚。
“好狠毒的封禁,不,或许它只是个封禁。”屈指一弹,一缕白光射入方尘眉心。
神情缓和下来,方尘看向男子,“多谢前辈。”
男子摆摆手,示意他无妨。举手间,星空隐匿,青天白日,“你天赋不错。”
“实力低微。”
“心性也不错。”
“因为命只有一条。”
“你终身无法达到剑王。”
“前辈这是要给我盖棺定论吗?”
“事实如此。”
“除非得到你的帮助。”方尘笑容中带着嘲讽,这种话,这个套路,他见过太多次了。
男子笑容不改,“谁说我要帮助你了,你有些太不要脸了。”
“哈?”方尘被男子的话说蒙了,这套路不对啊。
“我不过是半缕残魂苟活于这方世界之中,又有什么能力帮你。而且你早就明白,在最后关头,能帮你的只有你自己。”
“那前辈可否解惑?”
“嗯,当然可以。毕竟这是你来这的主要原因,也是我存在的唯一理由。”
“前辈已死?”
“早就死了。”
“前辈是剑尊。”
“九星巅峰,距成圣半步之遥,却功亏一篑。”
方尘喉咙不停滚动,他知道男子必为剑尊,但他从没想过他会是巅峰中的巅峰。可是这样一来他更加迷惑,“那您怎么会?”
“万物有尽,剑尊不灭。可你是否知道‘异兽之乱’。”
“当然。”
“连崩坏大半个剑心大陆的异兽都曾变为累累白骨,剑尊不过是窃天地威能为己用的小贼,又为何不能化为尘土?”
想起断剑的模样,方尘接着问道:“前辈可是有生死之敌?”
“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是看你有无化敌为友的能力,或化敌为烟灰的实力。到了一定的时候,你就会发现,破山中贼易,破心中贼难。”
“为什么选择我?”
“我也想知道为什么是你,”男子隔空一抓,在进入这方世界后消失的断剑重新出现在方尘的身边,“因为是它选择的你,不是我。”
断剑像是见到亲人般,激动不已,冲向男子,在他的周围打转。
方尘头一次从断剑的身上体会到这般强烈的喜悦,游子归家,久别重逢的欢喜。
“那它为什么选择了我?”
“为什么呢?”男子朝着翻腾的断剑轻声询问道。
剑转向方尘,似在注视他,随后飘到男子耳边,剑鸣阵阵,却犹如低语。
男子听了断剑的回答,眉头挑起,看向方尘的目光里多了些他能看懂的意味,尤其是幸灾乐祸的感情,“我觉得你不会想知道。”
“难道是秘密太大,以我如今的修为无法承受?要是那样的话,我倒是要好好掂量掂量。”
“哼,你小子倒是有我年少时的风范,够不要脸的。”
“怎么了。”
“没什么秘密,选你,不过是个意外,惊不惊喜?”
方尘沉默了,倒不是因为受到了这个消息的打击,毕竟他从来也没认为他是什么天命之子,可是听了这话他仍有一种解脱感,彻底地放下心来,因为不是命运,不是阴谋,只是意外。
就像知道方尘心中所想,男子捉弄般的说道:“谁说过意外不是命运中的一环。而命运无论你接不接受,它终会找上你。”
“我倒是等着它找上门来。”
“看来你也有着自己的秘密。”
“每个人都有,不是吗?”
“没错,没错。”
“既然是意外,那我为什么在这没有触发任何的禁制呢?”
“谁告诉你这有禁制的?”
“可是我听说像这样的地方,通常都是危机四伏,杀机重重,可是您这却?”
“我这却如此单调,毫无威胁?”
“是!”这也是当年方尘最为疑惑的。
男子拍了拍断剑,让它安静下来,反问道:“你怎知不是我已经虚弱到无法设下禁制了呢?”
“这。”方尘见到男子的古怪笑意,这是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暗自吐槽道,你都能通过一本普通的书籍把这么些年后的我拽到这方世界里,没有能力设下禁制?我宁可相信有鬼,也不信你们这些大人物的嘴。
看着方尘尴尬的神情,笑着说道:“又或许因为我是善终。当一个人走到尽头的时候,就会想起曾经的一切。我也曾闯过这些所谓的遗迹,也在其中体会过生与死。可是到头来,却觉得那一切很可笑。既然死了,就是死了,又何必用他人的生命来彰显生前的强大。这有什么意义呢?藏得再深,也经不起时光的磋磨,设下这么多的障碍,到最后依旧是有缘者得之。你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千年以来,只你一人。”
“那这样说在遗迹中拼死拼活,岂不是毫无用处?”
“你这小子倒是会捉错处,我当然是指传承,剑尊的传承,真正的传承。”
“那《九元经》便是前辈的传承了?”
“是,也不是。准确来说,你发现的一册一塔才是我真正的传承。书册会为你提供《九元经》的全部功法和我修炼《九元经》的种种经历。而那座小塔则会在你成为剑皇之前,就你三次性命,在必死之局中给你一线生机。”
“那我要不要叫你一声师父?”
“你有怨气,而我也并不奢求。我无法做到作为一位师父应付的责任,而修炼过《九元经》的你也有着深刻地体会,你再也无法也不愿去修炼其他的功法。那么《九元经》给你带来的福祸,也只有你自己承担。我说明白了,而你现在舒服了吗?”
方尘有些羞赧,他刚才的反应分明就是个孩子。
男子手一招,云椅复现,“坐吧!”
方尘坐下,两人有些静默。
男子率先开口道:“你可还有什么疑问,我的时间不多了。”
“我为什么终身达不到剑王?”
“你不已经有所体会了吗,就在参悟那片星空的时候。你体内存在一个强大的禁制,他不会影响你之前的修行,但在成为剑王的那一刻,感悟也随之而来,根植于你体内的禁制也会发作。即便你侥幸成功,终身也再无进益。”
“封禁?”略一思量,方尘眼中泛起寒芒,命运原来一直都在,“有解法吗?”
“由外而内,必须由阵法神师破解,而由内至外,则要你自己成为阵法宗师,才能将禁制渐渐瓦解。但这禁制封住的就是你对天地的感悟,阻止你学会阵法。”
“所以这是一个死循环?”
“不错。”
但是方尘注意到他之前的那句话,想到了一件让他意外的事情,“阻止我学习阵法?我不是剑修吗?”
“但是你也是灵修,元灵同体,这就是你的天资,而给你下禁制的人封得就是你的灵脉。”
“您一定有办法,不是吗,师父?”
“你这个小子,”男子摇摇头,“你若是修炼的是其他的功法,自是死路一条,但是《九元经》不同,我会将方法留在书册中,当你需要时,它自会显现,同样的还有功法的内容。”
“师父,我就不能提前知道吗?”
“实力不到,你就是知道又能做什么,不过是再添心魔。”
“那师父你的名讳能说吗?”
“不给你添乱,你日后或许会知道的。”
“那这柄剑呢?它应该有个好名字吧?”
“这柄剑?”男子摸了摸剑柄,目光复杂,手前推,剑稳稳地落在方尘手上,“它现在是你的责任了,至于这柄剑的名字将来则需要由你传扬。”
剑名为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