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尘能够改变样貌和身材,得益于凡俗功夫易骨术。这门功夫是从他的刺客师父手中得到的,也是刺客师父传给他的第二样宝贝。
易骨术不需要借助元气或灵气,只要以特定的动作,辅之以身体的不同窍穴,便可改骨易形。
方尘开始修炼的时间相比师父提到的最佳时间晚了太多,以至于他师父可以做到一月一变,不伤筋骨,不改根基,而他一年才能变换一次,若维持时间超过三日,也会损伤身体。
但能做到这样,他师父破天荒地表扬了他一回,这是方尘从他那得到的为数不多的赞许之一。
二人撑伞走在街上,卯时已到,出来的人相比之前变得更多。街边小摊,客栈都已开放,方尘和韩雅向着镇子的西边走去,在左挑右选中走进一家客栈。
这间客栈与他们之前住的完全不同。不仅整洁干净,而且服务周到。
刚到门口,便有跑堂的出门相迎,笑容亲切地问道:“客人远来辛苦,是打尖还是住店?”
“住店。”变换了外形的方尘声音也变得低沉粗犷,使得韩雅眼带笑意地望了他一眼。
“住店呐,快里边请!我们客房充足,品质上佳。”跑堂的将二人向客栈内领,边向前台走边介绍道,“我们的客房分天地两类,天字号为上房,地字号为普通客房。”
几人走到前台,跑堂的看了一眼号牌说道:“此时天字号房只剩下两间,地字号房还有许多,不知道两位客官想选哪种?”
“一间地字号房间就好。”韩雅看到方尘闭口不言,只好她回答跑堂的问题。
“那客人可对房间的位置有要求?”
“最好能见到主街道。”
“正好有一间,”跑堂回答道,“地字三十六号房,位于三楼,位置绝佳,从上下望,楼外的主街道可一览无疑。”
“那就这间好了。”
“那请您去右边交钱,小的就先行告退。稍后您取了房牌,自有另一人为您服务,带您上楼。”
韩雅点头表示知道,二人一同走向右侧。
韩雅环顾四周后,低声向方尘说道:“这间客栈可不一般呐。”
方尘点点头,他自然也看出来了。虽然这间客栈的名字普通至极,叫悦来客栈,但这间客栈中到处都散发着灵阵的波动,他外放的神识在延伸到二楼时就被阻挡,而且客栈内小到门外跑堂,上到打着算盘的富态掌柜都是修者,甚至这位掌柜的还是一位灵修,至于实力,受到干扰的方尘也分辨不出。
“掌柜的,来间地字三十六号房。”
“地字号房,黄金一两或下品灵石一枚。”
对于有着阵法覆盖的客栈,这个价钱不仅不贵,反倒有些便宜,韩雅考虑了一下,从荷包中取出了一两黄金,放在柜台上,“给!”
掌柜的看了一眼,丢在了一旁的木箱中,转身取下房牌,摆在柜台上,对二人说道“两位的路引请出示一下。”
两人将新身份的路引摆在柜台上,掌柜看了一眼二人的路引,在本上记着,“韩孟,韩英,两人是何种关系?”
“这是家兄。”韩雅指着方尘说道。
掌柜的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写下,在交还路引及房牌之前,掌柜笑着看了方尘一眼,说道:“两位都是青云国的修士,自然是知道七镇的规矩。验你们的路引,记下你们的身份,实属无奈,毕竟修士在青云国所属城镇是有特权的。可七镇有七镇的规矩,修行界有修行界的霸道。光隐镇虽是七镇之一,但终比不上凤翔。老夫好心提醒二位一句,镇内最近不太平,勿招惹生人。”
方尘要是不知道最后的警告是对他说的,他便白在世俗中摸爬滚打这么些年了。他刚才神识的试探显然被他发现了,掌柜的实力至少在灵师境界。
掌柜的说完,就将手中东西交给韩雅。
韩雅说道:“多谢提醒。”
掌柜的笑着没有说话,重新低头拨着算盘。而交付之后,果然有另一个人来到二人面前,领着两人上楼。
到三楼,小二领着方尘、韩雅两人来到地字三十六号房。他将房牌按在房间门外的号牌上,红木制成的镂空雕花房门亮起微光,传来了阵法的波动。
小二向二人解释道:“每个地字号房间都设有禁声、封闭两种灵阵。只有将房牌放在号码牌上,便可激发灵阵,关上房门时灵阵彻底启动。所以只要关上房门,里面的任何动静外面都听不见,房门也无法从外面打开。一楼提供饮食,物美质优,风味上佳,不逊于镇上任何一间酒店,只是价钱稍贵一些,但是毕竟方便,足不出户,便可领略美食。若两位不想到厅内就食,我也可为您送上楼来,您只需摇动房间内的铜铃即可。若有其他的吩咐,也可摇动铜铃,我随时上来听从吩咐。”
“好的,那就麻烦你了。”韩雅从荷包中取出十两银钱放在小二手中,小二道谢而去。
关上房门,方尘推开窗,向外望去,主街道一览无余,向右望去,不远处也可见西城门。
“我去打探一下消息,若是没有意外,我们此时便可离去。”
看着方尘现在的模样,听着他的声音,坐在床上的韩雅不再忍着,直接笑出声来。
“师姐,韩师姐,有这么好笑吗?”方尘无奈地说道,他本不想提这件事,可是韩雅在客栈外就差点笑出来,这要是之后在路上笑起来的话,两人的这一身变化可就白费了。
“抱歉,抱歉。放心,我之后不会这样了。”韩雅抿着嘴,可是弯弯地眼睛里满是笑意。其实方尘现在的相貌也不算是出格,这种类似长相的人她也见过不少。但是一旦跟他之前俊秀的外貌有了对比,这种反差,真的让她忍俊不禁。
“师姐,注意便好,我先出去了。这地方应该安全,你也累了许久,不妨休息一下。”
“你不用担心我,反倒是你要注意安全。”韩雅正色地嘱咐道。
方尘点点头,离开了房间,走出客栈。
春雨不知不觉中小了许多,细如牛毛,软弱无力。
不再撑伞,方尘运转《迷影诀》,收敛着气息,走在大街上。街上除了摊位,已有了行人,更有停歇的行商。
方尘走到城门口边的茶摊,向店家要了一碗苦茶,两眼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四周。
进城门,右手处是摊位和普通的铺子,左手处高楼林立,尽是客栈酒楼。而方尘此时对着的便是一家名叫秋园的酒楼,虽然时间尚早,但是酒楼中已近乎满员,酒香饭香隔条街都能闻到。
人多不是没有原因的,方尘也将注意力全部放在了那间酒楼里。倒不是方尘被那里的饭菜吸引,而是他发现了一个人,一个面前只有一壶酒的男人。
修士倒是可以做到不吃不喝,但是要做到那种程度,修为至少要达到高级剑师及以上。从男子的佩剑过于平凡来看,他的修为并不高,至少不到剑师。
方尘经过客栈掌柜一事,也不敢乱用神识探测他人的修为,他不知道他会不会有什么特殊的手段察觉,尤其是他要猜测的没错的话。
清晨不食五谷,独自喝酒,视线一直在城门处徘徊。而且方尘凭借他独特的感应,感应到了一丝煞气,正是最初在那些人身上感应到的。
方尘用眼角余光打量了坐在二楼的男子一会儿,招呼摊主,问了几个问题,得到了回答后,将面前的苦茶端起,一饮而尽,丢下两枚铜板,起身离开。
方尘跨过了两条街,在一片居民房屋的尽头,找到了他向那位摊主询问的地方——打铁铺。
这一次出来,方尘的精钢剑损失了不少,尤其是在隧道中面对二品元兽魇蛛之时,就损耗了三十余柄精钢剑。
精钢剑物美价廉,但是终不过是制式长剑,随着他面对的敌人越强,精钢剑的作用就越小。而灵剑风吟虽没断,但却在剑宗的那一击下,从中开裂,若再受到重击,便会彻底地报废,所以他需要购入几柄趁手的长剑。
离着打铁铺还远,便能听到密集清脆的打铁声。
当当当!一锤一锤的打铁声,间隔均匀,极富韵律,从这一点便可见这间打铁铺的主人技艺娴熟。
来到铺门外,便见到赤裸着上身,挥动大锤的中年男子。走进观瞧,在他一旁还有一位年轻的男子赤着臂膀,拉动着风箱。
赤色的炭,燃起的火,烧红的铁,落下的锤,一击一击,火星飞溅。
宽厚的铁条在那一锤一锤间,变长,变薄,变细,剑身成型。可是在下一次锤落之时,方尘注意到挥锤的铁匠眉头一皱,接着那成型的剑身便在锤下断裂。
铁匠拳捶炉台,盯着断裂的剑身,不发一言,陷入沉思。而一旁鼓动风箱的年轻助手却发现了方尘,连忙起身招呼。
“客人是买剑吧?里边请,里边请。”年轻人引着方尘进入屋内,“实在抱歉,家父一旦进入状态,对周围便不闻不问,还请见谅。”
“没事,我看你也十分专注吗。”
“呵。”年轻男子只是笑着挠挠头,没说什么。
“不过我看外面也有长剑,为何进屋来看?”
“客人不是修士吗?外面的不过是制式,提供模样,或售予江湖散客,想来是客人用不上的。”
“你是如何知道我是修士的?”
“客人这是考在下呢吧?”年轻男子憨厚地笑道,“您腰边悬挂的长剑,样式普通,但材料却是百炼精钢,普通人可用不到这个。就这样,您还来买剑,要是真卖您外头的剑,这不是自己砸自己的招牌吗?”
“你也是修士不是吗?”
“客人好眼力,不过在下这微末修为不值一提。”十几岁的年龄,剑徒七星修为,也算是不错了。
见到他承认,方尘看了一眼还在炉台前沉思的铁匠,眼底泛起凝重。修炼天赋基本都是遗传,那位看似普通人的铁匠应该也是一位修者,只不过看不出深浅。
连一间小小的打铁铺都有剑修,那这镇上到底有多少人是修者,也难怪七镇可半独立于青云国之中。
“客人想选什么样的长剑?”男子领方尘走进屋内,“地上的和架子上的,其韧性和稳固性都远超百炼精钢,虽较那些大宗门中的千炼精钢还差一些,但是以在下家传秘法打造的长剑比之却更耐损耗。”
方尘环顾了一周说道:“应该还有更好的吧?”
“有。”男子拉开右侧墙壁的木板,木板后的墙上挂着二十七柄制式不同的长剑,明亮的剑身闪烁着凌冽的寒光。
男子介绍道:“这些剑是家父精心打造的,仅是制剑的材料就超过千炼精钢,剑士使用也无不可。”
“价格呢?”方尘在这些剑中看到了一柄他感兴趣的长剑,准确来说是一柄重剑。
“客人是有看上眼的了,不知道是哪个?”
方尘来到那柄重剑面前,“可以吗?”
“当然可以。”男子做出请的动作,向方尘介绍道,“这剑我起名为巨石,剑长三尺六寸,重八十一斤,虽是家父心血来潮之作,但完成度极高。”
执剑入手,方尘扭动着手腕,八十一斤的重量,对于现在的方尘来说并不是负担,反而觉得重量正好。
手指注入元气,轻弹剑身,重剑发出嗡嗡的响声,沉闷厚重,没有杂音。
好剑,在方尘看来,这已是成品。
“就这柄了,多少钱?”方尘问道。
“黄金百两,或下品灵石百枚。”再也不是买灵药时窘迫的他,洗劫了不少人的方尘自然拿的出灵石,但是他还是将储物灵器中的金银取出,不够时,才用灵石垫付。
将重剑收入储物灵器,方尘看向屋内最里侧,问道:“可是还有更好的?”
“有,自然是有,”男子看着方尘,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但是据家父说都不是成品,而且若想买,必须用灵石支付。客人可是要看看?”
“看。”
男子拉开最里面的帷幕,露出了一个靠墙斜立的剑匣。剑匣通体黝黑,整体为旋纹铁打造。旋纹铁采自青云国西南之巅,因天生纹路,易于篆刻,常被阵法师用作阵符刻写材料。
帷幕一拉开,剑匣上的阵法波动便掩盖不住了,只见男子在剑匣上点了几下,剑匣从中打开,露出制式、规格一模一样的五柄长剑。
可是方尘神识探出,却发现了不同。在神识中,五柄长剑散发着不同的光芒。黄、蓝、绿、橙、褐,光芒闪烁间,互相交织。
五柄剑分属五行,但是方尘却没有在剑上发现任何灵阵,这怎么可能?
依次摸过,方尘惊奇地发现,他的元气在触碰到剑柄时,也变换了颜色,有了属性。仅是这一个变化,方尘说道:“我买了!”
男子有些吃惊地说道:“你不仔细看看了吗?这剑可没有开封。”
“无妨,多少钱?”方尘紧紧地盯着这五柄剑,恨不得立刻找个地方私下研究。
“全要吗?”
“全要!”方尘斩钉截铁地说道。
男子不知道方尘为何这般看重这些剑,不过这也与他无关。他有些高兴,毕竟这些剑放在这已经好几年了,虽有人也想买,但是却因为种种原因放弃,有人买,他自然乐得出手。
“一柄剑售价一枚单属性中品灵石,且若想买多柄,每一枚灵石的属性不可相同。”
听到这个条件,方尘猛地抬起头,这个价格可不是一般得贵。哪怕他在雾牙森林中从那人得到了不少钱财,但是也不足五枚单属性的中品灵石啊!
“不能用下品灵石替代吗,我可以出双倍。”
“这个真的不行。”他还真的问过父亲能不能用下品灵石替代,但是父亲回答的永远是简单的一个字“不”。
方尘看了一眼储物灵戒,他只有四枚单属性的中品灵石,“我可付你一枚中品灵石作为定金,你不要将这些剑卖掉。”
“不用,你要真的想买的话,再回来就行,我给你留下。”男子倒不像方尘这样担心,反而担心方尘不会再买这些剑。
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打开的剑匣,方尘快步离开打铁铺。
已经结束思考的铁匠看着方尘离开的背影,对走出屋子的年轻男子说道:“暿儿,他竟要买全套的剑?”
“是的,父亲。”
“可是他才剑徒啊,那些剑在他的眼里不过是剑型的铁块而已,他不应该发现那些剑的不同呀。”
“父亲你一直说,那些剑是不同的,那些剑才是真正的剑,到底是什么意思吗?”
中年男子没有解释,只是说道:“等你功法有了长进,到时候你便知道了。”
重新夹着铁块放在炉火上,提起铁锤,又放下,看了一眼方尘离开的方向,对着郭暿说道:“他再来时,哪怕我在锻造,也提醒我一声。”
郭暿有些惊讶地看着父亲,为了别人中断锻造可是头一回,那些剑到底是有什么秘密呢?
可是他来不及问了,只见中年男子又重新挥起铁锤,沉浸在锻造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