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莹被杏姑姑命人关在了柴房里，只等着曹晶伺候好贵人出来，安排姐妹二人见上最后一面，就送她上路。
隔着柴房窄小的木栏栅，她看着曹晶来不及收拾身上情事过后的痕迹，强撑着身子，跪倒在杏姑姑面前替她求情，求杏姑姑饶她一命。
见杏姑姑不为所动，曹晶又跪爬着苦苦哀求朝夕相处的众位姐妹，却见以易莲为首的众人用巾帕捂住口鼻，退后几步，像是要躲开什么脏东西。又见以书梅为首的众人，带着看好戏的表情，好整以暇的将她的狼狈尽收眼底。
曹晶虽不如曹莹聪明，可也从书梅等人的态度中看得出来，这场无妄之灾不过是书梅等人设的局，就等着她们姐妹二人傻乎乎的往里钻。
虽不知她们是何时起了这个念头，又不知她们为此谋划了多久，更不知她们是如何确定曹莹信期的。
但是从书梅特地选在曹莹正值信期时和贵人提起她们，又亲自领着她们姐妹二人进去，就足以证明书梅等人早有成算，且有十足的把握。
曹莹想，这些女人争宠的小把戏，贵人未必不知道，但他却一点也不在意。只要有人能把他伺候好了，他才不管这些人背后有着怎样的明争暗斗，又有谁为此丢了性命。
看着曹晶跪行过的地方被鲜血打湿，曹莹红了眼眶。她心知活命无望，不愿看着曹晶一改往日的脾性，低声下气的和众人下跪讨饶。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仅凭曹晶遇事情急的服软，是不足以打动众人为她们姐妹二人说情的。
曹莹把手攥在木栏栅上，又把脸贴了上去，朝曹晶大喊道：“别求她们，曹晶，别求她们，不就是一死吗，有什么好怕的。你从前没求过人，现在，更不必如此。我这辈子唯一对不起的就是你，要不是为了我，你早就成亲了，有疼爱你的夫婿，威严的公婆，亲近的妯娌，你会过着殷实的生活，未来还要生儿育女。又怎么会和我一起沦落到这么个鬼地方，成为以色侍人的玩物。”
众人听着曹莹的臆想，想起曹晶平日的为人和脾气，心下难免嗤笑，更有甚者忍不住嘲笑出声。
就曹晶这样的人，也会有人提亲？就算是嫁了人，以她的性子，怕是过不了多久，就要被人给休了吧。
曹莹将众人的反应看在眼里，她知道对于旁人来说，曹晶算不上一个讨喜的人，可是对于她来说，曹晶是一个合格的姐姐，“虽然你常说，我们俩相处时，我总是拿主意的那一个，比你要更像姐姐。可是我知道，你一直都做的很好，也为我做了很多。不管是打小一直让着我，还是到现在一直陪着我。我知道，我其实心里都知道，这辈子能和你做姐妹，我死而无憾了。”
曹莹露出一个带着解脱的真心实意的笑容，看的曹晶心酸不已。
她哭泣着爬到曹莹身前，握住她放在木栏栅上的双手，哽咽着说不出话来。良久，她的手穿过木栏栅，为曹莹整理被汗水黏在脸上的细碎额发。
伴着她的整个举动，曹莹注意到她的眼神越发坚定，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定。
曹晶做完这个动作，又转过身子，头一次规规矩矩诚心实意的朝着杏姑姑行大礼，她拜伏在地也不起身，头抵着地面道：“曹晶感念杏姑姑仁善，还请杏姑姑准许屏退众人，容我和妹妹单独话别。”
杏姑姑在听到曹莹说山庄是个鬼地方和自嘲姐妹二人是以色侍人的玩物时，已经变了脸色，对曹莹更是连看都不想多看上一眼。她一点也不想给她们姐妹二人单独话别的时间，更不想让曹莹了却遗憾安心上路。
不料书梅却若有所思的盯着曹晶看了许久，看得她以为对方看出了些什么，险些要绷不住，冷汗都跟着冒出来了的时候，书梅反倒替她和杏姑姑求情道，“一卵双生，心有灵犀，曹晶妹妹与曹莹妹妹姐妹情深，一时割舍不下，也不是不能理解的。此刻，杏姑姑若是能答应了曹晶妹妹的请求，让她们姐妹二人好好相处上这最后的一段时光，全了二人之间多年的情谊。想必来日，曹晶妹妹也不会忘了杏姑姑今日的恩典。”
杏姑姑看着曹晶身上刺眼的事后痕迹，也愿意卖上一份人情，便顺着书梅给的台阶，道：“既是如此，我便给你们半刻钟的时间，有什么话你们就赶紧说吧。”
曹晶跪拜着送杏姑姑等人走远，又不放心的在周围细细查看了一遍，这才赶紧用钥匙打开柴房门。
她掩上门，先是不舍的一个劲将曹莹紧紧抱在怀里，然后又开始手忙脚乱的脱自己身上的衣服，口中不忘说道：“我一直以为，我脑子笨，脾气又不好，最容易得罪人，活的肯定不如你长。可谁知道书梅那个杀千刀的，竟然敢算计我们，偏偏还害你中了招。”
曹晶话里没有一丝对方才书梅替她们姐妹二人在杏姑姑面前求情一事的感激，毕竟在她看来，书梅就是要害死曹莹的罪魁祸首之一。
她扒光自己身上的衣物，又动手去扒曹莹身上的，“你听我说，长这么大，我什么事都依着你。上一次，你听了我的，这一次，就和上次一样，你也听我的，好不好？就和小时候一样，姐妹俩有谁犯了错，我们就互换衣裳，替对方在爹娘面前挨打。”她眼底带着哀求，脸上却浮起笑意，就好像真的只是在和小时候一样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只不过这次她们二人交换的是彼此的性命。
“不，我不。”曹莹紧紧的抓住衣领，疯狂的摇着头，说什么也不愿意和曹晶互换衣物，“我最后悔的，就是上一次没有阻止你，而是听了你的话，害你和我一起陷在这里。这一次，说什么我也不会答应你。要我眼睁睁看着你替我去死，我做不到，我做不到！”
曹晶一面温柔的摸了摸曹莹的眉眼，一面动作坚定的替她更换衣物，“没办法，谁让你是我妹妹，我是你姐姐那。你是知道的，小事上，我一向听你的，大事上，你却从来都拗不过我。现如今没了曹家，就剩下你我了，我们之间如果有一个人还能活下去，，我想，就只能是你了。我相信你，一旦有机会离开这里，以你的本事，一定能好好活下去。”
“时间不多了，再不快点就来不及了。你还在犹豫什么，你怎么不想想，我但凡有一点本事能靠自己活下去就不会陪着你一起入这个庄子里了。”随着时间的推移，曹晶的语气原来越急，动作也变得迫切起来。
待杏姑姑和众人回来时，曹晶和曹莹已各自收拾好衣物，神色平静的双手交握在一起。
杏姑姑冷哼一声，有四个身壮体胖的妇人应声而出，她们一人一边，一手一个，两两将姐妹二人分开。
其中两个妇人压着曹莹走向摆放在院子一角装满水的大缸，另外两个妇人死死钳制住曹晶的四肢，以防她突然挣脱前去捣乱。
曹晶看着曹莹被两个妇人揪住后脑勺的头发，一个用力将头摁进了水底，她脑海里瞬间闪过李菁死时的场景，当时不觉得痛，此时二者无声的融合在了一起，发生在了自己身上，才觉得真的是痛彻心扉。
她别开脸，不去看曹莹临死前最后的挣扎，只瞪大了眼睛将在场的所有人一一印在了眼底，记在了心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