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公子一行穿廊绕屋,来到一片开阔之地时,陆恒带着柳檀在一处视野极佳又易于隐藏的屋檐一角停了下来。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底下的局势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只见锦衣公子的随侍团成一个大大的包围圈,并逐渐在向中间多出来的那名女子的方向缩小。
圈中唯二的锦衣不公子喘匀了呼吸,调整了姿势,态度嚣张的朝女子走去,“跑啊,你怎么不跑了,方才不是还跑的挺起劲儿的。”
女子薄纱遮面,沉默语,锦衣公子不依不饶的上前撤下女子的面纱,又用手指轻佻的勾起女子小巧的下巴,狞笑着道:“贱人,敢耍本公子。”
他说着,抽回用手指勾弄女子下巴的手,扬手就给了女子一巴掌,清脆的巴掌声镇得周围的随侍也停下了移动的脚步,捎带着柳檀也被唬了一跳,只有陆恒面不改色,视为平常。
“柳宜贤?”柳檀惊讶的低呼没有逃过陆恒的耳朵。
陆恒把身子往众人所在的地方靠过去了一些,意味不明的道:“大长公主府的公子和延恩侯府的庶女,呵。”
“你是说,下面的那个锦衣公子,是张文武?”柳檀有些难以置信,道:“他们怎么会凑在一起?”
“啪!”柳宜贤反手还了张文武一个大嘴巴子,并成功的将众人的视线吸引到了她的身上。
“贱人,你敢打我?”张文武捂住被打的面部,朝柳宜贤怒吼道。
“打你怎么了?”柳宜贤的气势比张文武还要跋扈,她与张学鼎暗通曲款多年,早已视自己为张学鼎的正妻,那么张文武这个张学鼎仅有的儿子,自然也是她的儿子。
为父母者,教训孩子天经地义,而张文武对她动手,则是大逆不道。
张文武被柳宜贤的反应给气笑了,他笑得越大声,眼底的猩红越明显,“知道本公子是什么人吗?本公子是慧仁大长公主的独子,张文武。你脚下踩着的,是大长公主府的地方,本公子的府邸。”
张文武身后的随侍甚至能听到张文武说话间牙齿摩擦发出来的“咯咯”声,可见张文武这次是给柳宜贤气狠了。
“那又怎么样。”柳宜贤抬首,那鼻孔对着张文武,道:“本姑娘还是慧仁大长公主亲自派人请到府上的贵客,你敢对我不敬,试试。”
柳宜贤深喻输人不输阵的道理,她越是一个人,越是要把姿态摆的极高,因为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张学鼎应该很快就要过来了,她就不信,当着他老子的面,张文武还能把他怎么样。
张文武这次却是有备而来,自从上次被柳宜贤戏耍之后,他便派人打探清楚了柳宜贤的底细。
生父延恩侯,生母白氏,养在外面的私生女,熬死了延恩侯原配夫人景氏,和她的生母一起抬入府中的延恩侯庶女。
未婚夫户部员外郎嫡次子左思明,大好的姻缘,却是接着卫国公的威势骗来的,偏偏她还不满足,不知从哪结识了一个陌生男子,缠缠绵绵的私下往来了多年。
张文武原以为柳宜贤是个清白呛口的小辣椒,谁知道却是个自甘下贱的残花败柳,亏他了解真相之前,还动过去求母亲帮忙,娶她回府做贵妾的心思。
“贵客?”张文武哼笑一声,脸上是毫不掩饰的鄙夷之色,连带着周围的随侍也跟着嘲讽的大笑了起来。
“就凭你,一个区区延恩侯府名不正言不顺的庶女,还是个被野男人穿过的破鞋,也值得我母亲去请你。”张文武又是一记响亮的一巴掌,打在了同一个位置,道,“也不照照镜子,什么阿猫阿狗都配入我母亲的眼吗?”
“你,你……”柳宜贤哆嗦着嘴皮子。
“你,你什么你。”张文武扬手作势又要打她,待看到柳宜贤条件反射性的浑身瑟缩了一下,才放下手臂,心情畅快的领着众人哄笑出声。
柳宜贤握紧了藏在衣袖中的拳头,满脸愤恨之色,旋即转动着眼珠子,换上一张笑脸,道:“原来公子是慧仁大长公主的独子啊,您早说啊,您要是早点说道话,我说什么也不会先行离开,必定会在原地等着公子回来的。”
好汉不吃眼前亏,张学鼎迟迟不出现,柳宜贤能屈能伸,软着身子就想往张文武怀里靠。
张文武却警醒的向后退了一大步,生生避开了柳宜贤,害柳宜贤差点狼狈的当众倒在地上,他一边躲还一边大喊道:“干什么,干什么,你想干什么?本公子警告你,本公子可不是什么随便的人,是你想碰就能碰的嘛。能被本公子宠幸的人,一要是个美人,二要是个处子。五官端正,勉强没有一可以,但绝不能没有二。”
“哟,这么说,你还挺有原则的啊。”柳宜贤从牙缝里挤出声音嘲讽道,“你这么有原则,怎么还打女人那。”
“敢戏耍本公子,打你是轻的了。”张文武昂首挺胸,像一只战斗的公鸡,“本公子什么出身,要没有这点原则,想要伺候本公子的人,还不得从大长公主府排到洛京城郊外啊。”
柳檀“噗嗤”一下笑出来了声,明明是很凶险紧张的教训人的场面,怎么就被张文武整得这么可乐那,连陆恒都按耐不住的微微眯起了眼角,真没想到他这个堂兄,竟然是这么有意思的一个人。
“噗嗤”,尴尬的沉默中传来一声抑制不住的憋笑声,柳檀紧张的捂住嘴,回首去看陆恒道:“不是我。”
陆恒默默点头,以他的耳力,还不至于听不出这憋笑声是从哪里传出来的,而张文武也发现了嘲笑他的对象,他一掌拍在了那名随侍的后脑勺上,打骂道:“笑,笑屁笑,活腻歪了,嘲笑本公子。”
随侍顺着张文武的力道,“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一边扇着自己的嘴巴子一边道:“叫你最贱,叫你最贱,惹公子生气了吧。”
待他偷偷掀起眼皮子瞅见张文武消气些了,又谄媚道:“还是公子大人有大量,看看你自己,真不是个东西,公子待你这么好,你还要气他。”
张文武看出了他的装腔作势,不耐烦道:“行了行了,起来吧,一边儿呆着去。”
他摸着下巴打量柳宜贤,像是在评价一件货物,“本公子不能白吃这个亏。”
他忽然眼前一亮道:“便宜你们了。”
他抬手一个一个朝随侍指了过去,道:“你,你,还有你……通通都给本公子上,招待好了柳二姑娘,本公子重重有赏。”
随侍都是跟惯了张文武为非作歹的人,闻言摩拳擦掌,迫不及待的朝柳宜贤扑了过去。
柳檀早没了之前的欢乐,她扭着身子就想要下去,她和柳宜贤再不对付,柳宜贤也是延恩侯府的人,她见不得有人当面用这么下作的手段收拾柳宜贤。
“你干什么?”陆恒牢牢制住了柳檀乱动的四肢,道:“收起你的姐妹情深,看清楚眼前的状况,你下去,是想给他们自荐枕席吗?”
柳檀瞪着眼睛,不服气道:“就这么看着他们欺负一个女人?”
“你急什么?”陆恒抬了抬下巴,指向不远处的小径,道:“英雄救美的人来了,还轮不到你出场。”
柳檀疑问道:“他是谁?”
很快,张文武解答了她的这个问题,他一手捂着脸,一边惊讶道:“父亲。”
张学鼎迎面给他的一巴掌和柳宜贤给他的一巴掌,一左一右,正好成了对。
“你还知道我是你的父亲。”张学鼎冷哼一声,道:“看看你现在的样子,究竟是在干些什么,在你母亲精心准备的春日宴上,你就是这么对待她请来的宾客的?”
“父亲,她不是……”张文武张口欲辩,张学鼎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打断他道:“不是什么,你母亲一大早没见着你,便将你院子里的人通通都罚了一顿板子。”
不等张文武愤怒的抗议出声,张学鼎接着道:“你看看,你看看,你自己看看,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来了这么多重要的宾客,你不随你母亲一起在前厅待客,躲到这里来欺负一个姑娘家,可真是出息了。”
“我……”张文武歪头欲言,又被张学鼎用手板过身子,推着他朝前厅的方向去,“你母亲方才发了好大一通脾气,还命管事的去取了先帝御赐的金鞭,想要收拾,好说歹说被我给劝下来了。你还是快随我去前厅吧,别再惹你母亲生气了。”
走到一半,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对自己的随侍道:“替我送这位姑娘回府,走之前别忘了去陶姑姑处领些疗伤养生的礼品,算是给这位姑娘赔罪了。”
张学鼎动作熟练的掰正了张文武扭头想要反驳的脑袋,剩下的随侍眼见正主都走了,忙不迭的也跟了上去。
只留下张学鼎的侍从候在一旁,规规矩矩的道:“柳二姑娘,请吧。”
出乎柳檀的意料,柳宜贤没有按照以往的性子大发雷霆,纠缠不休,而是沉默的接受了张学鼎的安排,一言不发的跟着随侍离开了是非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