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这场雨稀稀疏疏的下了三日之久,挽颜楼也锁了整整三日,三日内不得进、不得出,名义上是明府大小姐受伤严重,须得静养。就连宫内派人前去也只是赏赐留下,太医不可见。一时之间,京城内各大官宦家族人心惶惶,无法听天意,不可妄行事。丞相府可入,明大小姐的挽颜楼却是铜墙铁壁。于是一时之间所有的目光都放到了另一名当事人――靖王爷身上。殊不知,靖王爷近日也是沉默寡淡,神龙见首不见尾。无法,众人的再次望向那高堂之上的人,可圣心难测,绕来绕去,所有的风波都归于沉寂,掩藏在风平浪静之下。
有趣的是,在这风雨飘摇的三日里,定国将军府的楚公子却是不止一次的踏入明大小姐铜墙铁壁的挽颜楼。
文乾四年桃月初四晚,人定亥时已过,挽颜楼外堂发生了一场动静不小的打斗,却未曾惊动相府内一人。
“姑娘,定国将军府楚公子擅闯挽颜楼,已被制服。”青碧满身狼狈的站在明婉面前汇报,斜倚在软榻上的明婉微微抬眸,道:“以后楚公子再来不必拦了。”“诺。”青碧福身告退,不一会儿一身黑衣的楚流景就被带了进来。“堂堂定国将军府的小公子为何总喜夜探婉儿的闺阁呢?”明婉看着眼前这个即使浑身被雨淋透却依旧不损周身气度的人道。
“你可还好?”不答反问,定国将军府的小公子似乎继上次被挑逗之后,有所长进。“伤及心脉,小公子认为我可还好?”明婉对于这小公子一时的聪明有所兴趣,不轻不浅的将皮球又踢了回去。按理说平日里心狠手辣,世事通透的明大小姐不该有如此一问,偏偏她就如此问了。这若是别人来访,你问我答,虚假利用之时,她便答一句动了心脉,须得将养;无心应付之日,她便答不过小伤,却受惊吓。她明婉世事通透,不说是万事皆晓,也算的是运筹帷幄,与她而言,除却自己身边人,便只有于她有利或无利之人,如此对一人百般引导,循循善诱,可谓是第一次。
然,我们小公子却是不知这明大小姐的用心良苦,明婉的话音刚落。只见楚流景薄唇紧抿,伸手掏向怀中,取出一个被薄油纸包裹着的东西,然后递给了明婉。“这是普生寺的雪莲丹,可滋养身体,如今你伤及心脉,不可太过受补,此物药效温和,可以服用。”明婉有一时之间的怔愣,随机突然笑了起来,明眸皓齿,艳丽的夺人耳目,楚流景有些羞涩的垂首。
“如此,婉儿便多谢小公子了。”低眉承礼,婉转道谢。再抬眸,那一双游戏人间,浅凉无情的凤眸里多了几分真心。“天色已晚,楚某告辞。”楚流景拱手,不等明婉给出回答的,楚流景已经纵身消失在雨夜里。明婉微微一愣,继而失笑,这定国将军府的小公子未免也太过腼腆。如此,我们明大小姐生平第一次提点就此夭折。而我们的明大小姐却是心情极好的轻笑半晌。自今夜开始,楚公子出入明大小姐的挽颜楼再无人阻拦。
这三日连绵不绝的大雨并没有阻止三日后的赏花节,皇后娘娘举办的赏花节如期而至,尚在闺阁内养伤的明婉只是低叹了一句,“辛苦宫中花匠了。”便再无下文。挽颜楼内又是如往常一样平静。
而此时的皇宫内,却是不一样的躁动。
近日内恼的人心惶惶的明府大小姐被靖王爷所伤这件事,并没有因为没有了后续而变得平静,总有那么一些人试图借此次机会翻雨覆雨一番。所以当各怀心思的众位老臣在看到主人公之一显身之时,往日多有收敛的他们,终是收敛不住了。但也仅仅是多看几眼,对于这几眼,靖王爷自是无关痛痒,而偏偏有人打破了这安静的风潮涌动。
“靖王爷。”有人对着正在自饮自酌的人拱手,龙靖煜抬头看向来人,眼眸微微眯起。定国将军府的小公子,近日里曾多次出入挽颜楼的人。“楚公子,有事?”冷硬而又简洁的话语,隐藏着些微的不耐。“伤了人,可有心虚?可有心痛?可有致歉?”连续三个反问,让本就关注着这边发展的众人齐齐噤声。一时之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这两个年轻人身上。龙靖煜因为坐着,所以微微仰视着站着的楚流景,却并没有因此而损毁自身的半分气度。
“近三日的夜访倒是让楚公子长进不小。”龙靖煜不慌不忙的开口,语气中尽是不悦。算计了自己只为了这么一个人?无战功,无计谋,现如今这一番话都是鹦鹉学舌,冷硬无比。是的,这一番话确实是明婉教的,为的是什么?给龙靖煜添堵?不不不,这件事自有别人来做,她要做的是给一个契机让这件事情变得更加重要。昨夜谈话间明婉已经坦诚的告诉了楚流景自己的打算,楚流景傻吗?他不傻,他只是懒得与这些文人打交道而已。昨夜明婉一讲,他便懂得了她的心思,所以今日不介意在这场火中再添一把柴。
“我自求娶明大小姐,自是为她地事情出头。”此话一出,哗然一片。为何?因为这句话的信息量太大了。一是楚流景并没有否认自己夜访丞相府挽颜楼;二是楚公子竟得相府大小姐点拨;三便是这楚公子竟毫不避讳的坦言自己心悦求娶明府大小姐。如此一来,今日这场赏花节真真是有趣的紧。
龙靖煜黑色的眼睛里突然燃起一片怒火,足以燎人的火势。呵,他的求娶之人?自皇后召明婉入宫之时,便已向天下人告知,这明婉是天家的儿媳,是天家的人。即使他龙靖煜被设计出局,当日在凤华宫的可不止他一人,还有老五龙墨擎。岂由他定国将军府插足?!
“这么说,楚公子是不想识时务了?”淡淡的警告,含着天家不可质讳的威严。“自古便有一家女百家求只说,何来识时务一说?”楚流景步步紧逼,不肯退让。“如此说来,楚公子怕是忘了吏部尚书之女关媜倾之才堪当将军夫人。”龙靖煜微微开口,似是想提醒一下眼前这位楚公子,明大小姐曾做过的事情。
殊不知……
“臣女见过靖王爷。是靖王缪赞了。”突如其来的婉转声音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僵局,也打破了某些人的隔岸观火。“倾倾,回来,此处岂容你多言!”吏部尚书之子关城厉喝一声,伸手将自家妹妹带离此处。“兄长,你……”“如此看来,传言到真的是传言,不可信。”不顾眼前上位者阴沉如黑炭的脸,楚流景毫不客气的插上一刀子。“楚某告退。”瞧,谁说这位公子憨厚老实,只懂兵家之事,在将冷面煞神气得恨不得徒手捏死他之时,他轻飘飘的告退,挥起的衣袖不染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