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第一眼看到这个农村姑娘就觉得她与众不同,她重感情,讲道义,事事都讲道理。她跪在了燕子面前,恳请她给她报仇。她告诉燕子太阳街是他的老巢,那里藏着他的账本,记载着他犯罪的所有证据。她要燕子把它交给警察,让警察去抓她。
燕子自然知道太阳街是什么地方,她选择了拒绝。可安娜一个劲地磕头,不停地忏悔,她说她对不起燕子,可一切都晚了,燕子再也不会相信这个女人,她不值得自己掏出真心。燕子拉开门就要走,却被安娜的一句话惊到了。
“你难道就不想知道兴兴去哪了吗?”燕子心头一紧,停下了脚步。
“他是这个城里最大的黑帮头目,除了卖鸡还有拐卖儿童,当年那个小孩就是被他卖出去的。你其实不相信我,就因为你曾给我说过这句话,其实这件事他很早之前他就给我说过,当时他还特地对我炫耀,炫耀有个扎马尾,叫兴兴的女孩卖了个好价钱,他还说四川人就是大方,有钱。”
“可是这有什么用,我还是不知道兴兴在哪。”
“有用,当然有用,就在太阳街里,每个做这种生意的都有一个账本,只要你拿到账本,自然就能找到兴兴。”
“你在骗我?你怎么知道在太阳街?”
“不,我没有骗你,都是他亲口说的,他那晚喝醉了酒,说自己可以养我至少二十年,除非那个账本被发现,我问什么账本,他说漏了嘴,我才知道这回事的。我知道你很难信我,但你必须帮我,因为我想报仇,这个世界不应该是这样,我也不应该是这样,都是因为他,是他,那么多父母没了孩子,孩子没了爸妈。你要帮我,也只有你能帮我,我没什么朋友,你算是一个,可我那么对你,也许我已不配做你的朋友,如果当初我劝你离开,也许,也许我们还是朋友......”
说到这,安娜竟是有些失神。不得不说,燕子有点心动,她很想找到兴兴,但她又怕她骗她,这搞不好只是他们的有一个诡计,她该走了,也的确能走了,还有人等着她,在另一个世界,另一个城市。
燕子毅然决然地转过了身,前脚刚迈出门槛,一下子冲进来七八个壮汉将她挤在了一旁。
随后进来的是中年人,中年人一挥手,两边的人便朝着安娜走了过去,他果然很辣,做事从来不说理由,安娜盯着他的眼睛,她像是看到了什么,一种恐惧,一种惶恐涌上心头,她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了曾经被打打死的女孩,她慌了,她奔溃了,她再也顾不了那么多,一个飞跃便从楼上跳了下去。
安娜死了,这是燕子怎么也没想到的事,她以为她在骗她,可她临死前的眼神是那么惶恐,她意识到她说的是真的,没有人会在死前骗人,她们巴不得把知道的都说个遍。
安娜跳下去后,中年人看都没看,就连表情都没变化,好像这件事很正常,就像人饿了吃饭,困了睡觉一样正常。
令燕子感到惊讶的是,他走的时候对自己笑了,这笑容她见过很多次,每次见到她都起一身鸡皮疙瘩,可这次,她不紧没有感到不适,反而笑了。
即使是现在,燕子也没想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抱住他的腿,也许是她了他的笑容,又或是想起了安娜刚才的死,她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恳请和悲悯:“我想去太阳街。”
这次倒轮到他惊讶了,他想不通这么贞烈的女子为什么会去那种地方,也许是走投无路为了生活,又或是知道自己逃不过他的手心,总之,他不亏,送上门开的买卖他最爱干,他笑了,又略带好奇的说道:“你确定?”
“我确定!”
“嗯,不错,那可是个好地方,在没有比做那种事更轻松更来钱快了。”
“我知道那样很赚钱,所以我要去做。”
“你很缺钱?”
“有点。”
“有意思,记住,巷子的尽头处右边往回数第四个窗台外面放着盆君子兰,那地方没人住,你可以住进去。”
“嗯。”
“对了,那里的租金比其他地方都贵,也许会贵个八九百。”
“没关系,只要来钱快就是了。”
“好极了,你去了以后先敲开第一家贴着红窗花的门,让她给你钥匙,就说是门前绿水流,是六爷派你来的。记住,那女人是个人精,往后想赚钱一定得讨好她,她比任何人都懂得赚钱。”
“嗯。”
“哈哈,果然女人都是下流胚子,记住了,那地方我会去的,收拾的干净点,最好多弄点花花草草。”
自那晚过后,燕子再也没见过中年人,直到中年人来收第一个月的租。
“看样子过得不行啊?”
“还好。”
“这花倒长得不错,看来这阵子没少浇水。”
“别动,那是我的花。”
“我的房子里的花,凭什么是你的?”
“就因为我租了它,所以它是我的。”
“有意思,这地方倒可以,就是少了点人,恐怕钱不好赚啊。”
“不用你管。”
“你会来找我的,相信我。”
秦六爷对事情的掌控总是那么出色,燕子果然去找他了,不为别的,就为了房租。她虽被那人教了很多赚钱的法子,可她又怎能做那种事,但她的钱花光了,这儿的房租又是其他地方的五倍,她可在这里住不起,可是她又不得不住,她的找账本,找兴兴,顺便为安娜报仇。可她住在这里,就必须做那种事,因为这条巷子里,全是那种人,这是一滩污水,任何东西来到这里都会被污浊。
她妥协了,是在中年人的淫威下妥协的。她刚开始想的是兴兴,可到后来,居然跟安娜一样,她想给他生个孩子,折磨他,她开始对他的到来表示欢喜,她突然觉得这个男人还是有许多长处,比如沉稳的性格,果断的决定,但很显然,她不是安娜,到现在,她也没有怀上他的孩子,他也没有像对安娜那样对她,她只是他的房客罢了。
世上最可怕的不是死亡,而是人心。当人的心变了,而且悄无声息的变了,她也就跟死差不多了。不知什么时候起,燕子也融入到了里面,她突然发现钱是这么好赚,也是这么神奇,可以买衣服,包包,自己喜欢的香水,还可以去豪华饭馆吃一顿奢侈的午餐。
她开始习惯这种生活,肆无忌惮的穿着打扮,她不用像以前那样穿个衣服都要看别人脸色,她好像活成了自己想象的样子,又好像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样子。她恨秦六爷,都是她,她才这样,她想杀了她,但她又不敢,她知道自己弄不过他,又不能轻易去死,她的活着,像狗一样,但其实做狗也没什么不好,至少屁股一蹲就是一个窝,不在乎也不在意别人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