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洛尔·莱斯直到很久很久以后,依然能清楚的记得那场诡异的“战争”。
那是一个下着雨的清晨,他所在的编队听到来自“青骑士”的战争号令后,由十六名普通骑士与两名高阶骑士所组成的护卫小组,立马围绕着那辆装载着“圣杯”的载具排列成了紧密的队列。
“密集队列”由三到五个同心圆构成,同心圆的数量取决于作战当时可供调用的骑士数量。
在阵列完成时,每一位骑士都将会在圣母的血肉里紧紧的连接在一起,并且组成完美的整体。
弗洛尔聚精会神,像成功的像训练时那样捕捉到了流动的“意识”,并娴熟的将自己的精神投入那“意识”的海洋中。
在每一圈甲胄的后背,一条条流动的金属芯线像花朵一般缓缓绽放,随后融入进了两旁甲胄的外壳之中。我们从钰碎的视角看去,他们就像以自己的金属之躯为原料,缝制出了一张巨大的银色渔网,牢牢地把圣杯和他们锁在了一起。
随着芯线个数的不断增长,整个密集的阵列似乎越来越趋向于成为一个整体。
要是“她”想要夺取圣杯,似乎必须把整个骑士团一起搬走,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弗洛尔在神学院里进修时,战术课的年轻教授把这种“网”叫做“龟形阵”,因为它“就像中心广场湖里乌龟一样安全,紧密和谨慎”并且“像她一样无懈可击”。
莱斯记得这样的战术在面对大规模敌军包围时十分有效。第一次救赎战争时期“南方十字”库里南一世就曾凭借着五万名三阶骑士所组成的巨型“龟”与旧日的联合政府的十五万正规军足足僵持了五个月,为他的盟友“血皇后”争取了攻陷克马里丘城的宝贵机会。
但对方只有一个人……
王立顺向前数步,走到了全身紧绷的青骑士身前。他紧紧的扶住了青骑士光滑的小腿,从手心传来的冰凉触感,让他觉得自己的躁动情绪稍微平静了下来。
那个一身黑裙的身影,缓缓的踩着脚下一层覆盖在地上的水渍,向着王立顺所在的方向走来。
王立顺强忍着刺目的灯光,目不转睛的看着她。但她并没有看着王立顺,而是紧紧盯着他们身后的“网”。
王立顺并不在意她的轻蔑,问到
“您是代表‘巫’来的,对吧?”
她停了下来,终于把目光移动到了王立顺的视线之内。高挑的眉毛微微弯曲着,显示出一丝不愉快的神色。
“‘巫’是一种不尊敬的叫法,我们更希望你们称呼我们为‘联合政府’或者‘反抗军‘之类的。”
“反抗?”
王立顺认为自己有充足的理由认为对面这位年龄女郎是在和自己开一个并不怎么有意思的玩笑,但他并不介意纠正她基本的错误。
“没人敢于反抗教廷,也没有什么‘政府’。”
王立顺摇了摇头,疲惫的目光死死着来者苍白的面颊,耐心的说到:
“‘救赎战争’扫清了所有的反抗者,只剩下了你们这群负隅顽抗异端。”
她拉了拉黑色长裙的系带,黑纱覆盖下的娇躯上,有隐隐约约的红色光芒躁动的流淌着。
“好吧,其实我在拖延时间。”她抬头看了看“网”,眼里突然闪烁出一丝雀跃的光芒。
“终于要开始了?”
她莞尔一笑。一双明媚的眼睛透露出胜利的喜悦,就像一个刚刚骗过家长的孩子,骄傲的炫耀着自己的智慧。
“已经结束了。”
一阵巨响,夹杂着潮湿的气浪从王立顺的身后向他打来!王立顺猛然回头,只见一团蓬松的白色的烟雾从“网”的中心冉冉升起,而组成“网”的骑士们却毫无声响……
一切都像沉睡了一样,像是歌剧开演前寂静的剧场。
青骑士当机立断,一把抓起刚跑了几步的王立顺,狠狠地向“网”扔去!
她一边继续向前走着,一边丝毫没有在意刚才的异动。
“青骑士,与我共舞吧。”她轻轻的让手中的长裙随风花落,露出了裙下棱角分明的躯体……
和紧贴着肌肤,漆黑中闪烁妖艳红光的金属外壳!
青骑士立刻挥动长刀,向来者斩去!刀刃反射出一片朦胧的流光,带着空气撕裂的声响向那具单薄的躯体咆哮而去!
但是她却并不躲避,反而缓缓的向前一步,伸出了同样被黑色材料包裹着的双手,经过哑光处理的漆黑“手套”毫不畏惧的向青骑士的刀刃握去……
一团气浪,霸道的将飞奔中王立顺往前猛然推了一步。
“这就是……异端的技术么?”
王立顺立马调整身形,轻巧的落地,惊讶回头看了一眼,脚步不停的向着“圣杯”的所在跑去……
漆黑的外壳上,红色的线条像暴躁的血管般膨胀着,似乎在源源不断的将某些原料注入后背的圆环之中。并随着她与青骑士的每一次跳跃和辗转,发出着刺眼的光芒。
这看起来似乎并不是一场厮杀,而是一幕华丽的舞蹈。青骑士手中的长刀伴随着雨点落地的节奏,不断的挥出稠密的刀光向不断躲闪的漆黑流去。
在雨滴的折射与刀刃本身的高速下,长刀本身就像一团融化了的金属液团,随着每一次的挥动绽放出朵朵夹杂着锋芒的死亡之花。
而黑影如同在花中流连的雄蜂,用高速与灵巧躲避着不同角度的刀刃。二者之间的每一次直接的碰撞,都会导致周围下落的雨滴向向四方飘散而去,并且发出一阵沉重的捶打声。
没有金属相撞的清脆,而像是击断骨头时的闷响。
青骑士挥动着融化的长刀,猎物却没有如同他预想般的我迅速死去,反而将猎人好几次险些逼入绝境。
令他感到最难以理解的是,“The Sword of Giant”被打造出来的目的,本就是利用半流体的血肉限制高速移动的目标。但这一次,碎铜居然难以在领域内捕捉到黑色身影的存在。那一层经过哑光处理的外壳在与融化的刀刃接触时,并不会像普通的机体一样被捕捉。由血肉组成的藤蔓每一次都会从她的外壳上顺滑的流过,并不能留下丝毫的痕迹。
在双方的体积相差五倍以上,灵活性却相差无几的情况下,碎铜甚至觉得,自己仍未死亡的原因仅仅是由于对方的仁慈……
一瞬间的分神,青骑士的左肋就已经被黑影轻盈的撕碎成了破碎的一片,裸露出了外壳下纠缠不清,盘根错节的“血管”。
……手指粗细的管道呈现着一种半透明的白色。一同在某种怪异而和谐的节奏下不断地收缩,舒张着。
黑影简单的端详了“血管”内部流淌的深红色液体片刻,紧接着再一次扭曲纤细的肢体,避开了从左上方到来的一次挥砍。
在此之前,她尖锐的双手已有足够的时间将那些纠缠不清的管道彻底的撕碎。
青骑士痛苦的跪倒在地,
黑影向后翻滚着,退到了距离青骑士不到十米远的空地上。翻滚的动作带起了一大片伴随雾气的水花。
她掀开了头部的机体,将头盔夹在腋下,用另一只手将乌黑浓密的秀发在风雨中展开,任凭它在狂风中舒展成一面狭长的黑旗。
“圣母的身体里……流淌着人类的鲜血。”黑影大口的喘着粗气,贪婪的吸入着冰凉的空气,短促的说到。
她并不害怕雨。
而令青骑士里的碎铜更为惊讶的的是,她直接转身径直向青骑士相反的方向走去,一眼也没看向圣杯的所在……
一切,难道就这么结束了?
“活化剂注入完成,所有甲胄均已苏醒。”黑影抬头看着放晴的天空,对着远方的霞光喃喃自语到。
“他们开始进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