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旦拿他没办法,只得任他风流去。可怜张九龄与谢仲举刚到神都,没见过这等场面,被姑娘们团团围住,手足无措。
姚旦笑了一回,好心将他们拯救出来,随口问道:“吏部考试完了吧,授了什么官?”
张九龄答:“授了校书郎。”
姚旦点头,又看向谢仲举。
谢仲举为难道:“某并未被授官。”
王啸见状安慰道:“谢小郎莫沮丧,想来是他们见你年纪太小,想等你再长大些。”
姚旦也说:“你还小,文采再好压不住人也不行。你且好好在神都呆着,历练历练,长两年,朝堂上定有你的一席之地。”
姚旦已经是难得的鼓励,还带着一点保证的意味,换了旁人必定欢欣鼓舞。可谢仲举谢过姚旦,转过头去,仍旧神色不明,隐有忧愁。
张九龄看他一眼,若有所思,没多说话。
天气好又休沐,京中勋贵倾巢而出,到处都是熟人。
这不,没走两步就撞见了姚三思。
姚旦不欲理他,姚三思看见姚旦却立刻过来打招呼:“六小郎君好雅兴。”
“比不得表哥。”姚旦假笑。
姚三思看了一圈姚旦同行的人,露出失望的表情:“上……宫中其他人不与你一同出来玩乐吗?天气这么好,不知圣人有没有兴致出游?”
“这我就不知道了,天意难测。”姚旦敷衍,“宫中的人要玩,自然有自己的方式,为何要与我一道?”
姚三思装傻,呵呵一笑,岔开话题:“听闻六郎前几日去看了公孙大娘的剑舞,可喜欢?不如表哥给你送到宫……府上去?”
“不必了,剑舞而已,看个新鲜。多看几次,我也腻了。”姚旦瞅准时机一把将裴稹从花丛中揪出来,“裴郎,你不是邀请我去那什么……兰园吗?还不走?”又笑着对姚三思说,“我还有事,表哥请自便?”
“哦,好好,六郎玩得开心。”
姚旦假假地笑了笑,拖着裴稹一溜烟地跑了。
王啸张九龄谢仲举等人赶忙向姚三思行礼告辞,姚三思忽然拉住谢仲举:“这位小郎君瞧着面生,是什么时候进宫的?”
谢仲举浑身一僵,下意识地想抽手,奈何姚三思手劲大,没抽动,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到头顶。张九龄见状,上前一步,拦在姚三思与谢仲举中间:“姚将军,我等是新科进士,并不是宫里的人。”
“进士?”姚三思怀疑地盯着谢仲举。
谢仲举年纪小,身材单薄,一股稚气,外加上长得清秀,正是少年雌雄莫辨的时候。
王啸轻松卸下姚三思握着谢仲举的手,笑着道:“姚将军别不信,这位真的是陛下钦点的进士,今年才十五岁,年少有为。”特意加重了“陛下钦点”四个字。
姚三思讪讪:“真的是年少有为。十五岁就能中进士,以后前途不可限量。”
姚旦见人没跟上来,回头喊道:“你们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过来!别打扰表哥春游。”
三人趁势告辞,迅速跑到姚旦身边。
姚旦被这一闹,兴致散了大半,不愿再逛,问裴稹:“你知不知道这附近哪儿人少,我们喝点酒去。”
“我家还真有一个园子在附近。”
“莫不是真的叫兰园?”姚旦开玩笑。
裴稹点点头:“确实叫兰园。”
姚旦大笑:“你没哄我?”
裴稹笑道:“没哄你,我还以为六郎知道才这么说的。”
兰园是裴家私宅,园子里有个兰亭,因此得名。姚旦在亭子外转一圈,道:“没创意。自从王右军写了《兰亭集序》,恨不得这天下的亭子都改叫兰亭,俗气得很。”
裴稹毫不在意,命人端了酒来:“我就是俗人,还不准我附庸一下风雅吗?”
“裴起居郎世家清流,都要自称俗人,那我岂不是上不了台面的小鬼?”谢仲举笑嘻嘻道,“也太自谦了。”
“别说了,这些世家里头,难得出个谦虚人。”姚旦拍着谢仲举的肩,叹道,“你还小,没见过那些世家出身的官油子,啧啧,鼻孔都要抬到天上去了。”
“殿下是公主,谁还敢在殿下跟前傲慢无礼?”
“你知道太宗皇帝说过什么吗?”姚旦压低声音模仿道,“‘山东崔、卢、李、郑四姓,虽累叶陵迟,犹恃其旧地,好自矜大,称为士大夫。’这些士大夫,眼里还有谁?”
王啸说:“殿下可别一竿子打翻一船人,我、裴稹,还有辩机法师,都是世家出身,谁眼里没有圣人和殿下?倒是姚家几个人,自恃皇亲,瞧不起我们。”
姚旦笑道:“他瞧不起你们,你也别理他们。都是圣人的臣子,谁还能把谁怎么样?”
天南地北的瞎扯一通,不知不觉间已酒过三巡。
满腹黄汤,谢仲举觉得不自在,悄声问裴稹:“何处可以更衣?”
“我也要更衣,我与你一道。”裴稹说着站起身来。
谢仲举一个激灵,尬笑道:“我等会儿再去。”
裴稹奇怪地看了一眼谢仲举,没多想,自去方便。
谢仲举憋得难受,酒不敢再碰,脑中迅速盘算着该找什么借口。张九龄刚与王啸行完酒令,退下来,一转眼就看到谢仲举坐立不安的模样,轻声问道:“怎么了?”
谢仲举犹豫了一下,勉强开口:“我想去更衣。”
张九龄了然,道:“我陪你去。”说完,也不管谢仲举什么反应,就将他拉了起来。
侍从将两人带过去,张九龄将谢仲举往里一推,也不进去,就在门口站着。谢仲举愣了愣,来不及多想,先急忙解放了自己。
谢仲举出来正好遇上更完衣的裴稹,裴稹一见到他们俩就笑了:“我刚刚邀谢小郎一道,谢小郎还不肯,偏要和张兄一起。你们俩莫不是……”笑得意味深长。
张九龄一本正经道:“仲举年纪小,第一次参加贵人宴会,怕失了礼数,裴兄多包涵。”
裴稹本就是开玩笑,没有故意编派张九龄和谢仲举的意思,拍拍谢仲举的小肩膀道:“仲举莫要拘束,我这里没什么规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