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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1

“就老人院修缮事宜与工程部协调”只有短短十四个字,柳青阳整整忙活了七天,每天工作时间都超过了十四小时,这还是在陈一凡的帮助下——她亲自出马说服了老人院的领导同意这项他们毫无准备的修缮工作,同时,以明德集团的名义向政府申请了修缮工程所需的一切审批手续,最后,陈一凡还叫她的助理协调安排好了老人们在修缮期间的住宿和生活。柳青阳则跟工程部一起,对整个修缮工程进行了系统的测量和规划,下班以后,还跑去找老齐恶补了一番施工技术。

然而,等到修缮工作正式开始那天,柳青阳才发现,他又是整个团队里唯一的异类了——原来只有他是真的像策划书里写的那样,打算亲自动手,一砖一瓦地修房子。

明德集团的公关部把工程现场布置得像是要开宴会,本城各大媒体、自媒体都到齐了,长枪短炮聚集主席台。孙思明在台上大讲明德集团“义利兼顾、德行并重、发展企业、回馈社会”的精神。刘念和陈一凡坐在台下首席,时不时向着记者们的镜头露出专业的笑容——这些年他们带领的明德集团确实始终热心社会公益,只不过此时此刻,两个人都有些心不在焉。刘念琢磨着以后跟四大集团的合作,而陈一凡,则惦记着主持这项修缮工作的柳青阳。

柳青阳就在老人院的活动室里,他给预定要“亲手修缮老人院”的白领们准备好了泥瓦匠的工具,绘制了具体的施工图,打算手把手地教他们,然而他很快就意识到一个重要的问题——这些人根本没打算学,也没打算做。

“我们需要重点修缮的是图中的红色区域,人员初步分为施工组、后勤组和安全组三个小组。”柳青阳把墙上贴着的图纸敲得啪啪响,试图引起大家的注意,“施工组由我负责,念到名字的组员麻烦过来领一下工具,我们立刻开始。张森……”

“我不会。”一直在低头看手机的张森断然拒绝,看向柳青阳那包工具的眼神充满了蔑视,“我们读了十几年书好几个学位,不是来当瓦匠的。”

柳青阳没料到他会说得这么直白,下意识地看向其他人,然后发现每一个人都一样冷漠,甚至有人故意用柳青阳能听到的声音嘲讽:“术业有专攻,没读过书就是不行,什么都自己干,当自己是哆啦A梦吗?”

“集团的决议是由我们亲手修缮老人院……”柳青阳强压怒火,一字一句,“不自己动手还有什么意义,那不就是骗人吗?”

“这是一次公关活动,意义就是解决理想国现在面临的问题。”周瑶站起来,柳青阳这才注意到绝大多数员工都刻意打扮过,从发型到衣着,都有一种精心修饰过的休闲感,显然不是来干活而是准备跟领导们一起出镜的。周瑶看着柳青阳手里那一堆工具笑着摇了摇头,接着说:“刘总早就安排了施工队,真让我们干,且不说工期要拖多久吧,一群外行乱动人家房子,你考虑过安全问题吗?”

“当然考虑过,只要所有人都听指挥,严格遵守施工标准,完全可以保证施工质量,而且后续工程部也会对我们的工作进行检验……”柳青阳一句话还没说完,不知道谁突然喊了一声:“刘总要上台发言了,我们下去造势呀!”屋里的员工立刻一哄而散,一转眼,已经腾空了的老人院宿舍楼里,就只剩了柳青阳一个人。

要不是手里这包工具都是从家里拿的,每一样都是老柳曾经用过的,柳青阳可能当时就要砸几个出出气。他走到窗边,只听刘念对记者说:“包括我在内,我们明德的精英们都已经习惯了坐在办公室里的工作,电脑和电话是我们唯一依赖的工具。但是今天,我们就是要走出办公室,真真正正,一砖一瓦地将这所老人院修缮一新!让老人们的晚年,能有一个真正安全舒适的环境……”

说的真漂亮啊。柳青阳讽刺地勾起嘴角,他已经知道了刘念、张森、周瑶们都永远不会真正地拿起他手里这些工具,哪怕垒一块砖、刷一下墙都不可能。柳青阳摇了摇头,挽起袖子,在工具箱里挑拣一番,从提出这个方案的时候他就决定了,就算只剩他一个人,也要认认真真地把工程做完。

陈一凡就是在这时候悄然出现的:“怎么就剩你了?”

“他们玩不转啊,这可是技术活。”柳青阳故作轻松地回过头,竭力掩饰自己的尴尬,“技术含量可高了,顶三个大学文凭。”

陈一凡看上去也有心事,她勉强笑了笑,看向那堆沾了泥灰的工具:“我能帮忙吗?”

“还是不用了。”柳青阳上下打量着她精致的妆容和发型,还有手工定制的西装与高跟鞋,“这种脏活,你们干不来的。”

“我们?”陈一凡脸上还带着笑容,可是柳青阳莫名听出了一丝酸楚和难过,他下意识地递给她一个抹子:“也不是不行……哎,其实我的意思是,你这么好看,不去接受采访,跟我干这个太浪费了啊。”

陈一凡这次是真的被他逗笑了,她接过那个抹子,卷起袖子,给柳青阳打下手:“那些漂亮话,我不想说。”

“刘总又要气死了。”柳青阳抡起铁锹,准备撬掉几块早就报废的地砖,“他……批准这个提案还是对老人有利的。”

“不过是因为这个方案能让集团的利益最大化。”陈一凡叹了口气,低声说,“我早就接受他是个实用主义者了,不过,现在……都是为了理想国。”

柳青阳对这些高层运营的事知之甚少,他所能做的就是连蹦带跳地冲过去,一把抢走了陈一凡刚刚打开的涂料桶:“美女别闹,咱们得先做完整修才能搞装修,刷墙不是刷粉底,得最后做。”

陈一凡是真的笑了:“我真是外行了,你能教我吗?”

能,必须能,不能也要创造条件变成能!柳青阳在心里呐喊着,脸上却还勉强绷着,装得十分淡定:“试试看吧,我觉得你应该没问题。”

2

刘念已经很久没有好好吃一顿饭了,刘总跟绝大多数忙着打拼的人一样,每一顿饭都伴随着食物以外的事,比如相亲,比如约会,比如交际,比如应酬。大城市里的人崇尚时间就是金钱,吃饭的时候要是没干点别的,仿佛就是罪大恶极的浪费。

比如这一天,他上午刚刚参加了老人院的修缮典礼,陪着无数记者喝了香槟尝了甜点,说了无数的漂亮话,回答了很多看似热情甜蜜实则暗含刀剑的问题,中午也不能舒舒服服地坐下来,哪怕吃一个明德食堂出品的标准餐。他不得不去打另一场硬仗——去找鼎力集团的老杨。

刘念走进老杨约的那家高级餐厅,穿过寥寥几桌明显也是来谈生意或者约会的食客,走向靠窗的角落。老杨在那里,点了最简单的四菜一汤,看起来竟然真的在专心吃饭。刘念走到他对面坐下,他只是抬头看了一眼,甚至并没有打招呼。

看来是打定主意要贯彻“食不言,寝不语”的古训了。

刘念等了几分钟,终于忍不住先开口:“杨总好胃口。”

老杨细嚼慢咽,平平稳稳地吃完,从从容容地擦了擦嘴角,才慢条斯理地回答:“胃口好,总归要细嚼慢咽才好,吃得下,还得消化得了。倒是刘总,最近有些忙吧。”

刘念看向窗外的高楼大厦,微微勾起嘴角:“吃不上饭的人,浑身的劲儿都在觅食,什么消化不消化,抓到树皮都敢啃两口。不过,好在我年轻,没有消化不了的东西。”

老杨哈哈大笑:“到底是刘总有魄力!”他靠向身后的沙发,不紧不慢地给自己倒了杯茶,“我承诺的投资,已经到了明德账户里,我们的合同已经生效了。”他笑眯眯地向刘念举杯,“合作愉快,刘总。”

“可惜,玩过了,杨总。”刘念感觉血涌上脑门,他表面上依然是不露声色的高管精英,内心却恨不得把这老家伙揍一顿,“明人不说暗话,我清楚,你想把明德逼到绝路上,跟我玩坐地起价。”

老杨有恃无恐地看着他:“我们有合同,刘总。”

“我知道,违约金五千万,我会以三倍的价钱赔给你。”刘念说完,站起来转身就走。

老杨瞧着他的背影,露出一个冷冷的笑容:“年轻人,也是会死的。”

刘念头也不回,他把这当成失败者最后的狠话,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餐厅外面,助理春雨正在车边焦急地等待,看到他走出来,春雨就迎上来汇报:“集团的账户里突然收到两笔巨额资金,一笔是鼎力的,另外一笔是四大的李总……”

“我知道。”刘念摆摆手,示意他都知道了,“找法务,赔偿鼎力。”

春雨结结实实吃了一惊,她难以置信地望向餐厅,刘念却当先上了车:“别看了,掰了,我现在去见李总。”

春雨坐在副驾,车子才刚刚开出停车场,她就不得不转过身打扰刘念的闭目养神:“刘总,鼎力的律师函到了,要告我们违约。”

四大集团的会所奢华安静,刘念熟门熟路地找到了老李的包间,后者正专心致志地泡功夫茶,见刘念进来,就笑着让他坐,递给他一只小小的陶杯。

“老杨赶在违约的最后一刻注入了资金,现在违约方变成了我们明德。”刘念没心思喝茶,“他刚刚找过我了,而且,上午我们明德开媒体宣传会,竟然也有记者问到明德和鼎力的合作,他们怎么会知道?”

老李笑眯眯地提起茶壶,用细细的水流小心翼翼地冲刷着茶盘上一只笑口常开的弥勒茶宠:“没必要深究,四家集团牵扯了多少人?免不了会有一个两个通风报信的。”

“只能违约?”刘念试探地看向老李,“如果带着老杨一起做……”

“不可能。”老李的语气斩钉截铁,“凡是背叛过四大集团的人,联盟内都不会再给他任何机会,否则,联盟也就失去意义了,不是吗?”

刘念沉吟了一下:“您注入的资金我收到了,违约金或许不是问题,但是……我过来的路上,明德收到了鼎力的律师函。”

“这么快?刚谈完就发律师函,看来老杨是早有准备。”李总忍不住哈哈大笑,“他明知道你我已经联手,却还要诉诸法律,他呀,是真急了,不会再留任何余地。”

刘念迟疑着,他当然不想打官司,一方面,明德违约在先,基本注定了将要败诉;另一方面,一旦进入司法程序,15号标地就会作为争议资产,被暂时封存,后续开发都要受影响。老李看出他的犹豫:“你还是没意识到,此时此刻,你不是一个人。你身后,还有我们几个老家伙。你顶不住的时候,我们又岂会袖手旁观呢?”

“理想国,对你们这么重要?”刘念从来不觉得四大集团可以相信,眼前的李总或者包括他自己在内,所有当总裁的人一样都不值得相信。

老李笑起来,抿了口茶,那样子甚至有点像刘念视作父亲的老师陈秋风。老李看着刘念,一字一句:“理想国不重要,明德也不重要——你,很重要。”

他不等刘念质疑,就接着说下去:“没有理想,谈什么理想国,没有年轻人,又谈什么理想?我们四大集团是实力比明德强一些,但是有什么用呢?我们没有刘念和陈一凡啊!你们懂得做偶像,懂得把未来的英才抓到手里,你们才是不可替代的理想,我这么说,你是不是放心了?”

刘念想起陈秋风说过,商学院的学生们十有八九都会买他和陈一凡当封面的商业杂志,这些年来,官方数据也有力地证明了毕业生十有八九都渴望在明德集团找到一份工作。他点了点头:“我明白了,李总。”

“做大事,第一重要的就是胆量。”老李给他倒了一杯茶,“你五年前从梅道远手里接过明德的胆量,我很佩服。我们老了,未来还是在你的身上。”

刘念把那杯茶一饮而尽,在这暖烘烘香喷喷极尽舒适和奢华的包厢里,有那么一刻,他似乎能确认,理想已经被抓在了手心里,随时都会变成现实。

3

柳青阳的理想正在变成现实。

他眼下的理想只是个小目标,就是要保质保量地完成养老院整修工程。他决心像他第一天抹墙的时候,他妈教他的那样,把手上的活干好,干得干净漂亮,堂堂正正地拿钱。

大概是陈一凡那天给其他员工做了榜样,包括张森周瑶这些人在内,不管是为了讨好副总裁还是真的想做公益,总之,他们十分配合柳青阳的指挥,有的敲敲打打,有的操作着各种机器,都各司其职地工作着。

柳青阳自己也没闲着,这段时间他已经清楚地了解到这个工程比他们之前计划中的要复杂得多——首先,工期太紧了,为了配合理想国的宣传,刘念给他们的时间完全不够;其次,养老院年久失修,并不是刷刷墙壁整整地砖弄得表面光鲜就可以真正地“改善老人的生活环境”。柳青阳虽然看不上周瑶张森他们那个嫌弃体力劳动的样子,却也不得不承认,他们说的有道理——外行修房子,可别给人家修塌了。

所以柳青阳格外小心,在别人午休的时候还要一层楼一层楼地巡视一遍,犄角旮旯都不放过,没想到,这天还真让他看出点毛病来。

那是养老院一层的一间盥洗室,按照施工计划,他们要把坑坑洼洼的水泥地面凿开,重新平整,做好防渗之后,铺上有防滑作用的地砖。今天上午,这里的地面才被凿开,现在,柳青阳就在凿开的地面和墙面的连接处,发现了一处沉降空洞。

他心里咯噔一下,就跟骑摩托车的时候发动机卡壳了一样,本能地感觉到危险就要来临。柳青阳赶紧蹲下来仔细察看,只见那里原本的水泥已经化为细小的残渣,轻轻一掏,建材渣便扑簌簌地滑落下来。而顺着这处墙缝,可以看到一道细细的裂缝,蜿蜒地爬过了常年没有粉刷、密布水渍的墙面,消失在了墙面和天花板的交界处。

他不敢相信地盯着这条缝看了几秒钟,转头跑出盥洗室,穿过楼道,奔上楼梯,走到二楼同样的位置察看,只见那道细细的裂缝就从地板相应的位置延伸出来,依旧爬过墙壁,消失在天花板下。

三楼、四楼……他一路跟着那裂缝往上跑,那道不祥的缝隙,竟然一直延伸到了这栋楼的最顶层。

柳青阳站在阳光灿烂的顶楼,心却拔凉拔凉的,一时间慌张和自我怀疑甚至战胜了恐惧,他怀疑一切都是他的错,他肯定被老天爷针对了——他吊儿郎当瞎混的时候,他们家败落了;他认认真真想要好好工作的时候,整个工程就出了这么大的麻烦。他莫名想起组里人那份让他出糗的策划案——眼见他起高楼,眼见他宴宾客,眼见他楼塌了。

他想盖高楼,他想宴宾客,他的楼却要塌了。

柳青阳飞奔下楼,正巧看到刘念带着浩浩荡荡的外卖骑士团来“慰问辛勤工作的员工”,他冲过去一把抓住刘念的手臂:“工程必须立刻停止!”

刘念脸上那种可以直接拿去当封面宣传“青年明星企业家”式的微笑立刻凝固了,他皱皱眉,周围被柳青阳一嗓子吸引过来的员工们察言观色,赶紧各自散开,假装只是对他带来的外卖餐品感兴趣。

“怎么了,柳青阳你做事能不能稳重点?还有,你刚才那样危言耸听,很容易对我们集团造成不良影响……”刘念发现柳青阳最擅长的就是无视所有的警告,完全把他说的话当耳边风,他一路被柳青阳拉着进了养老院一层的盥洗室,终于能站稳了,“到底出什么事了?”

柳青阳站在那堵有问题的墙前面:“看到这条裂缝了吗?从天台到地下室,全透了。这个地方当初墙面防潮就没有做好,再加上年久失修,现在墙体就是空壳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砰!”他摊开手臂,做出一个整体坍塌的样子,“全完了。”

刘念没读过建筑专业,在明德集团干了十几年房地产,对于土木方面的事,依旧不敢说是专业,然而他知道这件事非同小可,沉吟了几秒钟才说:“你交上来的修缮项目书上完全没有提到这个问题。”

“我那不是……没发现么!”柳青阳的脸红了,他着急地跳过坑坑洼洼的地面,冲到刘念面前,“老柳……就是我爸,他们那群老泥瓦匠管墙上这种裂缝叫‘断头纹’,从天台通到地下室的这种最严重,救不了的,只能重新做结构……”

“要多久?”刘念打断了他,“下周一有一场非常重要的交易会,我希望整个宣传活动能赶在会议召开之前完成。”

“别做梦了!”柳青阳气到跳脚,“你卖了这么多年房子,对建房子一点概念都没有吗?就算我们找最专业的施工团队,这个整修工程也至少需要二十天!”

“按照原来的计划,周日之前就应该完成了。”刘念的目光越过柳青阳,冷漠地看着那堵水渍斑斑有一道不祥裂缝的墙壁,“你签过字的,必须完工。”

“你可以扣我工资,但是不能拿房子开玩笑。”柳青阳寸步不让,“陈一凡也签了,不够你还可以扣她工资。”

刘念快要被他气乐了:“我也签了。这不是扣谁工资的问题。柳青阳,我再说一遍,我希望你按照原计划施工,赶在周一的宣传会之前完工。”

“宣传你个大头鬼啊!”柳青阳摩拳擦掌,十分想揪着刘念的领带把他按在墙上揍一顿,让这个衣冠楚楚的大总裁清醒一下,“万一塌了怎么办?”

“宣传会之前就会塌吗?”刘念环顾整个养老院,老旧的建筑,每一处都刻着时光的印痕,人总是心存侥幸,这么多年都没事,总不会就这几天都撑不住吧?

“这……”柳青阳也犹豫了,他毕竟不是一个特别专业的泥瓦匠,他知道这种房子一定会塌,却不敢打包票说它下周一就会塌,他只能底气不足地强调,“这是危房,不能再装修也不能再住人了!”

“我知道了。你安排人来做测评,尽快出个新方案给我。”刘念言不由衷地安抚了柳青阳,转身离开,心里琢磨着要请人来加班施工,千万不能让陈一凡知道,免得横生枝节……哪怕宣传会结束以后,明德再批一笔钱重建这栋楼都没问题,但眼下,宣传会不能等,理想国不能等。

4

接下来的几天,暴风雨侵袭了整个城市,明德集团的工程部通知柳青阳,因为天气原因,老人院修缮工程暂停。柳青阳也没闲着,带着现场的照片和工程部之前测绘的图纸,冒雨拜访了他爸爸的老工友们,请他们帮忙出主意想方案,然后整个周末都窝在张小同的咖啡馆里写新的策划案,他是真的想要做一个漂漂亮亮的工程,认真负责到底。

转眼就到了周一,大雨终于停了,柳青阳骑着摩托车,穿过大半个积水的城市,带着新做好的方案到了养老院,准备重新开工。结果一到门口他就被养老院门口明晃晃的大横幅吓得差点从摩托上摔下来,只见那横幅上面分明写着:“明德集团老人院修缮竣工典礼”。

“这他妈怎么回事?”柳青阳忍不住抓住一个路过的员工爆了粗口,对方正小心翼翼地往养老院里搬绿植,被他吓得一哆嗦,险些砸了手里的东西,十分没好气地回吼:“忙着呢,别挡路!”

柳青阳知道为难一个普通员工没用,他无奈地看着明德的人进进出出,搬来更多的鲜花和绿植装点会场,几辆大巴车停在不远处,老人院的老人们也被接回来了。

“刘念!你是不是疯了!”柳青阳跑进院子,终于在主席台附近堵到了刘念。陈一凡也在,看到柳青阳这么急,也放下了手里的事,问:“怎么了?”

“他没跟你说?”柳青阳不管不顾地吼道,“这楼的承重墙发生了沉降,非常危险,他答应我工程重新评估,结果居然偷偷找人继续施工!刘念,你他妈太不是个东西了!”

刘念很少被人这么指着鼻子痛骂,他想发火,但是看到周围员工纷纷好奇地望过来,看到陈一凡阴沉的神色,只能勉强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我说过了,交易会之后,工程可以重做,把整栋楼重新翻修都没问题,但是现在,理想国等不起。柳青阳,你知道每耽搁一天,集团需要支付多少贷款利息吗?”

站在一边的陈一凡知道,刘念这句话其实是说给自己听的,她看了看正在各处拍照的记者们,又看了看由明德员工们搀扶着走进来的老人们,在刘念叫张森周瑶等人先把柳青阳带走的时候,她什么都没说。等到员工们都不再关注他们这里的小风波,陈一凡才冷冷地看着刘念说:“我以为你至少能对自己的工程负责,我又失望了,刘念,是不是我根本不应该对你抱有一点点希望?”

“一凡,我……”刘念着急地往她那里走了一步,想要继续解释,没想到陈一凡几乎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她不信任他了。

那一刻刘念几乎是绝望的,好像一个疲倦的旅人,走过了漫长的路,却再也找不回自己的故乡。他站着不动,看着他爱了很多年的女孩,良久才勉强挤出一句:“我们……回头再谈,典礼就要开始了。”

陈一凡摇摇头,转身就走,她今天不想也不能跟刘念一起演偶像,她无法说服自己接受这么个潦草不负责的工程,还要说成是对社会的慈善回馈。

她也不想听刘念的漂亮话或者记者们的恭维,或者她就不该来,她也许应该回办公室去,除了理想国,明德还有几个项目正要开盘,她有很多事需要忙……

她甚至没意识到给自己找了这么多要立刻离开这里的借口,仅仅是因为她不能去找柳青阳,她不太敢面对那个年轻人纯粹的怒火,因为在这件事上,柳青阳是对的,而她,某种程度上就是刘念的帮凶。为了压上一切的明德集团,她没有立场也绝对不能在这时候阻止竣工仪式,甚至还要祈祷典礼能够平平安安地结束,给之后的交易会争取更多的筹码。

陈一凡打开车门,钻进自己的车里,无力地伏在方向盘上好几分钟,隐隐约约还能听到院子里的掌声和欢呼,然而这些热闹只能让她更难过,她不敢想象被信任的人背叛、被同事控制着的柳青阳该有多难受多伤心,她不知道以后如何再面对他,还有……他那总让她想起太多往事的脸。

她深深吸了口气,勉强发动汽车,然而还没来得及踩上油门,她的车忽然震了一下。

不是幻觉,因为从养老院的方向,传来了人们刺耳的呼救声,扩音器里传来刘念故作镇静的声音:“大家不要慌,先扶老人们撤……”

真的出事了!陈一凡连车门都没锁就冲了回去,她逆着慌忙逃命的人流勉强挤进了养老院,只见几分钟前还修整得表面光鲜的大楼,一角已经坍塌,尘土飞扬,张森和另一个员工架着周瑶正往外跑,她的一条腿上都是血。

“柳青阳呢?”陈一凡脑子嗡了一声,想起之前刘念叫张森他们几个人把柳青阳拖进养老院的楼里“控制一下”,现在,他跑出来了吗?

“危险!”刘念不知道什么时候挤到她的身边,紧紧抓住了她的手腕,“我叫了救援,你别……”

陈一凡反手甩开了他,慌急地冲进了正在坍塌的大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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