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星堆青铜纵目面具的那对眼球肯定是最特异的，保准会让你过目不忘。因为那对眼球呈柱状从眼眶中伸出来，长达16厘米，像操纵柄一样可以用手握住，而且中部还有一道箍，似带了个镯子。这奇崛诡异的眼球生长神话，仿佛带给人几分温暖的灼痛感，又似携着犀利的洞察力，那目光如星如月，如夜行的火把，而且异常质朴和厚实。品读这离奇得匪夷所思的纵目，那远古洪荒中生存的期盼和刚强便扑面而来，只觉得它凝日月之精华，汇天地之灵气，蕴涵着人类童年的艰辛和希望，让人惊讶赞叹不已！
青铜纵目面具宽138厘米，高65厘米，是三星堆的一个国宝级文物，它不仅眼球怪异，而且五官都很奇特，大耳朵状如猪耳，却平展伸开如两把扇子，眼睛之下是硕大的蒜头鹰钩鼻，还有一张紧闭的阔嘴，从左耳根直拉到右耳根，这副尊容在童话世界里恐怕也很难找到同类。纵目雄赳赳的野性十足，带着怪异的震撼力，让人心生敬畏，忍不住会发问，我们地球上真会有如此古怪的同类？带着疑惑屏神静气多看几眼，就发现它虽则怪异却并不凶恶，虽说有刀刻般的轮廓线条，但那微微上翘的嘴角，倒像挂着一丝笑意。
引起的猜测之多自不待言，一些年轻人甚至把它当作天外来客，活灵活现地推测纵目是外星人的望远镜，可以如变焦镜头般自由伸缩。那额头上竖起的夔龙冠就是遥感天线，收发来自宇宙空间的神秘信号，需要时竖起来，不用时就缩回去。古史载：蜀王杜宇“从天堕”，即从天而降，这种记录难道真含有天神下凡的某种暗示？
对这个纵目神，老百姓来了个比较通俗的解释，称它为“千里眼顺风耳”，伸长的眼球和夸张的大耳表示超强的视力和听力，可谓恰到好处！学术化的解释更富考据意味，称它与古蜀蚕丛王有关，“蚕丛纵目”，纵目就是眼睛突出来；《山海经》中也有一个“直目正乘”的烛龙神，直目也是眼睛凸出，眼睛突出来的纵目神正好吻合了这些记载，它或许就是远古“蜀人的祖宗神图腾”。
纵目上跳荡着如烟似雾的古蜀历史，当人们被它吸引得脚跟前移，身子前倾时，那跨越千年的目光，就会以5000年的质量和重量击中你，传递出巫术、咒语、火焰等的意像，风光乍现远古的莽莽高原和苍苍大地，一片浑然高古、和谐宁静。在那个被绿色浸润得化不开的世界里，未被污染和干扰的空气清新得沁人心脾，鸭子河碧波滚滚，浮动着缕缕寒意，河两岸古歌回荡，百谷自生，鸾鸟啄食晨光，灵鱼跳进手掌，神树“建木”神异地矗立着，古蜀人认为这片这仙境般的原野处在天地的中央，天府之国最初的文明就在这里孕育。
纵目充满智慧和想象力，是一种精神品质的具象化，眺望的目光闪动着古老的开放和自信。简直没法想象古蜀先民是如何获得了这个想到天外的灵感的，或许真个是受到了太阳柱的启示吧！圆形的太阳会出现柱状？又是一个离奇得不敢想的事情，不过追溯历史还真有记载。四川盆地多云雾，每当盆地内的云层向西运行，碰到西北大山的迎风坡面时，常常形成波涛汹涌千变万化的云海，在远古清纯的空气中，日出日落云雾乍破之处，太阳折射偶尔会出现瑰丽无比的柱状奇观。四川的志书和游记载：日晕出现时，太阳呈光柱状由淡而浓，由模糊渐变清晰，柱径很大，光晕数重。日晕中还会显现橙黄色的亮点，其形状像佛头，或如鸟立，或如大鹏飞翔，灿烂的霞光照彻天地，美丽的光辉一直射进人的心中。不要说亲眼见到，就是想一想那妙不可言的壮观，也会觉得空气都馥郁醉人。美妙的太阳柱感动着古蜀先民，古蜀先民渴望纵目眺望，二者一结合，于是铸就了这神奇非凡的眼球。这个解释或许有点玄，但倒勉强可以接受。于是在这种远大目光的引领下，有了披荆斩棘走出盆地的探索，开始了史前的大范围交流，有了穿越千山万水联系到中原乃至南亚、中亚的元素。事隔数千年重新凝目对视，仍能感受到那斑斑铜绣里的风霜雨雪，领悟到丝丝缕缕探索的勇敢和艰辛，和那曾遗落在盆地深处的坚定信念。
充满着虎虎生气的纵目让人浮想联翩，光的拱门打开了，依稀一弯两河环抱的古城，黄土堆筑的高高城墙，四条鱼被穗形箭射中，四只鱼鹰栖息在金杖上，印象之林走马灯似地旋转着，真真切切而又朦胧闪烁。
纵目沉睡数千年，感受过太多的星移斗转兴亡盛衰，期待和渴望被一寸寸拉长，于是有了这古老而神秘直来直去的目光，它毫无遮拦，像黎明遥挂天际。目光中跳荡着破茧成丝的喜悦，有发现五谷的欢欣，当然还有驯服鱼鹰，在湔江捕鱼的悠悠时光，这些都与最基本的生活有关，但又是了不起的奉献。还会有啼血化鹃的变奏飘出来，那个教民稼穑的杜宇，效法尧舜将王位禅让给鳖灵，他是否真个甘愿退隐西山？那个开明王坚定地疏通金堂峡，使盆地水退土肥，出现沃野千里，是他的经历融入了大禹故事，还是大禹治水本身就包含古蜀的内容？
赤裸裸的目光朴素而坦诚，牵引着思绪在远古穿行。原生态风光有如清晨般美好，在遮天蔽日的原始森林里百兽率舞，游荡着成群的大象和许多叫不出名的动物，犀牛在河里畅饮梦的琼浆，毛色斑斓的猛虎居然和梅花鹿做伴。树上珍禽作歌，百鸟朝凤，凤鸟的彩羽灿若云霞。鸭子河和马牧河河边则是一片开垦出来的土地，土地上五谷飘香，河边的青草地上正在牧马放羊。当瓦蓝的天宇升起一轮素月，轻纱似的雾霭时卷时舒时，一群笑语欢声的姑娘出现了，她们有着黝黑的身躯，健壮的臂膀，她们披着梦幻般的月色在河边踏歌起舞，然后就沐浴在鸭子河的清波上，玉体在朦胧的水雾中演绎国色天香，蜀人的老祖母们潇洒曼妙将博大的母爱挥洒开去，终于浸润出花开的声音，蜀人的丰富多彩于是有了和谐的缘起。
纵目挺举着拓荒者一往无前的力量，这对有着硬邦邦力度的目光是雄性的，奉献出远古人类艰危生活中的那份单纯和美好，可以击碎所有的软弱和怯懦。古蜀先民曾群情激昂地狩猎，住山洞，造石室，训养家畜，浇灌禾苗，艰辛而快乐地生活着。他们百折不挠地用朴素简单的生活态度照亮现实的困苦，才造就了如此的挺拔、勇敢和刚强。
怀着崇敬之心品读纵目，虽说塑造它的有力臂膀也已远去，古蜀人虔诚的梦想已杳若黄鹤，古蜀的春华秋实亦已凋零。但纵目是一位忠实的导游，可以把你带到遗址区，看那些剥离出来的小水沟遗址和房屋柱洞边排列有序的鹅卵石，让你看那一串串卵石上隐藏着的人生故事，引领你追寻文物里的精彩。也许这种追寻有些奢侈和迷茫，很难找到入口和路径，甚至会出现思绪的影子践踏影子，迷离彷徨连着迷离彷徨的状况。碰了钉子不要着急，惊心动魄的挺立会吸引你支持你。纵目或许应是抽象出来的概念，是古蜀人目光的聚合体，如同天上的云，地上的树，或是一群催春的布谷飘荡在岁月的轨迹上，解读和想象丰富多彩，感觉却实实在在。
青铜纵目不仅藏着丰富的故事，而且彰显着古蜀的冶金水平。这种铜加锡或铅形成的合金，不仅能降低熔点，提高硬度，亦能增加光泽度。古蜀先民用智慧破解了铅不熔解于铜的难题，均匀地把铅滴进铜液中，从而增加了铜液灌注时的流畅性。其青铜技术水平足以让人震惊和敬重，因为它比之同时代的中原，可以说不相上下，并且在世界范围内都不算落后。金相分析显示，三星堆青铜中还含有微量的磷，在商代青铜器中尚属特例，含微磷不仅充分提高了强度、硬度和弹性，还极大增强了青铜的流动性，这些情况表明，三星堆人已掌握了当时顶尖水平的青铜合金脱氧技术，这对于偏居一隅的巴蜀来说，简直是一个奇迹。这些远古先进的冶炼技术始于何时？它是本土发明还是舶来品？铜矿石又来自何方？是附近的彭州还是遥远的云南东川？冶铜的燃料是什么？取火方式是钻木还是敲击燧石？一个个都是难解而又闪光的命题。更有甚者，蜀地的火井古已有之，左思《蜀都赋》中就曾描绘其“火井沈荧于幽泉，高爓飞煽于天垂”，其中难免隐含着一种可能，会不会在古蜀时天然气就已被发现？因为冶炼切割玉石的硬质材料需要很高的温度，用木材作燃料根本无法达到。《尚书·禹贡》中记载：古“梁州”向中原进贡除金银外，还“厥贡璆、铁、银、缕、砮、磬……”“铁”无需解释；“镂”为钢铁，可以刻镂，只有今天的“钢”才能办到；“砮”为铁矿，可以炼铁作箭镞，“铁”“镂”“砮”均为钢铁，古“梁州”对应着今日的四川地区，这无疑是一条珍贵的重要冶铁线索。
从纵目上读不尽生命的意象，过去、现在、未来，轮番潮涨潮落，追忆像影子飘忽不定，流逝的时间在磨损心扉的门环，松动了人的牙齿，昏花了人的老眼。遽然觉着纵目里闪动着黄色的元素，时间像一把刷子，亦将艳阳骄傲的黄色，刷涂在了纵目犀利的目光里。有铺展开的黄土地，有流动的黄色大河，和沉淀在中华民族引以为骄傲的黄皮肤的影子。沐浴在混合着黄色的青光里，一双数千年前明亮的眼睛，从猿到人，从狩猎到农耕，亦汇聚了丰富多彩的黄色记忆。
这对雄奇、丰富、童真的目光，跳荡着阳刚的父爱，亦闪动着慈祥的母爱，隐约传出那段纯真动情的古歌：“嘉谷旨酒，可以养母；旨酒嘉谷，可以养父。”这歌唱如天籁绝响，因为它挺立在数千年前，填饱肚子是人类第一大要务，显得那么本真而动人。播撒了天府之国第一片希望的那群人，经过筚路蓝缕地拓荒，深情歌唱的是人性，是真情，把孝敬父母当作头等大事，携着浓浓的人情味，有着天籁般的生命价值。皇天后土庇荫后人，开天辟地警醒世人，没有老祖宗的开发，哪得这片天人合一的天府。
纵目是一束来自生命深处的目光，生存的沉重，洞开的心扉，至尊和谐的爱意，分分毫毫都带着纯朴的馨香。在古老的期冀中，巍巍青山起舞，苍苍大地含笑，思想伸出翅膀，灵魂起锚远航。当年的崇高理想可曾萦绕高高的西山？那是一个备受景仰的神话天国，高一万仞、方圆八百里的昆仑横亘天际。戴着玉首饰、满口虎牙、有一条豹子尾巴的西王母就居住在那里。雪峰闪着炫目的银光，“身大类虎而九首，皆人面”的开明兽，东向站在昆仑山上。西王母的大门上恐怕一定盛开着雪莲花，屋檐上挂满剑芒似的冰凌，岩石般的墙壁上应是刻着谷穗、玉璋、太阳轮的图案，九头鹰盘旋在她的头顶，一行行蝌蚪文字龙蛇般游动其间。西王母文化是中华文化源头之一，在中国民间传说中已有数千年历史，全球有很多华人华侨信仰西王母，在种种传说中，她有两个属性是颇为恒定的，一为“西方”；二为“女性”，她是西部女神，同东部帝王之间存在微妙的对应，其间，渗透着华夏民族阴阳互补、东西相依的价值观念。《穆天子传》中有一段记载，周穆王从“东土”跋涉万里抵达西王母的国度探险，被“虎豹为群，於鹊与处”的景象深深感染。于是，周天子与西王母在瑶台上，就展开一场最浪漫的宴饮对歌，西王母歌曰：“白云在天，山陵自出。道里悠远，山川间之。将子无死，尚能复来。”（山高白云远，路途悠长千山万水，祝你长生不老，还能再来相见）周天子答之：“予归东土，和治诸夏。万民平均，吾顾见汝。比及三年，将复而野。”（现在我要回东边去治理国家，让百姓过上和美的日子，我会想着你的，过些年我肯定会回来的）最终随着穆天子手执白玉圭和黑色玉璧、晋见西王母而达到高潮。西王母崇拜还与华夏民族的玉石崇拜密不可分，昆冈之玉，既是滋养周代社会内部各阶级之符号生命的营养，又与西王母合一，作为稀罕之物，而凌驾于包括天子在内的所有等级之上。
农历七月十八是民间传说中西王母的诞辰，随着西王母神话传说入选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近年，在新疆天山天池连年举办西王母文化庙会，表达对这位生命之神、繁育之神的景仰。纵目神兀立在红丝绒展台上，如炬的目光有如熠熠闪耀着西王母的故事。当初鱼凫女王祭祀时，它是供奉在祭台上还是挂在图腾柱上，在香烟缭绕钟鼓齐鸣中接受膜拜？纵目神睥睨千古地俯视奔腾的河流和丰收的原野，静静地聆听成败与得失，太阳的金光染黄了谷物，温暖了篾筐内蠕动的幼蚕。结果是，它带着先民们的梦想在火中凤凰涅槃，演绎一曲奉献的古歌，让原初的精神之花传诸后世。在崇敬的思索中，仿佛觉得纵目里似有火焰呼呼着响，蒲扇大耳跳跃着火舌，紧闭的阔嘴挤压出火花，空气中蹿动着火星，红丝绒上红光闪闪，富贵与贫贱，困顿与奋起，祭台上的刽子手和牺牲品，一切都在燃烧，连思想也蹿起火苗。用双手在脸上抹了一把，转眼之间红光褪去，在橘黄灯光照耀下的纵目神平静得让人心惊，有如岁月眨了眨眼，雄赳赳的目光已被固定。
出土时，纵目神残留着被击打火烧的痕迹，其中或许还隐含着一幕凄惨的场景：祭祀台上埙声凄厉磬声抑郁，青烟裹着悲怆，旗幡飘着哀伤，巫师带着金面具高举法杖祝祷得声嘶力竭，最后嘴角翻着白沫倒在了祭台上。当他浑身震颤重新站立起来时，俨然天神附体，语无伦次地转述着神的旨意，将五齿高冠叩碰在了祭坛上，祭坛下黑压压一片跪着渴盼神灵显圣的臣民。烈火熊熊，火塘上的肉香，血红的太阳，以及活了三十多岁就算高寿的荣光，古蜀先民所有的虔诚和希望都在火焰中燃烧，打碎的兽骨在火中嘶嘶作响，大火吞噬了古蜀人用生命打造的金杖、玉璋、大立人和纵目神，吞噬了他们多少代苦心集聚的财宝，然后被五花土一层层掩埋，纵目出土时铜锈斑斑有如留下重重泪痕。但这一切都没能扼制住灾难，通往安宁的大门未打开，而通向灾难的闸门却洞开了，古蜀王都被废弃，田园荒芜，子民流散，也许还有洪水的肆虐，城墙出现了缺口，滔滔巨浪涌进了城市，房屋成片倒塌，古蜀人哭地喊天，惊惶地四散奔逃。或许还有巫师的徒子徒孙毅然跳进滔滔洪水，向河神献身，但最终没能挡住洪水，茅草屋漂浮在洪水上，陶罐沉入水底，多少代人的惨淡经营顷刻化为乌有，三星堆地层剖面的厚厚淤泥层沉积着痛苦。纵目伸长着虎啸狼嚎中卧薪尝胆的开拓，生命诞生时的喘息，壮士临终前的长啸，鸭子河边的布谷催春，却催来瘟疫流行，族人成片死亡，部落里游荡着魑魅的鬼影。
纵目神坚定地挺立着这片厚土曾有过的辉煌，这里的勇士曾帮助周武王伐纣，冲锋陷阵，戴着面具歌舞以凌殷人，巴蜀曾拥有《蜀本草》的诞生，往事如烟袅袅余音，高天兀自日升月落，厚土兀自五色杂陈。
人总是善于幻想，真想像魔术师样伸手能握一握纵目，被纵目带电击打也在所不惜，电流在掌心脉冲，会是凉丝丝硬邦邦的感觉，还是那道箍有点烙手？纵目上那道箍或许应是一道伤痕，是神就会预知未来，似乎在被火烧砸打、埋入祭祀坑中那一刻，它就痛彻心扉预料到古蜀国终将衰亡，五丁开山，会引来了秦国大军挥师南下，它不忍卒睹古蜀亡国的悲剧，本想把目光缩回出，怎奈被箍住缩不回去了，这伸长的目光，在平原温暖的黑土下最终淡化了兴亡盛衰，一任莺飞草长。本想就此安静地躺在大地的怀中，听任在岁月的长河中化归泥土。没想到被一把普通的沿用千年的锄头轻轻唤醒，复苏出“芝麻开门”更丰富多彩的神话，悠长的岁月疗治了伤痛，悲剧变成了喜剧，巴蜀融入中华有了更加灿烂辉煌的前景。
如炬的目光中亦蕴涵着田园牧歌，狩猎采集亦有丰收之时，石磬陶埙的乐音婉转飘飞在草坝上火堆旁，骨哨、石磐和埙齐奏，姑娘小伙的舞步踏动多少芳心，陌上桑间的故事是那样纯真诱人。在那个常常会食不果腹的年代，人间更多的是友爱互助，因为生存需要互助需要团结，群体的力量是生存的必要条件，这种前提不需要提醒。
5000年的时光铸就了一副饱经风霜，把世道人心看透的目光。没想到这份深沉反而弄了个面具的名称，并博得了中国最早面具的美誉。面对不绝于耳的褒奖之声，纵目紧闭阔嘴，兀自孤傲地挺立着。它何尝没看清，骄傲的现代人其实好多都带着心灵的面具。朵朵锈花破解忧伤和迷茫，能给后人的心灵增加亮度，增添几丝清醒。但是话说回来，纵目和自然环境是不相适应的，眼睛那么娇嫩，长长的眼球，怎能受得住日晒风吹雨打！“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不适应必遭淘汰。纵目是一道难解之谜，那是一个字刚刚诞生时，被刻在甲骨上的模样，古文字中留着一段苍老的声音：“蜀”字突出了“目”的含义，字上部象征纵目，横起的“目”就是一对鼓鼓的大眼睛，下部那条“虫”，与蚕有关，一个字竟隐含着一个民族的来历，这种精彩恐怕只有象形的汉字才能完成。
蜀族的祖先蜀山氏处在远古民族融合的前沿地带，纵目是不带盆地意识的目光，直来直去能穿透盆地云遮雾罩，山河阻隔，比较封闭的自然条件。远古的岷江上游地区曾有一群无比生动的身影，他们刀耕火种，狩猎采集，耒耜犁地，那里的纵目人留下了石棺、石室（石头砌的房子）。后来蚕丛氏称侯立国了，称作蜀侯蚕丛，鼓眼的含义一路传承。汉代，在今四川茂县以北的叠溪建立蚕陵县，一说到叠溪，最让人惊惧的就是地震，1933年的叠溪大地震，山崩地裂顷刻间使叠溪永远沉入湖底，只留下山岩上“蚕陵重镇”四个石刻大字，诉说着高岸为谷深谷为陵。叠溪在龙门山断裂带，是地震多发区，显然会影响到蜀山氏的生存发展，汶川大地震距叠溪大地震，仅75年的时间，可见龙泉山断裂带上地震的频繁和惨烈，在古蜀族的童年，大地震将会给他们带来难以愈合的伤痛！或许也是他们远走他乡的一个重要原因吧！所以那对眼神伸得那么长，流露出那么多期盼、渴望和坚韧。
数千年的埋没终于锻就了一醒惊天下的黎明，纵目复苏的光芒使人痴迷，让人眩晕。我爱上了他眼神中的锋芒，爱上了他灵魂深处的那份单纯，爱上了他一往无前的巨大身影和他那沉重而又坚毅的步履，生命和荣光属于他。我甚至觉得，再没有一个目光能像他一样有如此真诚的诉说和解析，沐浴着21世纪的阳光，他每天都衍生着精彩的故事。凝视纵目神，那对永不陨落的目光，以远古的名义，颤动着无尽的追逐梦想的警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