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青向窗外一瞥,只瞧见外边正在打杀,却是东目国这边如同羔羊,被肆意宰杀。
随即有护卫冲进来,将桑阳团团围住。
他们用东目国语交流,云青听不懂,但看其动作,显然是保护桑阳撤退。
那统领一边说着,一边拥护桑阳撤离,同时斜视云青二人。
桑阳道:“既已攻上船来,已然退无可退,不如迎头而击,求取一线生机。”
随即他又用洛国语,将他们的谈话告知云青,既是表明信任,也是求取帮助。
云青也暗自认同,此时无路可退,趁着来犯并不熟悉船上结构,应散开队伍,化整为零,四处分散,以船身为掩护,以地利搏强敌,或可胜利。
观敌人动作,来人皆非弱者。东目国护卫虽也不弱,但他们擅长弓射,远距离可称无敌,一旦被近身,就十分捉襟见肘了。
桑阳不慌不忙,询问道:“他们是如何靠近的,现在船上情形又是如何?”
统领答:“属下也不知,将士们一直紧紧盯着雪地,并未有人靠近,可他们突然就出现在眼皮底下,杀将出来,冲向船上。”
云青忽然想起,刚才自己发觉雪地的异常,当时石磙地也发觉,只是桑阳到来,谈起青山先生神迹,让二人一时忘却了此事。
桑阳抚须而思道:“想必他们是从雪下而来,依托积雪遮掩,打洞前行靠近。”
统领愤愤道:“好一些鼠辈,只会做这偷鸡摸狗之事,惧我等强弓,欺我于身前。”
桑阳道:“此刻危机,还请云青兄弟、石磙地兄弟助我,于情于理,也是维护大洛国之名,桑阳在此感谢。”
云青闻言,也想帮助桑阳,不提救命之恩,单单对于这匪徒行径,他便有些厌恶。毕竟他心思还很良善,要不当初也不会破誓救下小离。
他望向石磙地,寻问这糙汉的想法,二人虽同生共死过,但也需尊重他人。
石磙地恨恨道:“不用大人说,爷们也要出去问候下他们,那风雪差点要了爷们的命,爷们得讨回个说法,这碗大的拳头不打在他们身上,他们就不知道爷爷叫石磙地。”
桑阳大喜,他不知二人实力,但在如此风雪下能全身,定是不凡,有二人助力,必可击退来犯。
他谢过云青二人,便随护卫出去,他要到船板看看情形,也好组织守御。
众人一齐到了甲板上,船沿周围皆有敌人攻击,他们着黑衣,又以黑巾遮面,手持刀剑,进击有度,配合默契,身法武技熟练而灵活,出刀快准稳狠,杀人见血犹如吃饭喝水,好像一群久经沙场的老兵。
这些人不简单。云青回想,积雪经历天寒地冻,坚硬如铁,光是雪中挖洞靠近,不惊动东目国护卫,已然不容易。
且此处并无他人,何故要黑巾遮面,岂非掩耳盗铃?想必是有所顾忌,看来背后之人,很有来历,却也怕暴露。
来人凶狠,东目国人又不擅近战,此刻损伤颇大,若不是护卫们拼死守护,怕早就被攻入船身。
桑阳乃东目使臣,他文韬武略具备,环望一番形式,立刻组织护卫进行守御,而且他还主动反击,实在勇敢又性情。
这样一来,东目国护卫以弓做盾,以矢做刺,退居船身之狭,或两人成对,或三人配合,倒是将颓势稍稍止住。
黑衣人好似不甘,也可能欲速战速决,攻势被阻,从雪地中又冲出来一人,他杀将出来,犹如饿虎入羊群,其他人也都如同发疯一般,不要命的冲将过来。
云青还在观看来犯招式,他想辨认下武技路数,看看是否能找出根脚,旁边的石磙地大叫一声,如同狮吼,冲了过去。
原来那人正是侍二十一,他虽然也黑巾遮面,可生死之恨,石磙地凭借一双眼睛,还是将他认出。
“小瘪驴,好胆还敢来,爷爷今天不叫你命丧在此,爷爷就不姓石。”
石磙地哇哇叫着,拳脚上也是给足了怒火,凡所经处,黑衣人不是折臂就是断骨。
这糙汉,好大的牛劲啊!云青暗暗叹道。
侍二十一正在拼杀,突然一个大汉哇哇叫着冲来,他也呆了一瞬,看清来人,正是差点被他斩杀的石磙地,他轻蔑一笑,提着剑,斜着便是劈砍。
这一次,却是金铁交鸣之声。
石磙地以拳,正对侍二十一之剑。
毫发无损。
细看,原来这糙汉,不知何时,手上多了幅拳套般的护具。
云青汗颜,桑阳欣喜,侍二十一惊愕。
“嘿嘿,你当你爷爷傻嘛,拿拳头对铁剑?”
侍二十一面作阴冷,这糙汉拳硬,看着淳厚,嘴上却真是毒辣,犹如泼妇。
“爷爷可不是你,长得像个面首,脾性如同孺子,这会又不敢真面目示人,难不成昨夜偷鸡摸狗,被人家抓个正着,还是被娘们挠破了面皮,没脸见人了?”
石磙地之毒舌,云青之前略有见识,此刻再闻,却发现这糙汉深如大海,不可捉摸,之前对他的尖酸,不过毛毛细雨。
云青有些同情侍二十一,这个世界,人们还尊礼重德,石磙地这般泼妇骂街行为,怕是个人都无法忍受。
侍二十一是剑宗弃徒,但他自命清高,内心傲气的很。
对申原公子的卑躬屈膝,被公子当狗似的呼来喝去,那是他不得已,可被石磙地这般辱骂,还是他手下败将,却是激起他的怒火。
手中剑更利,心中气更盛。
石磙地却苦了,嘴上呈口舌之快,身上已经多了数道伤痕。
他本就敌不过侍二十一,何况冻伤,手脚稍微滞涩。
石磙地边战边退,虽闪转腾挪,但总是被划伤,陷入逆势。
桑阳见他势微,立刻派出护卫去帮助他,反观云青,丝毫没有出手的意向。
云青在等,等一个时机。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黄雀还未出动,他亦不动。
何况他是个刺客,正面作战,或许还不如石磙地呢,他最擅长出其不意的侧面插入。
渐渐的,河面冒出阵阵白雾,冰雪有了消融的迹象,速度还很快,想来是神术时辰将至。
黑衣人像是得到了命令,放弃对战,全部一起向船身内冲去,其势若洪,其意如崩。
东目国人再也不能抵挡,被攻入船身。
桑阳大惊,他拔剑而起,也要加入战场,就是拼了老命也不能将异宝丢失。
那等罪过,无人能承担。
冰雪又消融数尺,河岸近处都露出黄土,云青眺望,见岸旁一树下,端坐着位白衣翩翩公子。
正是申原公子。
他此刻白衣,犹如白雪,倒是同于雪景。
二人对视,公子微笑轻点头。
这是申原公子的局,他们都是局中人。
云青心知,双拳难敌四手,擒贼先擒王,何况公子那边,此刻正形单影只,没有护卫,只剩一个侍童在煮茶。
他行动起来,却是辗转腾挪,飞跃下船,踏过冰雪,向岸边疾去。
云青不顾这样做的后果,与公子为敌,真是胆大妄为。
洛国以武定国,王公贵胄,自小便习武练功,假使云青擒公子不住,那就真的是危局了。
可是守不如攻,何况劣势,唯一生机或许就是围魏救赵,釜底抽薪。况且云青并不需要胜过公子,只需将黑袍人惊回便可。
果然,有两个黑衣人看云青向申原公子奔去,立刻回身堵截。
可云青身法,岂是他们可及,飘飘乎如风中叶,便近公子身前。
侍童立刻挡在公子身前,却被公子叫退。
“申原公子,收手吧,截杀他国使团,传了出去,可是要株连九族的。”
申原公子面如温玉,他淡淡含笑道:“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云青一怔,沉沉问道:“敢问公子,云水客栈的那些旅人如何。”
申原公子笑而不语。
云青内心一颤,将眸中哀意压下,做凶狠样道:“公子这般无情,那莫怪小人无礼了。”
云青提步上前,一招擒龙手,向申原公子肩头抓去。
黑衣人果然有所震动,立刻撤回数十人,飞奔而回保护公子。
申原公子朗声喝道:“不必回来,速克。”
他微微侧身,提臂作挡,却是突然滑臂转向,后发先至,由远击近,提前将云青擒住。
修长的手指如白玉筷子捏在云青腕口。
却好似铁钳铜锁,无法挣脱。
“我知你意。”
公子含笑道。四目相对,云青眸光清澈却幽幽,申原公子深邃但温和。
申原公子看透云青所想,所以他喝退黑袍人。
他有足够实力,一切尽在掌握。
因为他是申原公子!
云青心急,知此事危机,他忍痛抬腿踢去,欲挣脱束缚。
嗖!耳畔擦过破空轻啸声,申原公子松开了云青,玉手正握着一支箭,箭尖离他眼眸,不过三指。
云青挣脱,立刻后撤,顺着声音来向,寻了过去。
八百步开外,一方巨石上,正站着位持弓青年。
云青细看持弓青年,只觉得有些面熟,但距离太远,看不真切。
船上喊杀声更烈,声音如气浪,将氤氲的大量水汽排开,此时此刻。九曲黄河已解冻大半。
桑阳大吼:“以命相搏,宁死,留下他们。”
东目国护卫们本伤痕累累,听了这话,犹如回光返照,个个咬牙切齿,如同恶虎。
原来有黑衣人已然攻入船内,正抱着一三尺木盒欲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