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青有些无神的往回走去,心里在暗骂自己,不注意脚下一拌,一个趔趄,伸手摸去,是具柔软躯体,还有温度。
赶忙抱到空地月光下,竟然是汉家少女,双目紧闭但还有呼吸,云青甚喜,想来她是晕了过去,将少女带回山上茅屋,救治一番终是醒了。
云青问少女,那夜怎么会晕倒在远处,少女回道,她行动不便,一直躺在驴车上,云青引走大汉后,不知怎的,又来了两人,同那些护卫争斗,中间误杀了几位女子,护卫虽多,却突然不敌,便夺驴车而逃,将她半路扔下。
云青心道,护卫突然不敌而逃,定是因为自己下的毒药发作,至于那两人是谁,他们目的何为,却不得而知。
云青又问:那你姓甚名谁,家住何处,为何到此,因何受伤。
少女摇了摇头,仔细想了半天,好像失神,又好像癔症了,最终结结巴巴吐出个:“…离…”字,再无其他。
云青无奈,便以小离称之。
小离身上伤口不少,颇多骨折之处,实在可怜。
云青细看衣物上的划痕,判断是刀剑伤,也有很多奇怪的伤口,带着灼烧的撕裂痕迹,看不出什么兵刃造成,他隔着衣服给小离正了骨,又为她胳膊肩背上了外药,至于其他部位却是交由小离自行上药。
随后云青煮了野鸡草药汤,小离闻到香味,大快朵颐,不顾礼仪举止,也不知味道如何,看样子小离肯定是饿极了,云青有些紧张的心稍稍放松,毕竟他可不会做饭,以往吃食,他要么去街上酒肆小店,要么自己简单应付。
细想小离身份,只觉得奇异,寻常人家,怎会受到刀剑伤,还有那些奇怪伤口。
随后的日子,云青找机会试了试小离,发现她确实不会武功,也不像说谎。
他又多番回到街上和树林中查看,没有丝毫奇异,官府只当一般杀人越货之事处理了,至于逃走的护卫和其他女子,却好像烟散般再无踪影。
要不要留下小离,云青犹豫,毕竟他自己身份特殊,一个刺客,应该独来独往,不然会带来危险。
“你真的什么想不起来了吗?”这是云青不知第几次问到。
小离乖巧点头,又摇头,好像很迷茫,又好像很确定,她大眼扑闪,盯着云青一直看,一会疑惑一会蹙眉,随即忽然有些羞切的,说了句让云青有些五雷轰顶的话。
“小离想起来了,你是小离的夫君。”
不管云青怎么辩解,小离好像认定了他,云青无奈,想她可能是怕被自己抛弃,才如此这般,真是个可怜的少女。
云青柔声道:“小离。”
小离狠狠点头,双眼期待道:“夫君请吩咐。”
云青揉了揉额头,轻声道:“小离,你放心,我不会赶你走的,我会治好你的伤,再帮你找到家人。”
说罢云青逃也似的离开了,只留下少女沉浸在感动欢喜之中。
就这样,云青照顾受伤的小离,下山为她买了衣物用品,为她生火做饭,云青自然不会做饭,但好在有煎药的经验,配合前世记忆,也做个七七八八。
少男少女相处,总会有些尴尬,好在茅屋很大,好在云青还有前世的记忆,虽然也没什么借鉴之处。
自从偶遇小离开始,师父再也没联系过他,云青也觉得奇怪,除了练功冥想,他便翻开《巫》学习,这是师父给他的奇书。
有时学的烦闷,便徜徉山中花海,看天上云卷云舒,心底里忽而升起一阵阵伤感,莫名的感伤。
师父教云青武术,教他技巧,教他道理,也教他医理。
毕竟常在刀尖走,若没有些医理药术在身,不识草药毒虫,早就死翘翘了。
云青苦思师父教的医理药术,他觉得小离可能是失魂症,因为她有时呆呆地一动不动。
于是,云青亲自配药煎熬,在小离捏着鼻子喝了第一十二副药后,虽然失魂症还是没有好转,但她身子却是已无大碍了。
痊愈后,小离勤恳乖巧,每天养花晒药,包揽了一日三餐,云青本来欣喜,想着终于能吃到美味佳肴了,谁知道小离厨艺还不如自己。
第一次烧火差点把茅屋烧了,而且这少女倔强至极,非要自己做饭,从开始的一坨黑渣到后来的的色香味暂可,天知道云青吃了多少的苦楚。
闲来无事,云青也教了小离一些医理药术,他也故意在小离面前展露过一两手武术,小离大眼呆呆,拍手鼓掌喝彩,却没有任何反应。
如此数月有余,如今看着小离在院里点火煮粥,云青思绪回转,看来小离真是个普通人,只是用尽办法,她的失魂症也没有好转,总不能这样一辈子吧。
太阳升起,叶子上露水滑下,叶尖上下一晃动,露水瞬间滴落,从侧面看去,露水像一根银针一般,云青福至心灵,可以试试那招,传说中的神农针法。
传说上古有人皇,号神农氏,尝百草,分药理,辩毒性,活万民。神农心存大爱,为了百姓黎民,最后误食断肠草,毒发身亡,却是值得敬仰祭拜。
神农为人族始祖首领,能辩识百草,自然也见识非凡,有大智慧,识天地一,神农针法就是从天人合一出发,以天代人,以人化天,结合天地势力,周天星斗为穴窍,星痕辰轨作经脉,通过针刺穴脉,借天地星辰生发之力,化生而发,使邪气自辟,祛病攘灾,福泽万民。
师父教的,不过也是残缺针法,完整针法早已失传。
传闻神农施针时,需提前焚香沐浴,静心明性,体察天心,后加以天灵外药辅佐,以特殊手法劲巧,窥天借道,以己之精,诱发伤者生机,使其生机自发,故而神机内藏,祛除异样,还复原本。
云青自然没有传说中的那种功力,而且手法也失传许多,不能连贯,师父曾说此针法不全,不可轻试,不过这次,云青显然要死马当活马医了。
用过早饭,云青着手下山,买些祭祀用品与新衣,回来后,二人先后沐浴更衣。
已然晌午,光辉骄燥,花草茶药们羞低着头,不敢与日争辉,放眼望去,满山一片亮绿,如新如洗,草木深处,更是蒸起一片氤氲朦胧,好似缭绕仙境。
云青在院正中摆一三尺供桌,上添果蔬牲畜为敬奉,香坛里燃着三根系灵香,香气绕绕,如同蚕丝,萦绕着中央的牌位,牌位上云:人族共祖至德农皇连山氏姜讳石年炎帝神农之尊位。
云青唤来小离,二人郑重的对着牌位拜了九拜,随后他在屋中铺一大席,四周插满安神香与长明烛,二人盘膝对坐,静心片刻,接受安神香清气熏陶。
“小离,我要开始了”,云青睁眼正色道。
“一切听从夫君安排”。
默吸一口气,云青打开医匣,轻轻拈起银针,看着闭目俏脸满含期待的小离,云青有些紧张,他摇了摇头,将紧张一扫而空,此时此刻,没有退路,应抱一往无前之心。
忽忆起前世记忆,云青便将银针放在烛火焰上炙烤,算是简易消毒,随即他抛弃杂念,心神合一,胸中蕴一口气,默念口诀,心里流过施针之法,手上也马不停蹄,一针扎下,一针又起,前赴后继,连绵不绝,前后往来,共计三十六针,皆在小离周身经络奇穴。
一口气扎完,不过茶隙,云青却已满头是汗,只觉得双臂困软,头晕眼花。
想不到这神农针法如此耗精废神,刚才施针之时,只觉得银针像是有了生命,接触之余,竟如同牛饮,将自身体内的精力大肆吞吸过去,滋滋不停,如此神异,不愧为一代人皇所创。
此刻云青累的够呛,看着小离周身如同刺猬一般,但它面色红润,恬静怡然,已然陷入沉睡,云青喜悦一笑,心道成功了,心神一放松便倒在席上,昏睡过去。
吱吱吱,墙角的虫儿鸣个不停,是蟋蟀在望月鸣唱,凉风送来园中花药香,抚过跳动的长明烛火,那些迷醉气息,勾得火焰一阵摇曳,惹得墙上的清影蹁跹图瞬间凌乱,飞蛾们,好像也醉倒在花香中,专注的向火而生,浴火而死。
它们这般专情,又是怎样的决心。
夜里清净,远处传来呱呱呱的野蛙争唱,时而整齐划一如同编钟敲响清灵有律,时而争先恐后犹如雨打芭蕉此起彼伏。
八月夜色凉如水,卧看星空万里明,月儿西斜,玉华如水光般漫入屋里,小离盘膝坐在席上,大眼睛直盯着窗外,身上的银针泛着月光。
“外边的月该是亮极了”,小离淡淡的自言自语道。
她轻巧起身,随即一抖,银针簌簌落下。莲步轻移,不闻声响,长明烛火微晃,已然出了茅屋。
天幽地明,夜如幽泉,一阵清凉袭来,深入灵魂。
地面如覆雪,又如积水空明,远处黯然如晦,只有丛丛萤火飘飘,显得更加迷蒙,抬首望去,幽幽的天幕如玄似湛,上着繁星万千,众星拱卫之间,一轮圆月如盘,如镜,如梦,小离俏立,紧紧地注视着明镜。
远山,清风,明月,如水随影,花沁,虫鸣,萤火,繁星万千。
盈盈佳人立于夜,对月相镜照故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