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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初见

在南方的一个海边,有一个小村子,村子依山建在山丘背海的一面。因为海边的天气有时候会十分恶劣,据老人传说,曾经就有几头牛被风吹到了天上。所以,为了避免这样的悲剧发生在自家身上,大部分村民都聪明地把房子建在了山丘背海的一面。

这个小村子和其他许多地方一样,当年改革春风吹过神州大地的时候,年轻力壮的人们便都背上了行囊远走他乡,打工挣钱。村子一下子就只剩下老人和小孩,平日里是极少能看到年轻人的了。不过经过一两代人的努力,一栋栋小楼房在村子里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据说,在高铁附近或是高速路附近,政府会出钱补贴装修房子外观,搞“美丽乡村”建设,遗憾的是,这个小村子既不在高铁附近,也不在高速路附近,自然而然也不在“美丽乡村”建设范畴内,因此小村里的楼房外观都是极为简陋的红砖墙。

简陋是简陋了一些,但都是新建的。而在小村的边缘,山丘顶上,有一座很老的老屋。老屋一侧面朝大海;另一侧是内陆。现在很少有人见过老屋的主人了。起初他们也是跟着村里人外出打工,挣了钱也一起回来给房子装装修,通通电,接接水。后来听说小孩长出息了,在城里发展不错。但老人也时不时地回来走走……只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便不再回来了,也没人记得了。

总之老屋就被遗弃在了山顶,年久月深的也没人居住,渐渐地,村里小孩便把“鬼屋”套到了老屋头上。而且大伙聚一起说得有板有眼,有血有肉。有时家里的小孩太不听话,大人也会借老屋之名恐吓几句——再哭我就把你送到山上鬼屋去——不把饭吃完我就扔你到山上鬼屋里去——你不睡觉信不信我关你到山上鬼屋里去……

随着时间的流逝,老屋四周早已杂草茂盛,藤类植物爬满了墙壁,大自然绿色的力量几乎要把老屋吞没。但是在夏天,各色野花都盛情怒放,争奇斗艳,也十分的漂亮。

这天,小玲在老屋前举着苹果手机自拍了几张照片,又朝向大海拍了两张碧海蓝天的照片,满意地欣赏了一下便发了朋友圈。然后沿着小土路往山坡下走。

小土路两边是茂密的亚热带植被,蝉鸣声此起彼伏。忽然,前方高高的草丛晃动了一下,走出了一个老奶奶,身形佝偻,肩上扛着一把锄头,手里抓着一把青菜。

“王阿婆!”小玲率先打招呼。

“哟!小玲!什么时候回来的?”

“这两天。”

“准备毕业了吧?”王阿婆心理觉得小玲跟以前好像有点不一样。

“还早呢,今年才大二。阿三哥还没回来吗?”

王阿婆见问起自己的孙子,心里很愉快,说:“他说准备毕业了,学校给安排了地方实习,这个暑假不回来了……你怎么不去广东你父母那里了,我记得往年暑假你好像都去了……”

“正因为往年都去了,所以这次我不想去了呀。我爸他们租的房子窄窄小小的,又暗,白天还要开着灯才行,四周也吵得受不了。还是自家舒坦。”小玲边走边说,掏出手机查看刚刚发的那条朋友圈动态,发现有几个人点了赞,心里一阵喜悦。

“听说你哥哥买房了?”王阿婆问,心里确定小玲的这种不一样,是变得比以前漂亮了,用年轻人的话讲,叫时尚。

“还不是因为非要娶那个女人。”小玲露出鄙夷地神情:“然后找我爸东凑西借凑齐了首付。将来还房贷的时候有他苦头吃的。可怜的是我爸,辛苦一辈子。”

“前两年阿二结婚的时候也是,女方那边非得要在城里买有房才肯嫁。后来也是他爸给他凑了首付。”王阿婆边走边说,到了一个叉路口:“我刚刚在菜园摘了些菜,你拿点去吃。”

“不用不用。”小玲连忙摆手。

“那你有空来我这里坐坐。”

“没事的话我就去。”

“记得来呀!”说着,王阿婆走上了另一条小路,心里仍嘀咕,这上大学几年还真能漂亮不少。

小玲回到家来并没有马上进屋,而是绕到一侧的菜园里。

菜园里的莴苣笋已经长得很高了,开了黄花,几只白色的蝴蝶正在一旁偏偏飞舞。午后的阳光下,一切都显得十分美好。

小玲走到菜园一角的苦瓜架子前蹲了下来,看着一个个饱满的苦瓜,犹豫着摘哪一个好。或者要不要先拍一组照片?这时,邻家的狗叫了起来。小玲抬起头,伸长了脖子,往菜园篱笆外的道路上望。看到一个背着双肩包的男人正在走过。小玲想不起来这是谁家的男人,或者说,根本就没见过这个男人。

经过舟车劳顿,王文终于回到了阔别十多年的故乡,感觉上变化挺大。当年矮小的屋子,现在都变成了小楼房。只是一路走来,村里却看不到什么年轻人,狗倒是不少。此刻几条黄皮土狗正探头探脑地跟着。想来也正常,不节不假的,大家都在外工作。

走到通往山坡顶的小土路前,王文停了下来,觉得又有了当年的一些景象。小土路仍然是小土路,小土路两旁的热带植被依然茂密,还有那声声不绝的蝉鸣声……王文拉开步伐继续往山坡顶走。

走到山坡顶,眼前豁然开朗。蓝天!白云!大海!一望无际!浩瀚无边!还有那迎面吹来的海风,似乎又回到了儿童时光。王文看向小路边的老屋,似乎不像记忆里那样宽大坚固。十几年没回来,四周草木十分茂密。然后从包里拿出了许久没用过、已经生了锈的钥匙,走向老屋的大门……

第二天,天气特别好,天很蓝,云很白。王文只穿着一件背心,头上戴着草帽,从以前的牛棚里找出了一把镰刀,嘿咻嘿咻地清理起了门前的杂草。漂亮的阳光当头晒下,不一会便大汗淋漓。汗水汇集在下巴滴滴答答流个不停,王文觉得很不舒服。

“你是打算把这些花草都清理掉吗?”

王文听到了身后有年轻女孩在讲话,用手抹掉脸上的汗水回过头看,阳光却很刺眼,只看到了一个女孩逆光的身影。王文只好站了起来,才终于看清了女孩的样子,二十岁左右,留着齐刘海,鬓发都收拢到了耳后边,身上穿着一件浅黄色的连衣裙,白白嫩嫩的脚丫穿着一双黑色人字拖。

“你不觉得这些花很漂亮吗?”女孩扑闪着双眼说:“昨天我还拍了照片发朋友圈了!”

王文看看周围,退离老屋两步重新打量起老屋来:“我没打算把花都清理掉,只是清除一些杂草……在门前清理出一块空地。”王文看着年轻女孩的双眼说。

“你是这间老屋的主人?”

“对呀。”王文边说边蹲下,又拿起了镰刀继续清理杂草。

“我以前居然没见过你。”

“我也没见过你。”王文觉得很好笑。

“我叫小玲,我家在那边。”小玲指着自己家的方向说。

“是王小玲吗?”

“你怎么知道!”

“哈哈,这个村子的人都姓王,我也姓王,叫王文。”

小玲虚惊一场:“村里小孩都当这老屋子是鬼屋,等过几天放假回来看到有人住在这,那得多失望啊。”

“烟鬼算吗?”

“烟鬼?”

“嗯哼!”王文从口袋里抽出一支烟叼嘴上,正在点火。

小玲下意识远离了几步。走到老屋门前探头探脑。屋子中央是一个露天的天井,天井中央是一个井水的抽水摇杆,客厅、卧室、厨房环绕在四周,大门边则是简陋的瓦棚,墙角堆着一些农具,还盘着一捆厚厚的牛绳。

“你家以前也养牛啊?”

“是啊,耕田用。”

“现在村里好少牛了,田也都荒了……我家养牛的事情,也是好久好久以前的事情了。”

“现在农民种田不挣钱了……好像从来就没有挣钱过……对了,你今天还想来拍照?”王文吐出一口浓浓的白烟。

“不是,我是想到海边逛逛,正好路过。”小玲转身面向大海的方向。

王文站了起来,走到了小玲身边一起看着大海,吐出一口浓浓的白烟:“天气不错。”

“离我远点。”小玲对王文做出一个嫌弃的表情,自己向海边走去。

这个海边是一个乱石滩,大大小小奇形怪状的石头很多,沙子覆盖的面积极少,向左右望,两边都是郁郁葱葱的树林。这个时候太阳很烈,她一只手罩在额头上,脱了人字拖光着脚丫子,蹦蹦跳跳地跑向树林荫处。

在树林边缘太阳照不到的地方,有一块大石头,石头上有个圆润的凹槽,一个人正好可以半躺着坐在里面,是极其的舒适。面朝大海,清凉的海风灌得人昏昏欲睡。但是小玲很清醒,因为昨晚睡眠质量很好。坐在这石头上面浏览着微信朋友圈,看到了闺蜜发的一条动态,动态有一张图,图上是一只脚板起了水泡,是闺蜜自己的脚,很明显是辛劳所致。动态还有一句话“贪婪的资本家”。小玲想起了去年暑假打工的不愉快经历,想想就满腔怒火。为了表示自己的愤慨,小玲在闺蜜的动态下评论了一句:万恶的资本家!

然后小玲放下手机静静地看着天空,天好蓝,云好白,还有海风和海浪声,一种飘然出尘的感觉。于是,再次拿起手机打开微信,翻到联系人界面,久久地盯着一个年轻男孩的头像。最终是下了决心,点击年轻男孩的头像打开对话界面,在对话框上编辑了一段话:今天天气好好,天很蓝,海也很蓝。接着举起手机对着大海和蓝天拍了一张照,检查了一下照片,还算满意,便跟文字一起发送了过去。

在做完这些动作后,小玲的内心开始忐忑起来,索性把手机放到了身后不去看它,可是耳朵却仔细地守候着手机地动静。五分钟过去了,年轻男孩没有回复信息;十分钟又过去了,手机依旧安静地躺在身后没有动静;半个小时过去了……一个小时……两个小时……

夕阳西下,倦鸟投巢。小玲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夕阳把她的身影拉得很长。年轻男孩终究还是没有回复任何信息,小玲倍感沮丧,浑身乏力。沿着坡路走到坡顶的时候,看到老屋门前已经干净的清理出了一块小空地。王文仍旧穿着一件背心,坐在一张矮板凳上,一只手端着一个大汤盆,一只手捏住筷子和夹着一只烟,正“吸溜吸溜”地大口吃面,兼顾地吸上一口烟,一副快活的模样。看到小玲路过,举起手中的汤盆示意说:“老坛酸菜牛肉面!”

小玲笑了笑没说话,沿着小土路继续往前走,走下了另一个坡,消失在夕阳余晖中。

这一晚,王文睡得很早,却是在床上辗转反侧睡不安稳。只因夜间的蚊子太生猛,在村口买来的蚊香竟是不起丝毫作用。胡乱翻出多年不用的蚊帐挂上,以为终于得以一方的清净,岂料居然破了好几个洞,仍然难敌其勇!

天麻麻亮的时候,王文索性不睡也罢,穿着背心和一条大裤衩走出老屋,海风阵阵透人心脾。点燃了一只烟,向海边走去。

这片海朝东,此时东方已经发白。王文站在乱石滩上吹着海风,吸着烟,模糊地看到不远处,树林边缘有一个白色的人影。一大早的,还是白色的衣服,莫非闹鬼不成?

王文自然是不怕鬼的,信步走去要瞧个明白!

走了差不多,终于看得清楚,原来是小玲。只见她坐在一块大石头上,身上穿一件松松垮垮的白色T恤和一条牛仔短裤,白皙的双腿边上是一双黑色人字拖。此时她耳朵里塞着小喇叭听着音乐,秀发时不时被海风吹乱,便用手去收拢挽回耳朵后边。

王文又再靠近了些,打招呼说:“早上好!”

小玲察觉到有人,取下了耳机转头看向王文。

王文露出了笑容:“好早啊!”

风有点大,海浪起起落落,小玲听不太清楚,问:“什么?”

王文提高了嗓门:“我说,你好早!”

“你也是!”小玲回答。

小玲从昨天到现在,依旧没有收到年轻男孩的任何回复。整个人都是无精打采,明白是自己自讨没趣,明明早知道是这样的结果,却还要去证明。可又更没有勇气再发一次信息给那个年轻的男孩。小玲觉得一个被人喜欢的人是多么的幸福呀,可怜的是一厢情愿的人,满腔的热情无处释放,煎熬着,一夜难眠,于是早早的就来海边散心。

王文深深地吸上一口烟。烟以肉眼看得到的速度变短,然后又吐出了滚滚的白烟,便把烟掐灭。走到小玲旁边随便找了块石头坐下。

“你听的什么?”王文看着小玲问。

小玲用手收拢被风吹乱的头发,将它拨回耳朵后面:“秘密。”

“秘密?”

“我说的是卡洛儿的《秘密》。”小玲说着,便把耳塞递给了王文。

“哈哈,这个我也听过,是在一部电影《无间道》里听到的。”王文听了一会儿兴奋地说道。

“《无间道》?”小玲很好奇。

“对,是一部讲述警察卧底的故事。当黄秋生饰演的警察从楼上摔下来死的时候,背景响起了这段音乐,就像老天也为这样的人死去而感动。不过版本不一样,在《无间道》里这曲子叫《再见警察》”

“我没看过这电影,是一个朋友推荐给我的,一个QQ上的朋友。”

“QQ上的朋友?男的么?后来呢?”

“后来我觉得挺好听啊。”小玲奇怪的看着王文说。

“呵呵,我意思是跟那个朋友后来怎样了,有没有发展成网恋关系?”王文坏坏地说。

“后来有一天他问我,懂不懂怎么更新QQ?那时候刚刚接触电脑,对这种东西还是很朦胧。我就告诉他,你先把QQ卸载了。然后就再也没见他上线了……”

“哈哈,我发现你是个段子手!”王文笑了起来。

小玲也笑了起来。

“你一大早自己坐在这里不害怕吗?地痞啊,流氓啊。”王文边说边捡起一块圆润的小石头扔向海里,但好像因为没有准备好,所以扔得并不远。

“我从小在这长大,有什么好怕的。而且这附近只有老人,流氓地痞都进城去了,城里有美女。”小玲笑着说。

“你还在念书吗?”王文问。

“开学就大三了。”

“真是让人羡慕的年纪,怎么不去打暑假工呢?”王文似乎对刚刚扔的那块石头不满意,又捡起一块趁手的石头,这次站了起来往前走几步,整个身子绷紧用力往海里掷,明显要比刚才远了好多。

小玲理了理被海风吹乱的头发说:“我去年就去了。”

“感觉怎样?”王文又坐回刚刚的石头上看着小玲。

“不怎么样,是一家西餐厅。”

“西餐?”

“对。本来说工资2500的,可是后面结账只发了2000。说有500属于表现奖,可以发也可以不发,主要看个人表现。”小玲一脸厌恶地说。

“哈哈,你遇上黑心老板啦!”王文笑了起来。

小玲继续说:“我也觉得,就是黑心老板!每天工作十小时,最晚十二点下班。而且要求每天提前十五分钟上班开会。”

“我也讨厌这种霸占员工私人时间的老板。”王文附和着小玲的话。

“而且从来就没有准时下班过!”小玲越说越愤慨:“每次下班后还要搞店里卫生,全部弄好要二十几分钟,然后又再开会十五分钟。没有加班费,天天都这样,内心十分窝火!有一天晚上已经十一点半。这时有一单外卖订单进来,经理让我去送。我心里想,都已经下班了,凭什么?于是跟经理抬杠了起来……大概这个原因吧,被扣了500块钱所谓的表现奖——你说我上哪说理去……”

“可气可气,确实可气!”

“从初中开始每年都去打暑假工,今年不想去了。珍惜最后安逸的时光。”小玲望着天际线,大海的颜色开始有了变化,天空的白云因为朝霞而变成了粉色:“我怕以后进入社会后,再也没有这样安逸的时光了。坐在海边,看着朝阳,跟一个并不太熟的老男人吹牛。哈哈。”

“我今年才三十出头,不算老男人吧!”王文强力辩解道。

小玲并没有接这话茬,看向大海继续说:“我父母在广东打工,每天十几个小时,除了吃饭睡觉的时间,就没有其他时间了。一个月只有可怜的两天休息,这样的日子枯燥乏味。”小玲捋一捋被海风吹乱的头发,看向王文:“你说人生的意义是什么?。”

“生活不容易。”王文迎合一句。然后站了起来向前走几步,海浪拍打着他脚下的石头。此时太阳已经完全跃出海面,金光万丈,把海面照得波光粼粼。

小玲看着前面这个逆光的男人,他的背影好像突然变得宏伟了起来。男人回过头来说:“所以我们要学会在枯燥的生活里寻找乐趣,这就是我存在的意义!”然后用手指着不远处一个露在海面的礁石。礁石像一座漂浮在世外的迷你小岛一样,说:“我记得,在海水退潮的时候,这一片沿岸都会露出来,海水会退到那座礁石后面,用走的就能去到那里。”

“然后呢?”小玲逆光看着王文。她双目在霞光里,尤其显得水汪汪。

“不过今天我们也能过去,Follow me!(跟我来)”王文一挥手,便走进了一旁的树林里。小玲犹豫了一下,也站了起来跟着进去。

树林里植被茂密,朝霞斜斜的照射进来,就像童话一样梦幻。王文走在前面,小玲光着脚丫小心翼翼地跟着。他们之间有一小段距离。翻过几块布满植物的大石头,穿越茂盛的灌木。小玲听到了王文惊喜的声音,于是加快了步伐赶上去。

“果然还在!这地方还真没什么闲人,除了我们。哈哈。”王文站在一块被草木覆盖的长方形大石头前兴奋地说着。小玲疑惑地走上前去仔细看。原来并非石头,而是一艘小木船。船身深陷泥土里,已经大面积腐烂,长了许多野生蘑菇,加之被生机勃勃的植物覆盖,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

“原来你家不光养有牛,还有一艘小木船。”小玲打量着王文说。

“海边人家嘛,正常不过了。”王文笑着回答。

“不过为什么要藏在这种地方?”小玲十分不解。

“秘密。”王文说着便动手去拔掉覆盖在小船身上的植物,前前后后捣鼓了一阵。小玲干站在一旁,并没有想要帮忙的意思。最后王文自己使劲把整艘小船从泥里拔了出来,枝叶藤蔓被蛮劲扯得七零八碎。

小船长两米左右,宽能两个人并肩坐下。王文一把抱起船头对小玲说:“帮忙呀。”

“啊?”小玲不是很情愿,所以故意啊了一声假装没听清。

“我抱头你抱屁股,把船扛到海边去。”

“可我穿白色衣服。”小玲看着王文说。

王文龇牙倒吸着冷气,一脸伤脑筋的样子。

“算了算了,反正脏了也是我自己洗。”说着小玲也抱起了船尾。于是两人一前一后,一脚深一脚浅,把船抬到了海边。

小木船的泥巴蹭在了小玲的白衣服上,飞龙舞凤一样。虽然距离不远,可是对于光着脚丫子的小玲来说,走得也十分辛苦,此刻正抱着自己的脚清洗,不远处王文正在冲洗着小木船。小玲不爽地喊道:“喂,洗好没有?”

“美女请上船!”王文穿着一条大裤衩和一件背心摆出了绅士的架势,显得有些滑稽。

小玲坐上小木船后,王文在后面助力推了一段,便用双手撑住船沿麻利地蹦了上来。看到王文上来后,小玲问:“没有舢板,没有撑杆,你上来了这船怎么前进?”

王文用手掌拍了下自己的脑袋,似乎也是刚刚发现这个问题。不过转瞬又露出了笑容,说:“没事,我们有生物引擎。”

“什么?生物引擎?”

“对,就是我在这边用手刨,你在那边用手刨,效果一样。”说着就蹲了下来,开始用手刨水。小玲翻了个白眼,默默地蹲下用手刨水,觉得自己此刻就跟驴一样蠢。

两人一人一边,在生物引擎的作用下,小船果然开始破浪前进,只是速度慢得惊人。在距离礁石还有一小段距离的时候,小玲率先罢工不干了。王文也停了下来,望着前方喘着气说:“差不多了。”

小玲则走到船头,把一直插在屁股后袋的苹果手机拿出来放在了船上。然后双手盘起秀发在头顶打上一个结。完成这些动作后,利落地脱掉了上衣,只剩一件黑色文胸,衬托得皮肤白皙迷人。脚下一踮,便轻盈地跃进海里,朝礁石游去。

王文目瞪口呆地看着这曼妙的身姿,心里无限感叹:“海边风景果然不错。”

小玲当然没有听到王文内心的感叹,当她登陆礁石的时候,内心的兴奋并不比当年美国宇航员登陆月球的兴奋差多少。于是在朝霞中回过身来对船上的王文喊道:“我问你啊!美国宇航员登上月球后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话?”

“英语!”王文大声自信地回答。

“是人话!蠢货!哈哈。”小玲说着便笑了起来,在霞光中张开双臂,似乎想要拥抱朝阳。或许此时她的心境已经飞到了《泰坦尼克号》的经典镜头里了。突然又回过身来朝王文喊道:“快拿手机帮我拍几张照!”

“没问题!姿势摆好了!”王文举起手机对准小玲。看着风情万种的她:“我觉得你现在就像一栋海边的房子!”

“为什么!”小玲问。

“浪!到!家!了!哈哈”王文一字一顿地说着,自己就笑了起来。

小玲捡起一块小石子朝王文砸去:“滚蛋!”

说时迟那时快。王文看到石头飞来赶紧放下手机,往旁边纵身一跃钻到了海里,身手相当敏捷。

小玲在礁石上看了好一会,王文都没冒出海面,正疑惑之际,王文的脑袋浮了上来,滴溜溜地漂在海面上,双目在霞光中特别闪耀。嘴巴张开喊道:“现在我要演诺曼底登陆。向***开炮!”然后把刚刚潜入水里抓的一把碎石向小玲抛去。

礁石上的小玲双手抱头向后退去躲避碎石。王文则趁机迅速登陆了礁石。

看到王文已经登上礁石,小玲大声尖叫了起来,就像真的看到了敌人一样,慌不择路,跳入海里。王文雄赳赳地走到了礁石的最高点上,迎着朝阳大声宣布:“这是一场伟大的胜利!”

小玲浮上水面,用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王文看到了,十分耍贱的又捡起了一枚小石子砸向小玲,说:“痛打落水狗!”

小玲尖叫一声又钻进了水里。

时间快到中午的时候,太阳变得相当火辣。小玲刚刚上岸,身子仍旧湿漉漉的躺在树荫里,正大口地喘气。王文则在不远处拉着小木船走向岸边。因为刚刚返程的时候,一开始同样是两个人各在船的一边刨水前进,快到岸边的时候,小玲又十分不负责任地跳进了水里自己游向岸边。王文看看离岸边也不远了,便自己跳进了水里推着小木船前进。

上岸后,王文在小玲旁边坐下,喘着气说:“太不仗义了。”

小玲站了起来走向小木船,拿起自己的白色T恤穿上,胸前龙飞凤舞的污泥仍然在上面。然后捡起自己的手机,说:“我先回去了,肚子好饿。”

“好……那个等一下!”

“怎么?”已经走了的小玲回过身问。

“可不可以帮个忙?”

“不可以!”小玲直接了当地回答。

“我那老屋子没电,我的手机没地方充电,能不能去你那里借点电?”

“你刚刚用石头砸我,还说痛打落水狗。”

“我知道螺蛳粉怎么做才好吃,我可以给你露一手!”

小玲想了想:“那倒可以试试。Follow me!”

“再等一下!”

“又怎么了!”

王文指着岸边的小木船,说:“得把它拖回树林里去。”

“……”

王文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是另一种颜色的背心和另一种花纹的大裤衩,跟着小玲一起走在下坡的小土路上。阳光透过树叶细碎的洒在路上。小玲也放下了刚刚扎在头顶的头发,但是仍旧很湿。不过小玲并没有在意,而是在发朋友圈,选了几张早上在礁石上拍的照片。

“这苹果手机真不错哈,多少钱?”王文在一旁说道。

“关你屁事。”小玲关上微信:“我觉得我挺仗义的,对不对?让你去我家充电,还帮你把船扛回树林藏好。”

“好像是有点……”

“可你刚刚还说我太不仗义了,就在海边的时候。”小玲不客气地呛道。

“我有眼无珠……别跟我计较。”

这时,小土路旁的草木一阵晃动,钻出了一个身形佝偻的老妇人,肩上扛着一把锄头,正是王阿婆。

“王阿婆!”小玲率先打招呼。

“小玲啊,怎么都湿透了?”王阿婆搭着小玲的话,但是一双眼睛却一直盯着王文看。把左肩上的锄头换到了右肩,这样似乎更舒服一些,然后问:“这个男的是谁?”

“山上那个破屋家里的。”小玲说。

“我是王文,我爸王老五。”王文不满意小玲的介绍,所以补充一句。

“啊呀!”王阿婆的眼睛一下子明亮了起来,好像看到了外星人一样:“老五家里的呀!好多年没见了!”

然后三个人一起走在下坡的小土路上。王阿婆边走边问王文:“怎么你爸妈都不回来走走?”

“因为年纪大了身体不是很好,舟车劳顿不太方便了。”

“也是,上了年纪身子骨真的不方便。前段时间我进城到我女儿那,坐车也坐得我腰酸背痛,缓了两个星期才缓过来……你是哥哥还是弟弟来着?我记得你家是两兄弟。”

“我是哥哥。今年已经三十了。”

“少小离家老大回。说的就是你们这种老男人吧?哈哈。”小玲在一旁笑着说。

王阿婆听不明白小玲的话是什么意思,但是也不在意,继续问王文:“这次回来是打算……”

“没什么打算,就是回来看看。十几年没回来过了。”

“成家了吧?”王阿婆又发问。

“还没,光棍一个。”

“三十了要紧张才行呀。我第二个孙子阿二,二十五岁就结婚了。这种事要趁早。”王阿婆关心地说着:“现在的女人比以前少了!”然后又把右肩上的锄头换到左肩。

“不过我弟弟倒是成家了,有一个小孩,现在父母也都住他那。”

“我听说你弟弟有出息了,当了大医生。”王阿婆好奇地问道。

“也就那样吧。还算过得去。”

不一会儿,走到了岔路口,这次王阿婆手里没有青菜,所以不能说给点青菜让小玲带回去,只能是邀请小玲和王文去家里吃午餐:“走,去我那里坐坐,顺便吃午餐。”

“不了,王阿婆,王文说他会做螺蛳粉,要给我露一手……”

“这种大热天的吃什么螺蛳粉呀,内热上火……”

“没事,多喝水可以解热……”

“你们这些小孩就是贪嘴。那我先走了,有空去我那里坐坐。”王阿婆说着,再次把左肩上的锄头换到了右肩,便走向了岔道。

“诶,我说,你家里有做螺蛳粉的食材吗?”一旁的王文问小玲。

“没有。不过明天可以到镇上买。明天是赶集日。快走吧,太阳好火辣。”

王文看着小玲的背影,突然想起自己好像挺久没吸烟了,于是原地点上了一支烟,不紧不慢地跟在小玲后面。

小村里的人家,一般都是两三户或三四户紧挨在一起。小玲家的三层小楼的一边是篱笆围起的小菜园;另一边则紧挨着一户五层楼高的人家。这时,这户人家里刚刚好走出一个瘦小的老妇人,头上戴着一顶草帽。

“瘦阿婆,去哪呀,太阳这么毒。”小玲跟老妇人打招呼。

“大弟和小妹放暑假了,今天从镇上回来,我去菜园摘菜等下做午餐。”瘦阿婆跟小玲说着话,但是眼睛一直好奇地上下打量王文,只是并没有像王阿婆那样爽快地问出来。

“小学才放暑假呀,我都放了好些天了……大弟开学就上初中了吧?”

“没那么快。大弟开学六年级,小妹刚刚三年级。”

“也快了。太阳好热呀,我先进屋了。”小玲用手在额前搭了个小帐篷,挡住直接照在脸上的阳光,走向屋子。

王文在后面也跟了上去。

瘦阿婆看了又看,三步一回头,直到小玲他们进了屋子看不到。

小玲家里一楼是水泥地板,白色粉墙,和一些简单的家具。作为东道主,小玲倒是挺大方,说:“你看这里哪个插座合适你,你就用哪个吧。”说完便走进里屋上楼去了。

王文原地转一圈,似乎想把所有的插座都找出来作一下对比。最终走向了一张简陋的木质沙发坐下,旁边刚刚好有个插座。因为没地方充电,手机已经断电一天一夜了。从前老屋也是有电的,后来太久没人住线路老化,电也给停了。王文刚刚回来的时候,有打电话给电网公司。但是由于联通信号不好,讲话特别费劲,王文几次想把手机砸了。等好不容易把话讲清楚,电网公司也打算从镇上派人过来重新安装,偏偏此时手机没电自动关机。王文气得翻了几个跟头,最终还是没舍得把手机砸烂。至于电网公司那边的情况,王文就不得而知了。

“我家里有白粥。我去菜园里摘点菜回来做午餐吧。”小玲边说边从楼上下来,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上身是一件明黄色的T恤,下身是一条及膝的白色碎花裙子。

“你看着来,我这个人很随意。”王文笑着说。

看着翘二郎腿坐在沙发上的王文,他右脚母趾夹着一只拖鞋搭在左腿上,小玲说:“我家这里不准你吸烟。”

“明白!”王文爽朗回答。

小玲出门拐进了旁边的菜园里,决定摘一个大苦瓜跟蒜米爆炒。但是她看到了两只蝴蝶正绕着菜花翩翩起舞,画面十分美,不自觉地举起手机拍了一张照,然后打开微信朋友圈,准备发一条动态。却发现,刚刚发的朋友圈动态获得了许多赞,令小玲喜出望外的是,那个一直未回信息的年轻男孩居然并列其中,瞬间整个身体欢快了起来。与此同时,微信收到一条信息,点开查看,竟是年轻男孩发来的信息。小玲兴奋得似乎要窒息。一天一夜的等待,本来已经心灰意冷了,此刻柳暗花明带来的巨大喜悦,使得小玲就像一个打满了氢气的气球,要飘上天去了!

年轻男孩的信息说,昨天太累了,没有注意到你的信息,末尾加了一个笑脸表情。但并没有对小玲发过去的大海照片做评论。而小玲正沉溺在幸福里,没有在意这一点,回复信息说,没事的,你要注意休息!那边则回复谢谢关心。

小玲想起了年轻男孩俊朗的脸庞和三七开的发型,内心一阵小鹿乱撞。他虽是中等身材,但是在学校里打篮球可是尽人皆知,喜欢站在三分线外轻盈地跃起,投出手中的篮球让它划出完美的曲线,最后精准的进篮得分,随之而来的是观众的欢呼声。小玲也是其中一个。

小玲想了想,发了一条信息问,暑假工做得怎样了?年轻男孩那边也很快回复信息说,比想象的要累一些,每天十二个小时在流水线上不停的干。但是年轻就是要拼!

可别把身体累坏了呀。

没钱要什么身体?人生最悲哀的事情你知道是什么吗?人还在,钱没了。

小玲发了一个吃惊的表情过去。那边很快又回信息说,没事,小丽也在我这,许多同学也都在,后面跟着一个微笑表情。

在看到“小丽也在我这”时,小玲暗暗吃惊,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失落。一个优秀的人,旁边总会围绕着许多异性。那个年轻男孩不光篮球打得好,性格爽朗,外形帅气,常常出没于学校的许多活动。身边爱慕他的人自然不在少数。小丽便是其中一个,而且也是最为强势的一个。小玲没有那样的勇气,可内心又愤愤不平。最后除了自怜自叹,也无计可施。

小丽是小玲的同班同学。两人平日里不冷不热,平平淡淡也没什么冲突,除了这件事上。但是小玲记得准备放暑假的时候,明明听到小丽说要好好利用暑假期间去旅游,可是现在怎么又会跟那个年轻男孩去打暑假工了呢?

小玲倍感沮丧。

王文的手机充上电后,很快就可以开机了,几条未接电话提示短信鱼贯而入塞满他的手机。看着号码的归属地,这些未接电话应该是电网公司的人打来的。他们大概是已经到了村口,可是找不到是哪一户,电话又打不通……想到这,王文便马上按着号码回拨了过去,然后把手机放在耳边等待对方接听。可是迟迟没有响应,疑惑地把手机从耳边拿到眼前看看,发现居然是信号太弱了,所以电话才打不出去!王文自己嘟哝起来,联通联通,只联不通!没办法,只好站了起来,举起手机寻找着信号往屋外走。

走到屋外信号稍微强些的地方,王文先点上了一支烟,然后再次回拨那个号码。好像边吸烟边打电话会有快感一样。没一会电话那头便接通了。果然如王文所料,真是电网公司的人打来的,他们到了村口找不到人,可是电话又打不通,当时也是暴跳如雷。所以质问王文,你的手机怎么老打不通呀,还装不装?王文辩解说,我手机没电呀……没电你不会充电吗……能有电充我就不找你们装电啦……那你现在怎么又有电了……王文之后又打到了客服,经过一番沟通,对方决定下午再派人过来。

王文挂了电话,想想今晚可以睡在明亮的屋子里,内心就十分地顺畅,深深地吸了一口烟,转过身要往屋里走,恰好看到小玲手里拿着一个大苦瓜,正好从屋子旁边的菜园里出来,满面愁容,便逗趣地问:“怎么,苦瓜都还没吃就苦着一张脸啦?”

小玲笑了笑说:“有吗?”

“有,老苦了,我看着都觉得嘴巴苦。”

小玲家的餐厅在二楼。只有逢年过节,亲戚朋友聚餐人多的时候,才会在一楼摆上大桌子,大伙一起热热闹闹地吃饭。平日里几个人吃饭都是在二楼解决。而二楼以上楼层都是铺了瓷砖,相对于一楼简陋的家具,二楼要稍微精致一些。

小玲把苦瓜洗干净,然后用菜刀从中间剖开,把瓜心的籽用手抠干净。想到小丽此刻就在年轻男孩的身边,说不定正在一起吃午餐的时候,就觉得浑身烦躁。她想,要转移注意力才行。看看正坐一旁边充电边玩手机的王文,便问:“都什么年代了,怎么你家还没通电?”

“十几年没人住了,很正常呀。不过我已经联系电网公司的人了,晚点他们就会过来给装啦。”

“你在外面做什么工作?”小玲嘴上说着话,手里一点也没歇着,用菜刀把苦瓜切成薄厚不均的一片片。

“之前是开螺蛳粉店的。”

“怪不得你说你会做螺蛳粉,原来是靠这个糊口。现在呢?”

“后来旧城区改造,店铺拆了,就这样啦。”王文撇撇嘴,耸耸肩,一副你也看到结果了的样子。

“没打算再找一家铺面重新开张?”小玲切完苦瓜,暂时停下了手中的活,看着王文问道。

“没找到合适的,租金都太贵了,承担不起。而且螺蛳粉作为广西第一美食,竞争很激烈,一条街十家铺面,起码有五家是螺蛳粉店。不能再像以前那么干了,得做出新意来才能在激烈的竞争中占据一席之地。”

“说得还挺像那么回事。”小玲边说边把几颗蒜米放到砧板上,用菜刀猛拍了两下,然后把皮剥去。接着,走到煤气灶前伸右手到灶下拧开了罐装煤气,左手在上面打上火,把一口黑色炒锅架到了煤气灶上,蓝色的火焰迅速把锅烧得“嗞嗞”作响。看温度差不多,小玲便把油倒在了锅铲上,再用锅铲转着圈圈浇到锅里,炒锅好像一下子活了过来“噼啪噼啪”叫个不停。

“呀!死联通!明天去镇上赶集的时候,我要把它换掉!这信号用得我要崩溃了,上个网页比登陆火星都难!”王文像是彻底放弃了一样,把手机扔在一旁不再看它。

小玲没有接这话茬,看锅里沸腾的油火候差不多的时候,将刚刚剥了皮的蒜米倒进去爆炒,还稍微加了一些黑色的豆鼓。王文走到一旁,看着小玲炒菜地架势:“哟,功夫不错!”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小玲得意的说着,把切好的苦瓜全部到入,用锅铲翻了几下后,取来一个锅盖盖起来开始闷煮。

“如果你不在家的话,你家平时是不是都没人住?”王文站在一旁问。

“差不多,不过隔壁瘦阿婆在家,也不用太担心被盗。”

“你父母他们呢?”

“他们春节的时候回来几天吧,然后又要赶回广东开工了……你打探这些有何企图?”

小玲这么一问,王文突然自己发笑起来,就像自己做了什么傻事一样,摆摆手:“没有没有,我是正经人。”笑呵呵地走回了沙发上坐下。

吃过午餐,小玲在二楼洗早上弄脏的衣服,王文自己在一楼给手机和充电宝充电。电量充得差不多的时候,王文估摸电网公司装电的员工应该快到了,于是起身朝楼上吼一声:“我走了!”

“把大门关上!”正在卫生间里洗衣服的小玲回道。

俗话说得好,来得早不如来得巧。王文刚刚关上大门,手机就响起来了。电网公司的人已经到村口,让王文去领一下路。挂了电话王文便朝村口方向走去,快到村口的时候,烈日下迎面走来四五个背着书包的小孩,都是小学生一般大的年龄。有的不光背着个书包,手里还提着个袋子。一伙人正嘻嘻哈哈,打打闹闹,其中一个个子比较大的走在前面昂着头说:“锄禾日当午!”

“清明上河图!”后面一个伸着脖子接道,一脸得意的样子。

“城春草木深……”

“起舞弄清影!”

然后一群小孩笑作一团。

王文一开始有些不明不白,只是觉得这有什么好笑的?疑惑之下,脑袋一道亮光照过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些话都带着弦外之音,被赋予了新的少儿不宜的内涵,可是这样的话却出自这群黄毛小儿之口。王文自叹,改革开放几十年,思想的步子迈得也太大了。有一句电影台词问得好,就不怕扯到蛋?

小玲把衣服洗好后,拿到三楼楼顶去晒。楼顶有一间小瓦房,小玲提着桶走出小瓦房来到用竹竿搭起的晾衣架前。现在已经到了午后,骄阳开始偏西,紧挨着自己家的瘦阿婆家,那五层楼高出来的部分为自己家楼顶遮起了一片阴凉,阵阵微风吹来倒也舒爽。

“玲玲姐!”

小玲正在甩开一件衣服的时候,听到有人在头顶叫她,于是抬头望向跟自己家挨着的瘦阿婆家。一颗圆圆的脑袋趴在五楼的围墙上,稚嫩的笑脸正居高临下看着小玲。

“哟,是小妹啊,你们这才放假呀?”小玲昂着头问。

“是呀,玲玲阿姨!”围墙里又冒出一个年龄比较大一些的小孩应道。

“大弟,不许叫阿姨,叫姐姐,听见没有!”小玲望着年龄较大的小孩命令道。

“玲玲阿姨,玲玲阿姨,玲玲阿姨……”大弟叫得更欢了,小妹也跟着附和:“阿姨阿姨阿姨……”

“你们还不吃午餐跑那里干嘛!”这时候瘦阿婆的声音从他们后面传来:“早早就放学了,现在才回来,信不信告诉你爸就是掉层皮!”

两兄妹只好悻悻离开围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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