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烨洗完手,抬头在镜子里整理着装时,视线与周妍不期然碰上。
对方惊了一下,又马上故作镇定地点头示意。
周妍笑了笑,道了一句“好巧”权当回应。
郑烨匆匆地离开,周妍晚了几十秒,才慢悠悠地向公交车的方向走去。
倘若她没估错时间的话,对方应该会和她坐上同一辆车。
她到的时候,45路公交车刚好到站。此时,人不多,周妍提着行李箱算是轻松地上了车。
她选择了靠后的座位。等到安然落座,原本空荡的车内,陆陆续续被人填满。
周妍见郑烨一直站在站牌前,老神定定地靠着远方,看他的样子完全没有上车的打算。
对方也许并不想和她坐一辆车。
她如此猜想,便也不再观察对方。
等了五分钟,公交车终于开动,才开出两三米,就又停了下来。
周妍跟着前座人的视线看向窗外,发现是有人单腿跳着朝着这边急匆匆地赶来。
隔着百米的距离,刚开始,周妍只注意到对方右腿上打了石膏,行动颇有些不便。待注意到这人只穿了一件单薄的针织衫后,周妍便心领神会地将视线移到这人的脸上。
如她心中猜测的一般,这人正是罗湖。
对方全然不看脚下,笔直地朝这边跳着过来,身子微胖,而且右手胳膊底下还夹着一根铝制拐杖,周妍看着看着,老担心对方会看不清路,被拐杖绊住,摔倒在地。
不过,就好像是身怀绝技一般,这人完全没被绊倒一下,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车子近前。
这人放假前与郑烨打了一场架,又不小心摔下楼梯被送往医院,如今看他的样子,除了腿上的石膏能看出他是一个患者之后,其他的倒是没什么大问题。
想到这里,周妍看了一眼站在公交站牌旁的郑烨。
两人曾经不知因为什么事情而大打出手,如今在这里碰上,如果彼此都认出来,不知又要发生什么大事。
正当她或多或少庆幸郑烨不打算上这辆公交车时,周妍见郑烨站直了身体,移动着步子,也向着公交车门的方向走来。
两人最终在车门前相遇。
彼此都看见了对方,却又像没看见似的,一前一后,甚至算得上礼貌似的,上了车。
这之后,因为两人被车厢里站着的人群挡住,周妍看不清两人的情况。
一直到车程开了一大半,陆陆续续下去一些人,周妍才看清两人的情况。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坐上空出的座位,彼此之间不仅无言语交谈,甚至连看似挑衅的眼神都没有。
这几乎让周妍以为,那一天,她透过考场教室的玻璃窗看到的斗殴,只不过是一场她杜撰的梦一样。
公交车的终点站,是A大。开到最后一站时,车子里几乎只剩下回校的学生。
当然,郑烨与罗湖也在。
公交车到达A大公交站牌停靠点时,司机直接熄了火。
周妍从后座提着箱子下车时,罗湖正好也从座位上起身。
此时,车上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
司机坐在座位上,扭头看着他们,眼神里倒是没有催促的意思。
车里空荡荡的,只剩下两个人,最后罗湖当然是看到了她。
眼皮抬了一下,目光聚焦了一下,又神色自然地耷拉下眼皮,看不出什么情绪。
近距离观察之下,周妍发现二十多天没见,对方的下巴似乎又圆润了不少。
周妍从车上下来时,郑烨并没有离开,而是背朝着门口的位置站着。
周妍确信对方并不是在等她。
她回头看了一眼车内,罗湖已经握住了车门前的扶手,正准备下来,而因为周妍堵在门口,他的眉头下意识地向上挑了一下。
只这一下,周妍便莫名地知道对方的心情变差了。
她换了只手拉着箱子,朝着学校对面的商铺走去。
时隔二十多天,学校周遭的一切似乎增加了像素一般,一草一木,一房一屋,都变得清晰许多。
她打包了点吃的,准备回学校时,恰好看到了白色斑马线的一幕,她心中不免有些诧异。
此时,罗湖与郑烨并排走在斑马线上。
两人虽然没有说话,但中途,郑烨扭头看了一眼罗湖。
不像是因为好奇而打量,更像是确认对方的情况而有目的地去看一样。
等周妍回过神时,两人已经走过斑马线,转向了另一条路。
那条路,周妍也熟悉,向前走上五百米,然后左转走上一条巷子,沿着直走,就到达了李婶的家。
周妍过了斑马线,特意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看到两人真的走进了那条巷子,才继续向校园里走去。
虽然还未曾看见绿色,但是斜阳照射在落了叶的树干上的光线,隐隐约约仿佛看到了嫩黄般的绿意。
春天似乎已经急欲来临。
刚开始在斑马线上看到并排走着的两人时,周妍想的是罗湖腿受伤,郑烨多多少少有些连带责任。
是否因为这一层原因,所以郑烨负责照顾罗湖?
不过,就周妍看来,这一路下来,郑烨的举止完全不像是照顾人的样子,从火车站一直到下车,郑烨就连搀扶一下的表面样子都没有做过一次。
要不是看到刚才那一幕,周妍都以为对方是两个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了。
但是,此时看着两人一起向李婶家走去,周妍有些疑惑了,郑烨难道真的因为那次的意外事故而被迫照顾对方。
为什么会说被迫?
因为只要看过郑烨脸上的表情,普通人都不会觉得他是乐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