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脉绵延，宛若一条青龙伏于大地。
只是龙首之处，仿佛是被人凭空斩去，显得有些凄惨。
童圣撤去脚下飞剑，缓缓落至平地，迈开步子朝前方走去。
忽然，一道温婉的嗓音在他耳旁回荡：“去看过了？”
“嗯。”他点点头，忍不住用手捂了捂胸膛。
空活了数百年，这还是童圣有生以来最心悸的一次。
明明已经离那人如此之远，他的嘴唇还是有些干涩。
“怎么样？”女声又问。
“的确是黑衫，不过年纪有些小了，而且……”童圣犹豫了片刻，到现在还有些难以置信。
“他居然叫我童爷爷！”
“噗嗤。”
那不知何处传来的声音被噎了一下，片刻后才缓缓问道：“你应了？”
“他倒是敢叫，我哪敢应呐。”童圣心有余悸。
“罢了，既然他真的来了，就随他去，哪怕翻了这座山也莫去烦他。”
想了想，她又道：“不要让其他人知道。”
“我晓得。”
……
……
两三颗翠竹，倚着一方小楼。
苏云转过身子，看着怯怯懦懦的小家伙，伸手将自己的包裹从对方背上取下来，缓缓道：
“你想修行，便去。”
“我……”苏十二埋着头，攥着老人给他的玉牌。
他拿着这东西回来后，林师兄的态度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不仅亲自领他去寻了一处宅子，还交代他明日一定要准时去上堂学习修行，可以说是无微不至。
连苏昊也只能眼睁睁看着。
小家伙即使再蠢，也该明白自己定有不凡之处，只是连他自己也弄不明白，到底是什么地方被长老看重。
相比之下，云哥的处境就显得很窘迫。
只能住在这种偏僻的地方不说，也接触不到东岳仙宗真正用于镇派的剑典。
如果就此转身离去，他总有一种背叛了对方的愧疚。
可是，他也不愿意只呆在下堂。
就像那日对苏云所言，他想要变强，比别人都强。
看出了他心中的顾忌，苏云揉了揉他的脑袋：“去吧。”
“我……我帮你打扫屋子……”
苏十二晃晃脑袋，其实他不喜欢有人揉自己的头，只是一直没有说过。
走进屋子，找到笤帚，他很用心的将地上的灰尘扫去。
然后去外面打了水，拿着抹布擦拭桌椅。
苏云只是静静站在门外，看着他为自己做事，并没有上去搭把手的意思。
小迷糊不愿放过任何一个可以藏灰的地方，所以打扫的很慢。
离开养心殿时，天色已暗。
待他气喘吁吁的将木盆里的脏水端出去倒掉，已经到了深夜，月朗星稀。
擦去额头上的汗水，苏十二走到苏云身前，突然跪了下去。
小小的身躯伏在地上，连磕三个响头。
“云哥，谢谢你。”
一谢引路之恩，是对方带他来到了东岳宗。
二谢一脚之情，是对方在雕像前踹了他一脚。
三谢最后那一推，让他能鼓起勇气跟着童长老出去。
几个头磕完，苏云没有去扶他，只是挥了挥手。
小家伙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开心的笑了，蹦蹦跳跳着离去，略显童真。
笑容灿烂，是因为大恩得报。
脚步轻快，是因为心底的愧疚消散。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竹林内，苏云嘴角噙着淡淡笑意，推门而入。
他忽然觉得，小迷糊其实也并不迷糊。
挺聪明的。
例如，到最后他也没有告诉自己关于玉清经的事情，再例如，对方打扫房间时的神情真的很认真，甚至让人有些心疼。
这样很好，愚笨之辈注定在修仙的道路上走不远。
而苏云也是个很怕麻烦的人，他帮了对方三次，对方也替自己挡了两灾，再加上现在这一幕。
足够了却这份因果。
躺在木床上，被褥都是宗门备好的，苏云阖上双眸，浅浅睡去。
第二日初晨。
简单洗漱后，苏云循着玉简的指引，朝着下堂走去。
东岳宗内的构造可以说得上简略。
新入宗的弟子皆可以划分至三堂，从炼体境开始打磨身体，再学功法养气，直至成功筑基便会被诸多长老派系纳入。
有了师承，脉脉相传。
而自己的身躯是徐家用上等仙材打造，一切都可以说是做到了完美，自然可以省却第一步。
当务之急，便是寻找一部功法。
苏云并不会对宗门的生活感到陌生，因为无论是什么样情形，他都经历过。
所以只要他想，瞬间就可以化身成一个谁也挑不出毛病的入门弟子。
住处离宗门有些远，走了很久，路上才多出了几条身影。
到了一处私塾模样的地方，苏云缓缓入内，挑了一个略显僻静的位置坐下。
紧跟着，有人三三两两走了进来，待位置坐满后，才有一个黑须中年人抱着几本泛黄的书籍站在了前方台子上。
中年略带几分书生气息，说话也是不急不缓：“今日有几位新弟子来了下堂，我简单介绍一下自己，姓张，张芝林，下堂坐席。”
话音截然而止，果然很简单。
下方众人似乎也习惯了他说话的方式，气氛静谧，并没有人接话。
与上中二堂不同，下堂弟子基本都清楚自己的前程晦暗，对于有人传授修行经验的机会更加珍惜。
“先讲劈风长拳，养气境弟子可以自行修炼，午时讲黄龙养气诀，炼体境弟子自行修炼。”
张芝林清清嗓子，开始讲解。
神情郑重，带着些照本宣科的刻板，偶尔遇到晦涩之处，才会添加自己的见解。
“兄台，你是新来的？”体格微状的青年用手臂碰了碰苏云，狡黠的看着前方道：
“张夫子就是个老古板，我每次听他的讲课都想睡觉。”
“挺好的。”苏云摇摇头。
虽是笨人的讲法，但至少不会胡乱的高谈阔论。
教不出什么天才，却也不会让听课弟子误入歧途。
但是于自己无用，因为苏云不是笨人，并且喜欢用剑，长拳什么的太过粗鲁。
不喜欢。
一直到午时，有大半弟子起身离去，这些是炼体境的。
对于他们而言，养气法门并没有什么用处，反而会乱了自己的心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