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便有七八个苏家弟子，脸色不太好看。
都是从丰都而来，有的人入了上堂，有的人进了中堂，而他们几个下堂弟子，却连东岳剑典的影子都瞧不见。
若只是苏昊也就罢了，苏二哥在家里便倍受供奉们青睐，乃是人中龙凤之资，可那苏十二算什么东西？
纯粹走了狗屎运罢了。
更可气的是，往日与他们说笑的几位表兄弟，进了中堂之后，居然也翘起了尾巴。
路过后门时，其中一位姑娘想了想，朝端坐不动的苏云问道：“云表哥，要不要同我们一起去用午膳？”
其余人也停下了脚步，站在门边静静等待。
本来他们对苏云还有些恶感，可现在大家同为天涯沦落人，心中不免添了几分惺惺相惜。
大抵是蠢货见蠢货，下意识就想抱团取暖。
闻言，苏云摇了摇头：“你们去吧，我还想听一听黄龙养气诀。”
“……”
众人相互对视一眼，脸上多了些古怪笑意。
啧啧。
这苏大少爷，貌似还有些放不下架子呐。
他身无半点修为之事，早就传遍了整个苏家，区区一个凡人，听什么养气诀？
想来不过是心里落差太大，给自己找的借口罢了。
不过细想之下也算正常，苏十二成了上堂弟子，内心最不忿的，应该就是面前的苏云了。
明明只是个拎行李的小跟班，转眼便成了高高在上的存在，换了谁也受不了。
带着些许鄙夷，众人哄笑嬉闹着离去。
待堂内恢复安静，张坐席看着下方位置空了七七八八，暗自摇头，从桌上捡起功法抄本，缓缓翻开。
修仙一途，养气才是第一步，炼体那是俗世武夫们做的事情，听闻有天资绝顶之辈，从生下来就是灵气最好的容器，可以直接略过炼体这一步，每个呼吸都是在吐纳天地。
而下堂内，就连触及第一步的弟子，也是少之又少。
正是因为如此，所以他深吸两口气，讲的愈发认真。
“黄龙养气，观想神兽黄龙之形，纳入体内，灵气汇聚如龙……”
“当然，你们没有见过真龙，我也未曾见过，不过我可以临摹画本给你们画一条。”
他说着，拿出纸笔，照着古籍挥墨，片刻后一条栩栩如生的凶兽跃然纸上。
笔尖甩动，几滴墨点落下便指出经络上的重点。
依次传阅过去，诸多养气境弟子看的如痴如醉，当场观想吐纳起来。
直到送至尾处，苏云接过黄纸，仅仅扫了一眼，眉头便微微蹙起。
这哪里是那头憨货！
画也太丑了些！
头顶鹿角而不是直角，脖子上哪有那么多杂毛，其中一爪应该是四趾，而不是五趾。
苏云记得很清楚，因为那根脚趾是他顺手砍下来的，绝不可能出错。
而且这画中之龙面目狰狞，满脸煞气，与他印象中完全不同。
明明温顺的就像一只小猫，怎么被这些人活生生诋毁成了一头凶兽。
心情有些糟糕，苏云干脆将视线挪开，专心于旁边记载的吐纳法诀。
呼——
灵气从鼻缝间灌入，在灵海中形成一个漩涡。
吸——
漩涡骤然散开，凝成一条龙形，身躯长一尺二寸，就是形体飘忽，并不算凝实。
“你们认真观想，待体内灵气如龙便算小成，龙躯三寸为养气一重，每增长一寸境界拔高一重，一尺二寸可筑黄龙道基。”
张芝林合上书，夹在腋下，从剩下的弟子中间踱步而过。
每当遇到面露难色的，就会低声叫醒对方，问个明白，再加以解释。
直到所有人都渐入佳境，他才随意寻了一条空凳子坐下，阖目修行。
突然，有一个弟子睁开了眼睛，满脸骇然：“张坐席，我……”
他就像起了个头，随后其他人也挨个站起了身子。
最后是张芝林骤然惊醒，猛的挥手低喝：“灵气躁动，今日不宜修行！”
在他的感知中，如果将灵气比作清水，那么整个下堂已经开始沸腾起来。
苏云神识沉浸在灵海内，此刻，那黄龙正将修长身躯盘成一堆。
紧跟着龙目微睁，口含龙珠化作了一方石台。
龙形道基，筑成。
见状，苏云脸上并没有喜色，反倒撇了撇嘴。
下一刻，那龙形石台上，忽而多出了密密麻麻的裂痕，虽然灵气堆积竭力蕴养，也只能维持道基不崩罢了。
硬要说的话，勉强也能算是筑基境修士，但一定是最次那种。
道基残缺，灵气纳入三分就会逃走两分，如此下来，境界提升的效率自然大大降低，甚至有不进反退的风险。
“这功法有问题呀。”
筑基出了问题，那一定是功法的错，与自己无关。
别人这样说可能是狡辩，但苏云有这个底气。
于是他站起身子，朝着神色茫然的张芝林走去，伸出手道：“把黄龙养气诀给我瞧瞧。”
“嗯？”
不知为何，明明对方只是新入宗的弟子，张坐席却下意识的将腋下的抄本递了过去。
待缩回手，他才顿觉不对，赶忙伸手去夺：“你看这个做什么，快还给我。”
可惜苏云已经翻开了抄本，就像顽童翻书一般，书页哗啦啦的响，仅仅几息时间，他又随意的将抄本扔了回去。
这是一本残缺功法，而且缺的很厉害。
下了定论，苏云神识沉入灵海，随手推翻了道基，冷眼旁观，看着它寸寸崩碎。
一个时辰间，他完成从凡躯到筑基，从筑基再变回凡躯的转化。
对于旁人而言，可能需要数年甚至十数年的功夫，在他这里宛如儿戏。
张芝林握着对方扔回来的抄本，气的双手发抖，脸上多了些愠怒，低喝道：
“你是哪一脉的崽子，为何这般辱我？”
“啊？”苏云缓缓转过头，有些不解。
“别忘了，我张家即便没落，依旧位列一百三十脉当中，不是谁都能来踩上一脚的！”张芝林紧紧攥住抄本，咬牙切齿说道。
“莫名其妙。”苏云耸耸肩，指着他手中的功法问道：“这功法你练的成？”
对于拿残缺功法来糊弄新弟子的所谓坐席，他觉得自己没必要客气。
“当然能炼成！”张芝林瞪着他。
“那你自己练一下给我瞧瞧。”
这中年书生还在嘴硬，苏云脸色不禁冷淡下来。
他的想法很简单。
你可以不讲，但不能乱讲。
愿不愿意教都随你，但乱教就是你的罪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