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近晌午,狄公公也不便多留,交代几句便回宫了。
源熙手里拿着懿旨颤颤,目光有些呆滞,源颜冷不丁一声道:“庶出就是庶出,即便成了端王妃,终究本性难移!”
“颜姐姐这话说的也忒难听了吧!熙姐姐再怎么说也是我们的长姐!”源戈很是愤愤,直接回怼。
源熙目光紧紧落在源颜身上,源颜“呵”一声,对着满面愤愤的源戈呵斥道:“源戈!我才是你的亲姐姐!她只是庶出,你为何这般护着她?”
庶出一出,犯了洛国公的避讳,还不等洛国公说些什么,源熙快走上前狠狠扇了源颜一巴掌,那一声清脆的巴掌声把厅内和大院里的人都为之一惊,源颜大叫一声,一瞬间鸦雀无声。
国公夫人气得直指着源熙的鼻子呵斥道:“洛源熙!你...你放肆!”
源颜脸上微微泛起掌印,对于娇贵的源颜来说定是疼痛难忍,撕声吼道:“洛源熙!”
源颜眼中泛起泪花,她没曾想姐姐会这样打自己,抽泣着跑开。
源熙丝毫不理会源颜,目光如炬盯着国公夫人,那眼神成日里跋扈的国公夫人看着都后怕,后退一小步,源熙淡然道:“夫人,您成日里娇惯着您的女儿,惯得她目光短浅似井底之蛙,可您常与父亲进出宫廷,您不会不知道尊卑有别,今日洛源颜更是出言不逊,我小惩大诫,望夫人往后多加教导,免得丢了国公府的颜面!”
“洛源熙你个贱人!以为你成了端王妃便了不得了吗!”国公夫人更是恼怒。
源熙冷笑一声:“还当真是了不得!往后你见了我还就得行大礼!不然便是目无尊卑,僭越之嫌!”
“你!”国公夫人气的说不出话来,又在众人面前丢了颜面,撂下一句“哼”便气鼓鼓转身匆匆离去。
“源熙~”洛国公道。
“爹~我知道分寸~”源熙漠然,转过身去,便提裙离去......
国公眼看着源熙离去的背影,直直捉摸不透。
源熙坐在屋子的窗前,午后日头毒辣,窗外翠竹婷立,几缕日光从竹叶中渗透屋内,听着屋外阵阵蝉鸣,呆滞地瞅着窗台上的兰花,外头渐渐人声嘈杂,是开始布置婚事的声音。
源戈走进屋子里,看着源熙在窗前发呆,坐到她对面道:“姐姐有心事?”
“外头多少官臣家的女子倾慕端王,如今,我倒是成了众矢之的了。”源熙趴在窗前满面愁容。
源戈趴在窗前,笑了笑道:“姐姐不也是万千倾慕者之一嘛?端王功绩显赫,权倾朝野,姐姐嫁入王府,身份更是尊贵,她们,不敢多议论。”
源戈话一出,源熙突然想到什么,看向源戈道:“我虽是倾慕于他,可爹爹从不提及端王殿下。他权倾朝野,那...太后何故要选我?”
听源熙一席话,源戈也觉得蹊跷起来:“早闻端王与太后不睦已久,但人前皆是客气,所有皆只当是猜测,若真是不睦......那......”
“若真如你所说,太后忌惮端王,与其作对,定是要拉拢朝中势力,国公府在朝中亦是数一数二,赐婚就是送个皇亲国戚的人情蓄意拉拢,那为何是我呢?为什么不是源颜......?”源熙深陷疑惑。
“庶出!”源戈斩钉截铁道。
“什么?”源熙云里雾里不知所云。
“姐姐是庶出之身,不得娘亲重视,太后定是觉得姐姐深受排挤,让姐姐一夜飞上枝头,待你嫁入王府,那姐姐不为别的,就为出人头地,感恩太后恩德,都也变成了太后安排在殿下身边的眼线,”源戈看着源熙,变得吞吐起来:“再者......端王地位显赫非凡,可殿下的母妃出身卑微,姐姐庶出之身,侧击贬低殿下身份,于太后而言,倒是一石三鸟!”
“太后心思缜密,想必端王殿下亦能踹度,现下里,倒是我们国公府要左右权衡了!”源熙感叹朝中争斗绵延,更深觉父亲为官数十载,权衡势力是何等艰辛。
源戈问道:“那姐姐打算如何做?”
“未雨绸缪却未必尽如人意,倒不如走一步看一步来的真切踏实。”源熙叹息一声。
源戈拉住源熙的手,微微低头道;“姐姐,早闻殿下喜寻花问柳把酒言欢,性子更是喜怒无常,到了王府,可要好生照顾自己。”
听得源戈言语间的温和,源熙笑一笑抱住源戈道:“你也要多为父亲分忧,有事便来王府寻我,可知道了?”
源戈笑着点点头,正经起来丝毫不含糊,高兴起来又没大没小,转念又想到什么:“姐姐,方才颜姐姐......”
源熙叹息一声也是后悔道:“我是对不住她,方才只为做给夫人看,我现下也觉着后悔,不过有些话,还是过些日子再与她好好说吧......”
源戈点点头,一个劲儿替源熙高兴,明明玉树临风惹得多少痴情女子相思成疾,可脾性在源熙面前却阴晴圆缺就像个长不大的孩子。
此时端王府里也是得到了消息,接下了懿旨,言齐问道:“方才殿下怎的接旨了呢?太后分明就是要明摆着要对付咱们了!”
“不接旨,难不成抗旨不成?岂不是会被有心之人大做文章?”尘逍坐在大厅内看着厅外人来人往布置喜事的嘈杂,心里倒是漠然。
“可...太后钦赐婚配,那入府的王妃定是太后安插在咱们王府里的眼线,那王爷的一举一动岂不是都在太后面前展露无遗?”言齐又道。
尘逍将懿旨丢到桌上,叹息一声:“若她真如你所言是太后的戏子,那本王便第一个留不得她!可这都无非是猜测,毕竟是国公府的女儿,我们还是不能妄下定论!”
这时外头隐隐传来一个女子的叫喊声,“外头怎么了?”尘逍眉头一蹙,似是有些不耐烦。
言齐定睛一看道:“殿下,是婷婉郡主来了......”
“尘逍哥哥!”缇沫匆匆上前,“你随我来!”说完便拉住尘逍的手往后花园走去。
到了后院的池中亭,面对着满池粼粼波光间才崭露头角的荷花,尘逍视而不语,轻轻甩开了缇沫的手。
“尘逍哥哥,你便没有什么想说的吗?”缇沫很是渴望的目光看着尘逍。
“说什么?”尘逍淡淡的回应。
缇沫泪水盈眶,很是不解:“尘逍哥哥!你告诉我,你不会与洛国公家的那个庶女成婚!是不是!是不是!”
“什么庶女?”尘逍冷冷的目光落在缇沫脸上,缇沫在尘逍的目光中全然看不到一丝丝希望,尘逍冷笑一声;“本王也是庶出,她往后便是本王的妻子,端王府里的王妃!”
“不可能!”缇沫变得有些歇斯底里,“尘逍哥哥,你说过你爱过我!你心里是有我的!你不会爱上别人的!”
尘逍冷下脸来,凑近缇沫,面庞亲凑在她耳边淡然道:“从你背叛我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经在我的心里消失,那些美好,也全然像是你诓骗我一样的让我厌恶!”
尘逍放开哽咽的缇沫,后退几步,看着流着眼泪早已木讷的缇沫,微微一笑,还是那样温暖的笑容,他抹去缇沫脸上的泪水,很是温柔道:“别哭了!你根本不配为我哭!”
说完便拂袖离去,头也丝毫没回,缇沫独自站在亭子里品味失去挚爱的痛苦、被挚爱所伤的痛苦,嘴里五味杂陈,绝望般却又抱有一线希望地嘶吼着:“尘逍哥哥!”
可尘逍背对着一切,丝毫不动容,缇沫伤他太深,他也将自己承受的痛苦,丝毫不保留地一并还给了她,如今便互不相欠......
次日一早,全城鞭炮声轰鸣,国公府门前早已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迎亲队伍也从国公府大院内排到了外头的大街上,两边皆是官兵开路。
源熙坐在自己的屋内,有专门的丫头梳妆,头上顶着厚重的金玉华冠,外面日头柔和,喜鹊轻啼,耳边垂落的珠翠流苏碰撞发出微微的声响,望着镜中的自己,心里越发忐忑起来。
此时,洛国公遣散屋内的下人,走到源熙身旁,源熙站起身来,这一刻,她可以好好看看自己父亲的模样。
国公把手里的金玉和鸣镯子放在源熙手心,源熙不解道:“这...”
“这是你祖母留下的,如今爹把此物交予你,你便好生在王府里生活,端王殿下定不会亏待与你!”洛国公慈祥地笑着,但眼眸中依稀看得见泪光打转。
源熙知道是何意,问道:“爹爹可是心中已有决断?”
洛国公避而不言,源熙又道:“听女儿一言,莫早做定论,太后能走这一招定是认定了爹爹会被她招揽,可万事皆无绝对,还望爹爹待女儿试探之后再做定夺!”
“太后有意招揽,我也得早做表示才是!”可洛国公显然不愿与太后为伍。
源熙怎得想看到自己的父亲为难,应道:“今日太后会来王府,待女儿看清形势再做定夺不迟!”
“你可莫要莽撞行事,太后心思缜密,一般人动弹不得,惹怒太后,往后的日子步步为艰啊!”洛国公甚是担心源熙会招惹到太后。
源熙应道:“女儿知晓分寸,还望爹爹放心!”
“朝堂不易独善其身,你嫁入王府亦可能会有不尽人意,万事三思后行。”洛国公似是想补偿自己作为一个父亲的失职。
“女儿明白!爹爹朝中行事亦要谨慎小心!”
源熙这是第一次能与父亲说这样久的话,也是第一次感受到父亲的关怀,她不知道进入王府自己的未来如何,但这一刻,她想保全这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