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时已到,源熙看了眼自己的屋子,虽不比源颜的气派,但也是陪伴自己十八年的房子,说要离去,还是会不舍。
源熙被众人拥护着上了四凤华盖轿撵,这是皇后品级的婚仪轿撵,四面皆是红色宝石珠子流苏帘子,轿撵上皆绣着祥纹,二十人抬着,好生气派。
前头礼乐奏起,爆竹声迎空,已是声势浩大,却也被看热闹的百姓的嘈杂声盖过两分。
整个国公府的人皆站在府前送行,源熙透过珠帘,环顾着轿外的人,她第一次感受到受人拥戴敬仰是什么滋味,可她还是觉得这像一场梦一样,老天爷对她过去的补偿。
送亲阵容已是千余人不止,后头还跟着络绎不绝的百姓。端王府前亦是人山人海,路两旁皆是百姓,若不是官兵开路,这道路便早已是无落脚之地。
轿子落下,来了十几个婢女,两个上前搀扶,两个托住源熙的婚裙,其余的站在两边。
不愧是端王府,比国公府气派十倍不止,越是这时,源熙心里越是忐忑,她拖着九尺长红绣金丝长裙,双手抬于胸下,一步步走进王府,身后跟着几十个婢女。
端王府内,处处皆是喜色,百余号人整齐地站在偌大的庭院里,厅内尘逍一袭红衣慵懒的坐在椅子上,高翘着腿,手里把玩着翠玉玩意儿,看着像是不学无术的样子。
原以为端王久经沙场,定是个魁梧的糙壮汉子,想不到白白净净全然没有沙场间沧桑印记。倒似夏日里的清泉,虽是凉爽,可清澈间带有一丝丝的妖媚,很是神秘。
怀揣忐忑走到厅前,源熙很是恭正行跪拜礼,院里众人皆行大礼。
尘逍这才将目光落到源熙身上,可尘逍却全然没有要挪动的意思,继续把玩着手里的玩意儿,身旁的尘依眼瞧着源熙脸蛋生得漂亮,看着便喜欢,片刻之后,见外头日头毒辣起来,王兄还没有要起来的意思,笑着轻声催促道:“王兄,嫂嫂还在外头跪着呢~”
尘逍这才将手里的小玩意丢到桌子上,站起身来,慢悠悠走到源熙面前蹲下身来,仔细打量了她一番,见源熙微微低首,他竟只手抬起源熙的下巴,彼时两人四目相对,离得那样近。源熙只觉得一瞬间,自己的心要跳出来。
四周听得蝉鸣低吟,便只有耳边珠翠“叮铃”作响。
尘逍的目光那样清澈,勾人心魄,她的目光落在尘逍的眼睛里,丝毫不敢动弹,一瞬间的对视,却像是芳心暗许的感觉。
尘逍嘴角微微上扬,声音甚是绵柔:“你就是...本王的王妃?”
源熙感受得到尘逍气息平缓,可自己确是硬撑着让自己镇静:“殿下既知,何必再问?”
“本王的王妃好一副伶牙俐齿!”尘逍笑的那样诱惑,目光里充斥着挑逗的意味,死死牢住源熙的目光。
“日头毒辣起来,殿下...忍心么?”源熙似是撒娇的意思。
尘逍看着眼前的人儿,生的漂亮却又不觉得有寻常望族家的女儿般的俗气,放下手来,“不怀好意”地笑着,双手扶起源熙的双臂,凑近绵绵道:“自是...不忍心的!”
说完便扶起源熙,他一切的言语神行皆那样诱惑,看着像是很失礼的样子。
源熙站定,谢过尘逍,尘逍本是笑着的面庞倏地冷下来,微微蹙眉对着院中的诸人道:“皆起身吧!”
众人皆谢过尘逍,满是威严。
外头圣驾也已到来,随行的还有太后与皇后,众人皆行跪拜之礼,好是气派场面。
“臣弟参见陛下,给太后皇后请安!”尘逍位高权重,只是意思地行了小礼,源熙倒是恭正地行了大礼。
太后见得源熙端庄,微笑道:“端王妃生的倒是漂亮!”
“承蒙太后娘娘夸赞!”源熙微笑点头示意。
尘逍看着太后假仁假义的面目便生气,可还是很礼貌地应道:“臣弟大婚,皇兄、太后与皇后娘娘的到来,臣弟倍感荣幸!”
“老二大喜的日子,身为皇兄,必是要来的!”启凡胜是欣喜。
“还请移驾沁春园。”尘逍应着。
随后众人皆前往沁春园用喜膳,源熙见尘逍身后跟着一个随从,也不似普通佣人,问道:“你可是殿下的亲信?”
言齐点点头应道:“奴才言齐,王妃有何吩咐?”
源熙轻声吩咐道:“今日诸位皇族与大臣皆在端王府,畅饮美酒自是少不了的,你且去命厨房早些准备些醒酒汤水,以便不时之需,可明白了?”
“是!”
“对了,席间若是有人敬殿下酒,你能多拦下些便拦下些,毕竟喝酒伤身伤神,几杯意思点到即可!”源熙再三嘱咐。
“言齐明白!”
源熙点点头便跟在尘逍之后离去,言齐倒是疑惑起来,莫非真是自己的错?
沁春园中,一片喜色,有威望的皇族和大臣皆坐在正厅席间,一人一桌,其余便只坐在侧殿。
源熙坐在尘逍右侧,身旁席间坐的是安璇公主。她依稀从侧脸看得出尘逍并不高兴。
婢女皆整齐上前布菜,喜宴开始,喜乐奏起,舞女翩翩起姿,好一番热闹。
“嫂嫂~你生的可真漂亮~”尘依痴痴地盯着源熙。
源熙笑笑道:“早闻公主殿下貌若明珠,今日一见,便知传闻非虚!”
“嫂嫂声音亦是柔若锦绸,当真无可挑剔!倒是便宜了我那个王兄!”尘依说着还吃了颗葡萄,许是酸的,面目变得有些“狰狞”。
这时只见“磅镗”一声,给太后布菜的婢女连忙跪下来。
此时,乐止舞停,殿内一片寂静,那婢女连忙认罪求饶,被吓得瑟瑟发抖。
太后身旁的旁若姑姑见得太后眼色,上前便给了那个婢女一巴掌,还怒斥道:“什么奴婢!连端个盘子都不会吗!”
源熙见得旁若姑姑如此厉害,尘逍手里举着酒杯,脸色已变,眼瞧着便要发作,启凡现下里着实左右为难,大殿内的臣子皆像是一群看好戏的嘴脸。太后漫不经心喝了一杯,像是胜利的滋味,这不明摆着打端王府的脸,故意让尘逍难堪。
梨烟见情形不对,刚要圆场,只听得席下传来“旁若姑姑好生厉害!”
源熙面带微笑站起身来,虽是笑着,可语气里确是刚硬。
这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皆落在源熙身上,皆是惊讶的面目,尘逍稳坐不动,轻轻放下手里的酒杯。
“这婢女做事如此松怠,如何能好好伺候端王殿下?”旁若行了行礼应着,气势强劲。
“旁若姑姑教训的是,可...这端王府的下人何时需要劳烦姑姑代为管教了?”
源熙踱步上前,看向旁若,太后目光如利刃般倏地投向源熙,她这一番话倒是厉害,厅内一片寂静,有人心中忐忑,有人心中暗喜,可源熙面上依旧是笑着:“往前,殿下常出征在外,府中下人难免会懒怠,可往后,我会好生教导,不劳姑姑上心!”
源熙表面上是笑着,可气势却一点也不含糊,底下的人皆不敢作声,旁若又道:“这婢女在众人面前打碎了太后娘娘的碗碟,公然冲撞了太后娘娘!”
源熙笑一笑行大礼道:“这婢女犯错,儿臣往后定当好好向旁若姑姑学习调教下人的本事,还请母后饶恕!只是......旁若姑姑只需伺候好母后即可,其他的事,还不用劳烦姑姑!”
太后心里现下是火冒三丈,可这场面显然是自己占了下风,旁若姑姑亦退到太后身后不吱声,既是源熙给了台阶下,太后自己也不好再多言,笑了笑道:“端王大喜的日子,罢了!”
源熙谢过太后便对那婢女道:“你且去外头跪着,没我的允许,不准起来!”
那婢女连忙称是便退下了,源熙转身却与尘逍对视一眼,他的眼神难以捉摸,自己竟不知是何意思了,连忙避开目光回到座位之上,风波总算是平息,歌舞再次升平。
在座的人皆见识了这个端王妃,胆识当真是不容小觑了,只是太后却再难笑出来。
“嫂嫂方才好生霸气,两位皇兄都还未说什么呢!”尘依一脸崇拜地看着源熙,“嫂嫂可是开天辟地头一个让母后饶恕旁人的人,更何况是冲撞之人!”
“那今日你算是赚到了?”源熙打趣道。
“可不是,现下里估计皇亲贵重皆要佩服嫂嫂的胆识了呢!”尘依边吃边赞美。
“你可好生吃饭吧!小心别噎着!”源熙觉得和尘依甚是合得来,无边无际地聊着,而坐在一旁的尘逍倒开始心生疑惑,小酌杯中酒,这源熙的意思会不会就是洛国公家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