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梨香苑门口,便见丫头梨翠,“姑娘你可算回来了,那个总喝酒闹事的公子,又来了,吵着要见你。”
“那泼皮还敢来,上次打的他还不够,又找打来了。”郁畅借着酒劲,冲进去上去便踹了一脚。
那人像是个哑巴,也不知道叫什么,是前些日子,沐疏影在梨香苑不远处的街上发现的,约莫十七八岁,一身落魄的在路边被一群乞丐欺负,沐疏影看着他倔强的眼神,不知怎的心生怜悯,便命梨翠回去找来郁畅,就下了他。
谁知这少年日后竟常常来梨香苑找她,沐疏影出门他便跟着,也不讲其他话,行为举止甚是奇怪。沐疏影从不应他,谁知他还是隔三差五的过来。沐疏影总也不见他,他许是心生郁闷,便经常借酒消愁,醉了就找沐疏影,闹得鸡犬不宁的,被赶出去,沐疏影看他可怜也从未为难过他。
今天被郁畅借着酒劲一踹,便倒地不起了。那少年原本看上去就很瘦弱,非习武之人,被郁畅这样的江湖高手一踹,又是喝醉了酒没有防备,自然是伤的不轻。沐疏影怕闹出人命,赶紧上前制止,命人把他抬进屋里。
次日那少年醒来,沐疏影便前来探望,
“我那日救你只是看你可怜,举手之劳而已,你不必把我当救命恩人似的看待。日后也不必再来找我。若是你无其他去处,我可以找庐妈妈让她在这里给你安排个活干也算暂时有个生计,但只一点,不要在纠缠我了。”
那少年犹豫了一会,没有说话,点了点头。元华便出去了。找了庐妈妈给他安排了个后院杂役的活,自此以后,他倒也算安静没再闹过事,只是,从从不开口讲话,人人都以为他是哑巴。肯干活,话少,也招的庐妈妈喜欢夸赞。
燕欢在段益的护送之下,不出半个月便安然回到了燕国。
而后,以雷霆之势消除了三叔燕自留的势力,整日埋头政事,言语甚少。所有人都觉得他像是变了一个人,只有凤初凤鸣知道,他经历什么,舍弃了什么。
他们的国主这次是真的放下了年少喜欢了多年的姑娘。她让他痛苦,也让他成长,放弃自己多年的执念并不容易,他只能埋首于国事,让自己无暇思虑其他。
其实燕欢的痛苦,远比外人看到的要深许多。比少年情谊,情真意切,他比不过和元华一起长大的段望东,比年少有为强制手段,他又比不过湛离。也许有一天元华会爱上段望东,也许她已经爱上了湛离,可自己至始至终都是没有一丁点希望的。元华注定是与自己无缘的。
元华几个月以来过得甚是清净。还和从前一样,睡到中午时分起床,吃点东西,溜溜阿布,无聊的时候画些画,编些曲子命人排了来听。
湛离过来的时候便与他下下棋,他很聪明,元华很少能赢得了他。偶尔赢了,元华便以此为赌注,缠着湛离允许带她一起去郊外打猎,或者看一场马球,这对于整日埋头处理朝政,每天都好像有忙不完的事情,早起晚不睡的湛离来说,已经是十分不容易了。
偶尔天气好的时候,溜出宫去与段望东,郁畅,沐疏影游玩一番,去尤府逗逗大桃的宝贝儿子,日子过得倒也如行云流水般的飞快。
这一日,北川派来使者,带来新国主的拜谒信。
北川也是与原大周,现大暄朝毗邻的国家,近几年局势动荡不安。
老国主生前冷落皇后,宠幸妃子琴月昔,爱屋及乌,也非常宠爱琴月昔之子,梁禹。这让皇后桑扶十分记恨。老国主病倒卧床不起几年,皇后为稳固嫡长子梁岘阑的地位,不断打压琴月昔及之子梁禹,朝堂后宫纷争不断,直到今年老国主病逝,这场明争暗斗才结束。现如今看来,很显然,胜利的是皇后嫡长子梁岘阑。
梁岘阑此人素来阴狠毒辣,六亲不认,老国主一病逝,他便立刻下令赐死琴月昔陪葬,琴月昔之子梁禹,传闻中已不知所踪。
现如今派来使者拜谒大暄朝,便是昭告天下,北川易主,向大暄以示邦交友好。
北川与大暄仅隔着一座大荆山,两国历来也无战事,湛离接下了梁岘阑的拜谒信,自然也是应了两国友好和平的邦交.
此时的北川也算不得太平。琴月昔的哥哥琴玄,原是北川手握军权的大将,但此人却胸无城府,以至妹妹被杀,全族被灭。事发之后他侥幸逃了出来,更名改姓,乔装打扮,历尽千辛万苦逃往燕国。
北川与燕素来不和,时常因边城问题纷争不断。琴玄选择燕国也是迫不得已,出了北川,他认识、能找的人,竟只有往日的敌人,郑拓。
郑拓是燕国守卫边疆的大将,北川与燕国有过多次大大小小的战争,几乎都是郑拓和琴玄交手的。
琴玄逃往燕国后,找到郑拓,恳求郑拓带他面见燕国国主。郑拓思虑再三之后,便发信至燕欢。燕欢听闻了北川的事变,认为此人日后或许可用,便命郑拓秘密把送来。
琴玄一见了燕欢,立刻跪下,声泪俱下的痛诉了梁岘阑和桑扶的卑劣手段,请求燕国的收留庇护。
“梁禹现在何处,听闻琴月昔被处死,但其子梁禹却不知所踪。”燕欢问道
“回禀国主,禹儿现在别说下落,就是生死,草民也是不知。老国主病逝那晚,那桑扶以国主需要静养之由不准任何人看望,宫内消息紧闭,草民一无所知。草民那晚家中突然接到密信,来信之人要草民立刻逃走不得耽误。虽陌生字迹但有妹妹月昔头钗,草民也不敢不信,便深夜驱车想赶往宫中一探究竟。哪知道,草民还未赶到宫中,便见宫中出了大批士兵卫队,领头之人徐侍族是桑扶的心腹。臣觉得情况不对,必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便跟着他们,谁知他们竟然是到了我琴府,当晚杀了我全族。草民自知已无力回天,本想冲入皇宫拼他个你死我活,但又想到来信之人要草民切莫冲动行事,草民为一线希望便苟且活了下来,四处躲藏。”
“三日之后,便听闻国主驾崩,新主梁岘阑上位,妹妹月昔,被处死,梁禹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下落不明生死未卜?那日给你密信的人究竟是谁呢?”
“草民在北川已是被通缉的人,实在没能力查找,辗转许久,实在没有办法,才来投靠郑拓将军,望燕王怜悯,庇佑草民,草民若有他日,必将报答,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
燕欢留下了他,命他改名王寻,给了个不大不小的官,赐了坐院子,自此便安顿了下来。
琴玄心中无限仇恨,也放不下不知所踪的梁禹,但又势单力薄无可奈何,只得暂时化名王寻先安居在燕国,暗中寻找梁禹,等待时机。
又是一年开春,元华过二十生辰,桃李年华,湛离命后宫准备大办宴席,又邀请了各个有名望皇族子弟,说是,堂堂大暄皇后桃李生辰,事关皇家脸面,怎可忽视。
到了黄昏,天色将暗时分,各个王爷,世子,郡主皇族等已在殿内桌前聚齐,等皇上皇后到席。元华到时,看到屋内众人齐齐跪拜,
“叩见皇上,叩见皇后,恭贺皇后娘娘华诞千秋,。”
一通礼节之后,方开始用膳。元华刚吃了半个时辰不到,就觉得腻了,可宴席才算是刚刚开始,膳食连一半都未上完,两侧来往端送膳食的宫女还一波一波源源不断,等膳食完了以后按照大暄规矩,还有歌舞表演助兴,各个宗室子弟再闲聊寒暄一番,离结束恐怕还很久很久。
“今日,感谢皇上给臣妾过生辰,臣妾敬皇上一杯,祝皇上身体安康,事事顺利。”元华端起酒杯,敬湛离。
“皇后也辛苦了。”湛离面无表情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本宫一直身体不好,对后宫里的各位妹妹也未多加照拂,反而全仗妹妹事事操心挂念,本宫一直心中愧疚不安,今日这酒席,有劳各位妹妹,本宫敬各位妹妹一杯。”
“皇后娘娘万福金安。”宁妃,丽妃等都起身,端起酒杯,回敬皇后。
接着,元华又敬了各位到场的宗亲,方坐了下来。
半刻钟过后,元华便说,醉酒,头疼,湛离其实在元华端起第二杯酒的时候就已经猜透了元华的心思,便顺着说,
“小桃,既然皇后身体不舒服,扶她回去休息吧,请太医准备些醒酒的药。”
“是。”小桃又何尝不知元华的伎俩,走上前来扶起元华。
元华走出大殿,便原形毕露,松开了小桃。“走吧,我们去梨香苑。”
“啊?这,这不太好吧?”
“怕什么,这个时候都在宴席上,谁会在意我们。”
元华来到梨香苑时,段望东也在,正和郁畅喝酒,沐疏影为二人弹着琵琶,郁畅对着月亮叹息道,
“这么好的月色,可惜了元华不在。”话音刚落,元华就进来了,
“谁说我不在,我这不是来了吗?”
“你怎么来了,今夜你的生辰,不是皇宫内大肆庆祝的吗,你怎么会在这里,发生什么事了吗?”
“放轻松,没事,我就是从宴会上借口醉酒偷偷溜出来的。”
“来的正好,我们来给你庆祝生辰。来来来,坐。”
元华坐了下来,“你打算怎么给我庆祝?”
“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只要我能做到。”
“那你就给我表演一场舞剑吧。”
“这有何难?”
郁畅拿过宝剑纵身一跃,腾空飞起。月色如水,剑若霜雪,周身银辉,郁畅轻功极好,时而如清风拂过的一片落叶,足不沾尘,清若浮云。伴随着沐疏影时急时缓的琵琶声,那把随身携带的宝剑像是被赋予了生命环绕在他四周游走,带起衣袂蹁跹。
一曲剑术舞毕,郁畅落坐。众人鼓掌。
“原本剑术是为防御为攻击,编成武术剑术,花拳绣腿,实在是侮辱亵渎,要不是为你们,我可是不会在这耍猴的。”
“如此惊为天人的表演,郁大侠怎么能说是耍猴呢?美也是一种武器,也能杀人,郁大侠应该多加修炼此道。”
“随你怎么胡说,这算是我送你生辰贺礼了,你喜欢就好。”
“说到贺礼,元华,我也有礼物要送给你。”沐疏影从袖口中拿出一个巴掌大的椭圆形荷包,上面秀着几片细长的浅绿色叶子,中间一只白色羽毛的小鸟灵动的仿佛要飞出来似的,下面四束浅黄色流苏各扎一起,玲珑小巧。
“我闲来无事做了这个,给你拿来做个香囊或者钱袋。”
“多谢多谢,我很喜欢。”
“大家的礼物都给了,段将军怎么,没给准备礼物吗?”沐疏影知道,段望东不可能忘了元华的生辰,又不好意思给礼物,便借机问道。
“我当然也准备了,不然不显得我小器。”段望东故作不以为然的说道。说着,便从怀中一把匕首。“给你。”
“段将军,哪有送姑娘家匕首的?”沐疏影哭笑不得。
“我就是偶尔看到了,觉得挺漂亮,再说了,元华也不是一般的姑娘,小时候她就经常玩这个。”
元华接过匕首,“不错不错,我也喜欢,小桃,替我收着。感谢大家的礼物,我敬你们一杯,干了,你们随意。”
喝了几杯后,元华要去茅房,小桃便要来扶,“我又没有喝醉,不用你。我自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