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小葳离开Hi飞翔的事一下子成了圈内的热议话题。
当然，设计公司走一个设计师不是什么大事，但是老板的女朋友兼设计部的主设计师要离职，其原因还不只是事业上的理念不合，更是因为感情上的撕逼和第三者介入，这就非常值得好事者们茶余饭后闲聊几句了。
姚小葳心里飙着脏话，脸上却带着微笑应付着来自四面八方的八卦嘴脸，万年不联系的圈内人一时间全都冒了头，巴不得从她手里拿到第一手消息。
哦，还有更有趣的事——起先孙燕虹死扛着不删她那条情侣杯晒图朋友圈，还在下面回复旁人留言时说：“我不过就是发了这条朋友圈，挺甜蜜的一件事现在变得这么狗血。”
呵，说到恬不知耻，装怂扮相，姚小葳最服的还是孙燕虹。
结果没多久，孙燕虹还是把那条朋友圈删了。
可惜周围截图的人一大把，还把她和姚小葳发的那条打包一起散播出去。
而来找姚小葳的人呢大约分成两种，一种是来打听曾允是不是劈腿孙燕虹，劈腿了多久的，一种是来问姚小葳什么时候和曾允分手的。
姚小葳也是因此才知道，外面不知是谁开始谣传，其实她和曾允早就各奔东西，只不过是她单方面不承认还死撑，直到发现曾允牵手孙燕虹，她才恼羞成怒发了那条朋友圈。
姚小葳听到这话，只觉得啼笑皆非，世界竟然可以如此荒谬。
但姚小葳并没有大把时间去应付这些无聊人士，她正专心在自己的下一步出路上，Hi飞翔的人事来了电话，让她过几天去一趟公司，办理交接手续和财务结算。
姚小葳和人事约好了日子，就开始接触其他同行和猎头公司的人，她不打算再给任何公司打工，便告诉有意合作的人她要开独立工作室一事，只合作设计图。
这件事也不知道哪里触动和激怒了曾允，他一下子就从以前那个暖男变成了话痨神经病，还发来一条一千多字的声讨在微信上，指责姚小葳太过分，到处扬言要自立门户，Hi飞翔的大客户们都跑过来找他核实了，还警告姚小葳不要做得太绝，毕竟那些客户都是Hi飞翔的资源，不是她个人的人脉。
姚小葳仔仔细细读了一遍曾允的话，皱着眉，心情很坏，还努力回忆着他们过去五年的相处。
奇怪的是，他们曾有过大把的甜蜜时光，却在看到这些长篇大论的控诉时，那些回忆一下子跑得无影无踪。
原来，要恶心一个人是如此简单。
只要拼命的去想他的坏，就会恶心。
恶心的多了，就是恨。
可是话说回来，如今的姚小葳有多恶心，心里就有多疼，情感上就有多伤，一个陌生人自然是伤害不到自己的，受到强烈刺激的都是来自曾经最熟悉的亲密爱人。
……
姚小葳不敢让自己停下来去想那些，每一个白天，她都忙的找不着北，就连空闲时间都拿来做家务，效率极高的将家里来了一次彻底的大扫除，还把曾允送过她的礼物全都收拾出来，分箱装好。
直到那天夜深人静的时候，姚小葳躺在床上，瞪着一双大眼看着天花板。
屋里没有开灯，窗外的月光透进来。
她不知道自己躺了多久，直到那月光变成了晨光，她依然没有睡着。
第二天上午，太阳高高挂起，她才感觉到一点睡意。
尽管心里说不在乎，尽管告诉自己不能哭，但精神上的焦虑还是来了，事实胜于雄辩，姚小葳整宿整宿的睡不着，白天看到镜子里的自己，仿佛老了好几岁。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一星期，姚小葳的身体终于支撑不住，带她陷入深深的睡眠。
这是这个星期姚小葳第一次在早上醒来，看到太阳刚刚升起的刹那，她几乎不相信自己已经恢复了。
过去这几天，她试过喝酒，醉的睡着，半夜却突然惊醒，一身冷汗，然后等到天明。
她也试过喝牛奶和吃得饱饱的再入睡，依然只能睡到两小时，毫无预兆的醒来，一看手机上的时间，还不到凌晨一点，最终绝望地等天亮。
而现在，一切都“好”了。
……
姚小葳没有下床，她坐在床头，双手抱膝，直愣愣的看着窗外。
有了充足的睡眠，她的腰没有前几天那么酸了，肩膀也没那么沉重，被虐待一星期的身体得到了抚慰，连心里也仿佛找到了出入口。
眼泪也因此一发不可收拾。
她一旦开始哭，停都停不下来，好像要把过去五年的东西一股脑的掏出来，直到哭的有点恶心想吐，这才冲下床，跑到厨房倒了一大杯凉白开，灌进嘴里。
过去五年，她眼睛上的水龙头坏了。
如今分手，又修好了。
到了中午，姚小葳觉得饿了，她这段时间第一次亲自下厨房，做了一大锅的西红柿牛腩，又吃了两碗米饭。
吃的时候，还是想哭，却也想笑。
她知道，自己伤口正在流脓，但是只有流出来了，才能痊愈。
现在痛苦越大，以后就好的越快，正如那句谚语所说：“树木受过伤的地方也是最坚硬的地方。”
这件事或许会成为她成长的催化剂，再过几年，她会一笑置之，再过十几年，连曾允的样子都不会记得，而几十年后，这会成为她精彩人生里的一枚勋章。
就这样，姚小葳度过了这一年来最难过的一天，眼睛肿成了核桃，嘴巴干涩，无论怎么喝水都觉得渴，浑身乏力，只想发呆，什么都不想做。
……
到了下午，姚小葳才从冰箱里拿出一块面膜敷在脸上，仰躺在床上，听到手机一个劲儿的响，不情不愿的拿起来接听。
又是人事打来的电话：“小葳，你明天有时间吗，来公司做一下交接手续。”
姚小葳刚哭过一场，脸上还敷着面膜，一张口声音就不对：“我感冒了，让我缓两天再去。”
人事一听，立刻安慰了两句：“那好，你也别太辛苦了，多休息，多喝水啊，这个季节就是容易感冒。”
姚小葳：“谢谢。”
挂上电话，姚小葳又安静的躺了几分钟，原本被哭成木鱼的脑袋也渐渐清醒了，思路沉淀之后，最先想到的就是应急措施。
心里的伤口烂成什么样都和外人无关，她绝不会给别人看笑话看热闹的机会，她的伤口自己会养好，对外她依然是以前那个姚小葳。
姚小葳傍晚去了一趟美容院，彻头彻尾的做了一次护肤和排毒按摩，躺在美容院的床上还顺便刷了一下手机。
原本只是随便看看，谁知却看到孙燕虹这个跳梁小丑在蹦哒。
孙燕虹直接将“设计总监”办公室里的小摆件挨个拍了照片，还说：“这么好看的小玩意突然没有主人了，有人喜欢吗，可以认领哦！”
姚小葳一看，眉毛立刻打结，冷笑出声。
——孙燕虹，咱们走着瞧。
……
姚小葳回到家，就接到张晓的电话。
张晓说起话来支支吾吾，好一会儿都没有进入主题。
姚小葳安静地坐在沙发里，心里跟明镜似的，索性替她把话说完：“是不是公司给了你优厚的条件，你要续约了。”
张晓一下子沉默了，隔了几秒才说：“对不起，小葳姐。”
姚小葳笑笑，也没兴趣知道Hi飞翔付出多大的报酬，更没有力气去指责张晓。
今天的事换做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只要义气不要钱。
张晓听到姚小葳笑了一声，有点慌，连忙说：“小葳姐，你知道的，我家里也不富裕，我的经济压力也大，我还要和老公一起供房子，我老公和婆婆听说我要出来创业，重新开始，一万个不同意，我也和他们吵了一架……要不是曾总说，工资任由我开，我也不会答应的。我实在是没办法啊。而且公司还承诺我将来负责的还是之前那些熟悉的客户，我……”
呵，也不知道该不该夸曾允“先发制人”、“借刀杀人”。
曾允怕姚小葳带走以前的客户，危机感爆棚，自然要先下手为强，不惜花了大价钱留下张晓，下一步就是说动刘骏。
有张晓和刘骏在，她姚小葳就算真要带走客户，面对的敌人也是这两个以前一起奋斗过的战友，曾允这个背后主使者却可以毫发无伤。毕竟留住客户，不让上一任设计师带走公司资源，也是现任在职设计师的职责之一。
姚小葳笑道：“好，既然这样，我也希望你在Hi飞翔能有一番作为。将来说不定咱们还能在其它项目上遇到，到时候可以切磋一下。张晓，你也不用觉得抱歉，作为一个设计师，管好自己的设计图才是本职工作，其它的不用往心里去。”
听到这话，张晓的愧疚感越来越高。
姚小葳又和张晓闲聊了两句，准备挂断电话，张晓终于忍不住冒出一句：“小葳姐，有件事我觉得还是应该告诉你。”
姚小葳一顿：“什么事？”
张晓说：“其实我也是今天去公司的时候，曾总拿了过去几年营销部业绩最好的图纸给我看，我才知道……咱们以前在工作室里做出来的图纸，有一些比较好的，都被营销部拿去改动一下细节，再低价给那些散户顾客。你也知道，营销部一向是销售设计装修套餐的，主要利润都在装修费上，设计图就是‘送’的，他们组的设计师都不是从设计图里磨出来的，设计功底根本不行，所以就拿咱们的图去批量加工走流水营销……”
听到这里，姚小葳脑仁直疼。
可见她还是高估了曾允和孙燕虹的人品。
所谓拿来主义，孙燕虹本来就是熟练工种，看到别人手里什么东西好就眼馋，就想占为己有。
只是姚小葳想不到，孙燕虹会Low到这个地步。
姚小葳问张晓：“既然你现在已经知道了，那你是不是也做好准备，以后你出的设计图都会被营销部拿去改动和二次贱卖的准备呢？”
张晓没说话，显然她也不认同这种做法，或者说任何一个有自我坚持的设计师都无法过这道坎儿。
姚小葳继续道：“你有没有想过，曾允突然给你加薪，还提出让你不得不留下的条件，这些利益里面就已经包括了这件事的价码呢？既然拿了这份工资，就要忍下这口气，不能看不惯。而且作为设计师，你必须对你的设计图负责，即使它的下场是这样。这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午餐，作为一个在这个坑里摔过搅的过来人，我劝你不要向我看齐，既然要谈利益，那么就不要掺杂感情，利益就是利益，他能拿你的图给营销部改，你就有理由要求应得的补偿。”
明码实价，在商言商，这些东西才应该摆在同一个天平上。
张晓仔细消化了姚小葳的话，终于明白了，说：“谢谢你，小葳姐，我知道怎么做了。下次我和人事谈条件的时候，会开出我认为更‘合理’的报酬。”
切断和张晓的电话，姚小葳安静地坐了一会儿，思考了很多。
直到晚上九点多，她在朋友圈里看到孙燕虹发了一张图，正是“设计总监——孙燕虹”的门牌照片，下面一段话还写道：“原来和这间办公室不匹配的东西都清理的差不多啦，前来认领的小伙伴们记得给我地址哦，我明天会安排小妹寄快递分批发给你们哒！至于这间办公室嘛，由于运输问题暂时无法被大家认领呢，就由我暂用啦！”
也就是说，那间装修好的设计总监办公室，已经变成孙燕虹的了。
这回，姚小葳连脑子都懒得动了，她只放任本能做事，花了一个小时的时间翻箱倒柜，又花了一个小时整理好找出来的东西。
呵，如果不反击，她怕她会憋死。
——孙燕虹，你等着。
……
第二天，姚小葳起了个大早。
她睡了一个好觉，起床第一件事就是做面膜，将自己收拾的干干净净，还穿上最新带回来的漂亮衣服。
然后，姚小葳联络上一家搬家公司，带着几个工人，扛着收拾出来的那些曾允送的东西，一路浩浩荡荡的去了Hi飞翔。
说来也巧，今天Hi飞翔来了一位大客户，大客户准备注资，还带了一个团的顾问前来勘察现场。
曾允和孙燕虹正在大厅里招待着，带大客户参观了一圈，聊得正是最欢畅的时候。
这时，就听到一阵清脆的高跟鞋声。
孙燕虹微笑着不经意转头，刚好对上从玻璃门外走进来的姚小葳。
